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聒噪喧鬧,週末的街道總是熙熙攘攘,整個城市隨着紅綠燈的切換,時而快若光速,時而慢若蝸牛。
店內的氣氛卻彷彿是與世隔絕,輕鬆自在得如同時光靜止一般,以竹以旁觀者的姿態觀望世間百態,嘴角始終含着一絲淡淡的笑容。
天花板上五彩繽紛的綵帶懶洋洋垂落,熒光色的星星貼紙,在黯淡的燈火中隱隱散發着光芒。
桌上的燭火時暗時明,曖昧不清,落翊隨着以竹的視線望出去,他從來都看不懂,現在依舊也看不懂窗外有什麼吸引人的東西可以令以竹如此着迷。
他微微嘆了口氣,把服務員端來的東西推到以竹面前,道:“別看了。上了一天課你也餓了吧?先吃東西吧。”
以竹點了點頭,視線迴歸落翊的身上,“下個禮拜五公衆假期,你有什麼安排啊?”
“我那天約了和高中同學一起去聚會。”落翊邊吃邊回答道。
以竹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攪着盤子裡的意大利麪,喃喃自語:“我缺席了你的整個高中呢。”
落翊聽不清以竹在說什麼,便問她說了什麼。以竹本來就只是說給自己聽的,沒想着讓落翊聽到,便說:“沒說什麼。”她頓了一下,又說:“我和你一起去吧。”
落翊手中的筷子不自覺滑落,不可思議地望着以竹,“你以前從來不喜歡參加這種聚會的!”
以竹笑了笑,“我是你女朋友,認識一下你的朋友是應該的。”
落翊心知以竹是個不愛交際的人,如今卻肯爲自己邁出着一步,實屬不易。他看着以竹的目光霎時明亮了幾分,雖只是簡單地一句“好”字,卻已經蘊含了他心中滿滿的感動。
以竹雖主動提出要去,心中卻依舊是不情願的。
她想要盡一個女朋友應盡的責任,想要多些瞭解落翊,她知道自己於情於理都應該這麼做。
她想改變自己,不想再那麼自私了。從前她的世界裡只有她自己,但如今多了落翊,自己不能再任性,不能只顧自己,應該更多得考慮落翊的感受。
從跟他一起參加聚會開始,多瞭解一下他,哪怕是一丁點……
但要改變,卻談何容易?
哪怕大道理在心裡大講特講,但仍然彌補不了以竹處於落翊朋友圈是的落寞感,猶如個局外人般。
以竹表面雖是不動聲色,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但腦子裡已經飄回了高中那段伶俜無依的時間裡,那麼久沒體會到的孤獨又再次侵襲。
她苦笑着體會這久違了的感覺。時隔多年,恍若隔世的孤獨感,她以爲她忘了,她以爲有落翊在,有楓伶在,她就不會再感到孤單了,卻在此刻發現,原來不是……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那種感覺還是那麼清晰。
落翊想要顧全以竹,又想要和舊友一起玩,很是爲難。
以竹習慣性地笑着,“不用管我,你去玩吧,我玩得很開心啊!”
落翊自然是不信以竹的話,但也做不了什麼,便留下黎銘照顧以竹。
以竹略顯苦澀地低下頭,用力地咬着下嘴脣。就連黎銘是落翊高中同學,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黎銘隨時滿口答應要照顧以竹,但因爲平時和以竹便沒什麼交集,隱隱覺得以竹是個安靜的乖乖女,和他這種混混般性格合不來,也沒怎麼相處過,也不知道要怎麼陪她,便一直沉默着埋頭玩手機。
空氣似乎凝固在尷尬的狀態,以竹好不容易從自己的情緒中抽離,再次掛起笑容,故作自然地問黎銘:“你跟我講講,落翊高中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吧。”
黎銘“啊”了一聲,詫異道:“秦落翊沒跟你說過?”見到以竹凝固的笑容,黎銘自感說錯話便趕緊繼續說下去,把落翊高中的糗事囧事告訴以竹,逗得以竹捧腹大笑。
黎銘說到一半倒是來勁了,開始和以竹說曾經一個學姐和落翊鬧緋聞,最後還被老師發現,兩人都被罰抄校規十遍。
黎銘說得眉飛色舞,津津樂道,以竹雖一直哈哈大笑,說他們兩個好傻好好笑,故作大方自然的姿態,但其實心裡卻仍有些介意。
黎銘想起一些事,問以竹:“你知道誰是尚凱皓嗎?”
以竹笑着搖了搖頭。
黎銘正要說下去,卻看見落翊回來了,並在他耳邊警告威脅他,要是把尚凱皓的事情告訴以竹的話就讓他死得很難看。
黎銘正說地興奮,被落翊阻止,則是脫口而出一句“爲什麼?怕丟人啊?”
以竹心感奇怪,問道:“什麼丟臉啊?你們在說什麼啊?”
落翊眼疾手快地在黎銘再次開口之前把以竹帶走,以防萬一。
回家的路上,以竹問:“你們每次同學聚會都是這樣的嗎?每個人都會帶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去嗎?”
落翊點了點頭,腦中又浮現出屢屢被人逼問爲什麼不把女朋友帶來的尷尬場面,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以竹心裡有些愧疚,低聲道:“對不起啊!”
落翊握着以竹的手緊了緊,“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是你男朋友,保護你是我應該做的,我怎麼能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呢?”
以竹心裡又是一陣愧疚,像是迴應,又像是自言自語:“兩個人在一起,彼此付出,彼此改變是理所應當的。是我太自私了,那些該做的事情沒有做到……”
該做的卻不能做,該做的而不願做。前者以竹可以原諒自己,後者她卻無法原諒。
該做而不願做,就是自己的一種自私任性,不肯付出。不管落翊是否介意,是否原諒她,她都無法放過自己,無法不再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