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知道爲什麼每一次明皓回來,你的病情都會加重嗎?”那女子看上去跟覓初差不多年紀,卻有種看遍紅塵的絕望感。

覓初輕聲道:“不知道。”

那女子看了覓初一眼,道:“你知道你丈夫殺人無數吧,你可又知道死在他劍下的都是怎樣的一羣人。那些人兇殘橫暴,惡貫滿盈,他們死後又怎會是善類呢?那些妖魔鬼怪還畏懼着你丈夫,但卻不怕你啊。你一個弱女子那麼好欺負,不纏着你纏着誰啊?你這一身惡疾其實是那些惡魂弄出來的,每當你丈夫回來,又會有更多纏着你。這樣下去,不出一年,你便會死去。”

覓初卻是笑笑說:“那有什麼啊。我能幫他分擔痛苦,是一件何其幸福的事情!只要他平安,即便是要我明日死去,我亦心甘情願。”

女子挑了挑眉,微微託頭看着覓初,“你倒是挺天真,這世界哪有你想得那麼美好?那些惡魂難道會因爲你的死去,而就跟着一起消失嗎?他們只會繼續纏着你丈夫,生生世世,今世奈何不了他,保不準下一世不可以。若是被這羣惡魂纏上,恐怕你丈夫之後輪迴的每一世都無法活過十五歲。”

覓初眉頭緊皺,不由地跪在了那女子面前,苦苦哀求道:“你告訴我這些,一定是因爲你有辦法幫他對不對?我求求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樣做才能幫到他,我怎樣都願意的。”

那女子淡淡地看了覓初一眼,道:“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把你的陽壽給我,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只不過,接下來的幾百年裡,你都無法墮入輪迴,無法與你丈夫相聚,你真的願意嗎?”

覓初點頭如搗蒜,連聲道:“我願意!我願意!只要他平安,我願意!”

那女子告訴覓初,因爲她是個醫者,而且常爲那些沒錢治病的患者施救,救活把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從死亡邊緣中拯救回來。而且她一生樂善好施,一顆心始終向善,所以她的靈魂是至純至淨,所以只需用換魂術,把覓初的靈魂換給明皓便可以保他世世平安,只不過覓初無法承受明皓靈魂中多於沉重的戾氣和惡魂,所以她只能一直待在季旬閣裡面。

她失去自己了本來的靈魂,魂已殘缺,故被稱爲殘魂者,即便日後墮入輪迴,也有可能會被奪魂。那女子並沒有和覓初詳細解釋奪魂是怎麼樣的一回事,稱覓初現在暫時不用擔心這些。

季旬閣裡的人都尊稱那女子爲閣主,覓初也隨着他們那樣叫,但是閣主的真實名字是什麼,卻似乎沒有人知道。

“季旬閣裡面最適合你淨化靈魂中的濁氣,但是若要煉魂,卻一定要等到幾百年後你再次墮入輪迴成人時。”閣主最後交代道。

“閣主,我還有一事請求。”覓初其實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她在乎明皓,“可以讓他忘了我嗎?我很怕我見到他爲我哭的樣子,我怕我會忍不住想不顧一切回到他身邊去陪着他,我……”

“我知道了。” 閣主沒有等她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一覺醒來後,明皓卻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醫館裡面,他茫然地環顧着四周,他明明記得他不是住着的,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他摸着路回到師母住的木屋裡,師母說他應該是失憶了。他之前是個醫師,救人無數,受人敬仰。

可是他現在什麼都忘了,所以他提議要重新跟師母學醫術。

他隱隱中好像覺得這裡少了一個人,他問師母:“師母,你們之前是不是有過一個女兒啊?”

師母只搖搖頭稱沒有。

他又回到那小鎮裡,重操舊業,施醫救人。

他終是感覺心裡某一處地方是空的,又好像是被一個人裝得滿滿的,但那個人又是誰呢?即便師母曾多次找人替他說媒,他卻從來都沒有答應過。

就這樣迷迷茫茫地,就困惑了他一生。

直到他快要離開人世,卻仍是掛念着這件事。他的眼前的事物模糊迷離,很努力地去想起那缺失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卻仍是一片虛無。他合上眼之際腦海中涌現出女孩身着鳳冠霞帔地朝他走來,笑靨如花,他拼盡全力地笑出聲來,悽切而又悲涼,他努力地發出聲音,似乎是想讓世人聽見他的哀怨:“覓初……覓初……”他止不住的咳嗽,終於不再掙扎,永遠地合上了雙眼。他在心中默然地補上了那些沒說完的話:

你怎麼對我如此殘忍?

覓初和閣主站在房間裡面,明明那麼近,卻只是如同旁觀者一樣什麼也做不了。

覓初早已是泣不成聲,閣主問她:“後悔嗎?”

覓初卻是堅定地搖着頭,嘗試讓自己看起來笑得幸福,“他過得很好。”

閣主卻是搖了搖頭,“相可變,但心不會變。名可改,但愛不會改。 我即便讓他忘了你,可是他卻不能停止愛你,可悲,真是可悲!”

“我不是應該是最幸福的人嗎?他一直記着我,一直愛着我,我是最幸福的人啊!”覓初笑着走向了明皓,淚花悉數落在他的棉被上。

“孽緣罷了,他欠你的,你欠他的,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閣主轉身離開了。

落翊終於從回憶中醒來,卻發現卻是止不住淚了,“我是明皓,以竹是覓初,我們……”

爾嵐對他說:“其實也不止是因爲你欠了以竹很多,還有一層原因。是因爲方以竹絕對不能與白宇琛在一起。”

落翊擡起頭看着爾嵐,靜靜地聽她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