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這是夜的最深時。
周燦法眼睜着,領悟着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和無可奈何。
爲了活下去,一切都是爲了活下去。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萬物之靈的人族呢?
夜幕深深,星月一如千萬年,依舊照耀着巍峨不朽的青山。
變得是天地間的衆生,不斷輪迴,重新來過,不斷的重複着昨日的故事。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萬古往事化塵埃,青山依舊不改。
說什麼龍爭虎鬥,不過是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周燦冷靜的如同石雕,安然橫臥在那裡,衣衫襤褸,任由清冷的月輝灑在身上,大地一片雪白。
夜深處,周燦的縷縷的神魂念頭散發出來,分佈各處。
一戶人家,躲在遠處,自己的孩子已經熟睡,一對夫婦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塵滿面,鬢如霜。
“行之,我們快不行了,阿坤說的對,到了這個境況下,唯有吃人,才能活下去,不吃人的話,我們都得死。”
“那是咱們的孩子,十月懷胎,辛苦養大,我怎忍心爲了活命吃了他們,可是若是我們死去,他們也無法在這萬惡的塵世活下去啊。
我們該怎麼辦?蒼天無眼,爲何不給咱們留一條活路,把人逼到絕境,把人逼得失去人性,我們要怎麼辦纔好?
你告訴我啊!”
柔弱的婦人,趴在男子的懷中,雙眼已經浮腫,可是她面黃肌瘦,淚流的時候,頭腦眩暈,差一點栽倒在地上。
“會好的,你放心,會好的,我們都能夠活下來。”
男子摟着柔弱的婦人,心中悲痛無限,作爲一個男子,無法支撐一個家,且到了絕境,難以活下去,他心如刀絞,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
遠處,也傳來嗚咽的痛哭聲音,雖然壓着,依舊傳來,充滿血和淚,滿是心酸。
不少人,都在夜裡哭,看到了阿坤的下場,很多人若有所思,悲痛欲絕,難以入睡。
仿若此地成了墳地,到處都有鬼唱歌。
男子輕輕的放下自己的夫人,走出去,見到也是一對夫婦在哭,淚如水流,一樣的悲痛。
“你們...”
男子張口,想要勸,不知從何勸起。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哎,我們沒有吃的,下面的路,走不動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阿坤說得對,爲了活下去,只能人吃人啊。
可是我們能吃誰,吃自己的孩子嗎?誰不心痛,誰能下嘴?
可是不吃的話,我們都會死,吃了後,纔有機會繼續活下去。
可是那樣做,我們還是人嗎?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女子悲苦,男子落淚,三人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其實,我們也是到了極限,難以活下去,或許唯有吃人,纔能有一線生機,我們也不忍心,吃了自己的孩子。”
過來的男子艱難的說着,到了生命的盡頭,淚水涌出難收,每一個字吐出,都如血在流。
“不如我們交換吧!”
最後一句話落地,他閉上了眼睛,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的下場,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成了一鍋肉。
真的是無法活下去,真的是無法去想,只能易子而食,眼不見爲淨,可是那心痛,怕是要糾纏生生世世,永遠難忘懷。
生死兩茫茫,何處話淒涼?
交換!
交換孩子!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響徹在幾人的心中。
或許,這真的是個辦法。
但是其中的滋味,誰願意去承受?
誰又能承受其中的生活之沉重,人生之痛苦?
“呵呵...交換嗎?”
淚如雨下,難以自已,人生艱難繁霜鬢,生民之多艱,誰來眷顧?
“換!”
一字如泰山重,難以出口,卻也終究出口,草木爲之含悲,山石爲之動容。
周燦的神魂念頭,時刻注意着這裡的一切,他也看到了原本斬殺了阿少年阿坤的中年人無語問蒼天,雙眼淚成河。
然後艱難轉身,悄然離去,那背影在這一剎那,彎了下去,踉蹌前行,不敢再回頭。
人世間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此,易子而食,這是一種怎樣的人間大痛,這又是一種怎樣的肝腸寸斷和無可奈何。
周燦默然,這樣的事情,他是無法忍受的,不可以讓這樣的人間慘劇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悄然站起,到了幾人前。
“誰?”
幾個人受到驚動,都看到了周燦,周燦衣衫襤褸,一如其他顛沛流離的百姓。
“我,我叫周燦。”
周燦輕聲說着,“你們的話,都已經被我聽到,我可以理解你們,但是還沒有絕望到這一步,你們和我相遇,也是有緣,我會把你們平安的送往交州。
到了那裡,希望你們可以過上你們想象中的美好生活。”
周燦身子一晃,襤褸的衣衫變化成一身青衫。
身體發着光,走在人羣中,到了中年人的面前,中年人的身前也有着一個孩子,瘦瘦的,並不高,但是一雙眼非常明亮。
“仙人...”
普通的百姓看着周燦,都紛紛的跪拜了下來。
就算是中年人,也是聲音顫抖,帶着孩子,躬身下拜,他也沒有想到,百姓中,隱藏着一位真仙。
不知道這仙人此時現身,是爲了什麼?
是震怒於百姓中的人吃人或者是易子而食嗎?
中年人心中清楚的知道,百姓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躲不過仙人。
“不用多禮,我一路行來,見你們受盡磨難,良知仍在,不忍心讓你們都死在前往交州府的路上。”
周燦運轉秘法,鬼僕王忠浮現,王忠本是天鬼之身,遊走虛空,無形無相。
落在地上。
“見過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