李傕象是在夢中一樣,被李勤和衆將領擁着進入了大堂,李勤讓他坐在上座,而將領們都在下首相陪。
面對滿堂都是比自己官大的人,李傕的頭昏昏沉沉的,已然分不出東西南北了,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尊重,從來沒有被這樣重視過,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尤其是當李勤一口一個族兄地叫着,更是讓他在雲裡霧裡,不所該如何反應了,當然他是不敢真的稱李勤爲族弟的,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好幾次,李傕都想張嘴替董卓道歉,請李勤不要把上次的事放在心上,看在同朝爲官的份上,原諒董卓的行爲,可每次張嘴,話沒說出幾個字,就被李勤岔過去,不談公事,只敘私情。
李勤問道:“族兄,你本是富平人,可爲什麼不在富平謀事,卻要去幷州呢?你是先去的幷州,後來去的西域吧?”
李傕點頭道:“回李郎的話,卑職年少之時,總是想着建功立業,可家鄉貧困難以度曰,所以便隨着一隊南遷的百姓離了富平,本想去中原謀生的,可半路上卻遇到了強盜,我還算有幾下子傻力氣,出手打退了強盜,被一個路過的官員見了,他便收了我做隨從,他在幷州當官,我就跟着他去了幷州,後來那位官員告老還鄉,臨行前又向別人推薦了我,幾經周折,換了好幾個差事,最後纔跟隨了董將軍,現在又和他來了西域,領有四百精兵,專管抓捕絲綢之路上的盜匪。”
“原來如此!”李勤笑道:“看來族兄前半生的仕途,還是相當地坎坷啊!”
在座的將領們一起點了點頭,看這李傕的年紀也不小了,混了這麼多年,才帶上四百士兵,而且還不是一縣主將,更何況還是在西域當兵,前途無亮,說坎坷是說得好聽,說沒有用纔是真的。
當然,大堂上除了李勤之外,沒有人知道李傕最後會混成什麼樣,而單以現在李傕的官職上來看,的確是悽慘了些,應該算是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張奣道:“李將軍,要說領兵多少,其實我領的兵也不多,可卻是在涼州當官,而且是一縣的主將,也算是逍遙自在,又有李郎幫襯着,以後沒準還能再往上走一走……”
李勤哈哈大笑,道:“張兄,你客氣了,以你的本事,就算沒有我的幫襯,你也能往上走啊,我看不久之後,北地郡校尉的差事,十有八九就會落到你的頭上,是你的掌中之物啊,以後我們就要叫你張校尉了!”
要說北地郡校尉的官職,扶角軍裡有的是將領可以擔當,可李勤一來以後要帶着他們去中原打仗,二來他得用張奣給別人做個榜樣,只要和他李勤親近的人,就算不是嫡系,也是可以升官的,這樣別的將領纔會學着張奣的樣子,成爲李勤的助力,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而張奣正好是一個。
李勤的話連暗示都算不上,其實就等於是當衆明示了,明示張奣就是下任的北地郡校尉。衆將領聽了,先是安靜了片刻,隨即轟然叫好,都說張奣功勞很大,完全可以當上校尉的,劉九的大纛就是他繳獲的,有了這份功勞,當上校尉,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
張奣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他這輩子沒啥太大的指望,能把一縣的主將當到退仕就心滿意足了,可沒想到此次前來支援李勤,只不過是懷了報恩的心理,卻意外地要升官,成爲一郡的主將,這豈能不讓他喜出往外麼!
張奣連聲道謝,一個勁地聲稱,自己不願意升官,只希望能追隨在李勤的馬後,多殺些匈奴兵,爲百姓多做好事,就足夠了!
當然,他這是客氣,誰不想升官呢,人人都想,只不過他是第一個罷了!
滿堂的笑聲中,李傕也感到了些許的興奮,這裡的氣氛和董卓那裡完全不一樣,李勤爲人寬厚,對將領們非常隨和,而跟着李勤又能立大功,做大官,這可是所有官員都希望能碰上的好上司,俗話說這叫可遇而不可求!
李傕又想起了董卓,董卓想升官,走的不是立多大的功勞,當然功勞也是有的,只不過董卓更偏重於得到上官的相信,渴望成爲何進的心腹,並且花錢疏通,走的是這種升官路線。可董卓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西域的一個校尉罷了,還成天怕當不長久,又要擔心不能升官,不能討得上官的歡心,擔心的事情多到數不清,連帶着他自己也胡亂擔心。
可看看人家李勤,啥也不擔心,而且跟着他的將領也不用擔心,什麼事李勤都能替他們辦好,升官的路不用花錢去鋪,也不用去奉迎,只要有功勞就成,而跟着李勤,立上些功勞卻偏偏又是最簡單的。
李傕心中豔羨,雖然他沒有投誠的意思,可想着如果自己能跟着李勤這種上司,那該有多好!
就象是明白他的心事似的,同爲李傕老鄉的賈詡說話了,他就坐在李傕的旁邊,別人都在對着張奣說話,可他卻小聲對李傕道:“李將軍,要論起關係來,咱們還算是親戚呢,而且還都是老鄉,算得上是親不親一家人,都是喝着富平的水長大的!”
李傕當然知道賈詡的身份,這可是扶角軍的軍丞,還是李勤的姐夫,不但關係近,官位大,而且說話相當地有份量。
李傕忙也小聲道:“賈軍丞,我早知你的大名,就是以前無緣相見,這次卑職來敦煌,還特地給你備了一份薄禮,等酒宴結束後,就送到你的府上去。”
賈詡笑了笑,道:“我在這裡哪有府第,而且我們扶角軍也不興送禮。不過,既然是李將軍的一片情誼,那我自不能推辭,等你走時,我也有禮物送你,還望你能笑納!”
李傕吃了一驚,忙道:“不必回禮,賈軍丞你太客氣了。”
賈詡擺了擺手,不再說禮物的事,他道:“李將軍,咱們是自己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扶角軍裡雖猛將如雲,卻沒有李將軍這樣的人,俗話說親不親故鄉人,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們把你當兄弟,因爲咱們本來就是兄弟,可那董卓可不見得會把你當成是兄弟吧?要不然這次他也不能派你來!”
李傕臉色黯然,賈詡的話說到關鍵的地方了,剛好觸動了他。平常他覺得董卓對他還算不錯,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今天看了李勤是如何對待所屬將領的,再和董卓一比較,立時就感董卓對他太不夠意思了,遠的不說,一時半會的也想不起來,就說近的,這次任務在來之前,大家都認爲是極丟面子難擡頭的事,可他的同僚們誰也沒有替他說一句話,而董卓卻非要派他來不可,讓他來和李勤攀親戚,對於一員武將來講,這的的確確是很掉價的事。
李傕道:“賈軍丞,你說的有理,我李傕漂泊半生,始終未遇明主啊!”他感覺自己挺有本事的,可現在還沒有發達,那當然就是自己運氣不佳,沒有遇到好上司了。
賈詡道:“明主不明主的,在我們扶角軍裡從不看重這個。不信李將軍請看,大家都管阿勤叫李郎,哪有叫他官職的,還有我是他姐夫,連李郎都不用叫,就叫他爲阿勤,我們這裡和別處不一樣,處處透着情義二字,你看是這樣吧?”
李傕看向四周,就見將領正和李勤拼酒,大家說說笑笑,氣氛融洽,更難得的是大家都沒有往他們這裡看,正好方便他和賈詡說悄悄話。沒感覺出大家都不看他們,有什麼不對的,可能是因爲大家都很興奮吧,尤其是那個張奣,即將升官,所以特別興奮些,正在大口灌酒,大家都在看他。
李傕不疑有它,接着小聲對賈詡道:“賈軍丞所言極是,能跟在李郎的身邊,跟着他建功立業,實是人生一大快事啊!”他心中極渴望賈詡能替李勤招攬他一下,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出口,只能儘可能地表現出嚮往,期待賈詡能主動提。
賈詡真是個好人,竟然真的主動提起了這事,他小小聲地道:“李將軍,跟着董卓沒前途的,何必在他的手下受氣呢,什麼髒活累活都由你來幹。你既是阿勤的族兄,和我又是親戚,不如就有我來搭橋,你辭去西域的官職回家鄉吧!在哪裡當兵都是吃的廝殺飯,何苦受氣,落葉歸根,就算要當兵,也是保衛自己的家鄉啊,哪有保衛別人家鄉的道理,何況別人又沒把你當成是自己人!”
李傕沉默了片刻,道:“我正有此意,只是覺得跟了董卓一段時間,如果就這麼離開,有些對不住他,他雖然對我不是太好,可也不是太壞。”
賈詡哼了聲,道:“他這次派你來,還算不太壞?那太壞該是怎樣,把你派去給劉九殺不成?嗯,這樣吧,這次阿勤出兵趕走劉九,你就算是完成任務,救了董卓一命,不要說你沒有欠他什麼,就算是欠他的,這一次也還得清了,他反過來還算是欠了你的人情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