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瞄了楚心芸一眼,淡笑道:“跟莫陽回去之前,有些事總要去辦了的。”我復又擡眼看向歐陽竹影,“師姐,你說呢?”
她張了張嘴,陷入了沉默,
我將決定權拋給了她,她倒不作聲了。
我也不催她,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茶吃着酥餅。
不知爲何,這梅花酒配上這梅花酥餅,倒是開胃的很,之前一連幾日都只能喝小半碗的粥,多了再不能了。回了水雲間後,胃口變好,也不睏乏了,就這說話的空檔,我已經一連吃了七八塊酥餅,嘴裡滿是清甜的香味。
“其實我覺得……”楚心芸突然開了口。
我與歐陽竹影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她似有些侷促,不安的咳了咳,這才垂眸接了下去,“其實我覺得秦子墨現在已經這樣了,只要他不醒過來,冷文羽就算想要利用他也利用不起來,反倒是李婉……她現在已經和阿顏鬧翻,又跟鳳靈有了接觸,相比而言,她更危險。”
“呵……”歐陽竹影輕呵了一聲,“敢情你還是捨不得殺秦子墨吧,再怎麼說,他也曾是你的夫君呢,太子妃。”
“我是實話實說,你少在那陰陽怪氣的,況且,前世他待我怎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若還對他有情,豈不是腦子壞掉了?我又不是慕容悠……”楚心芸白了歐陽竹影一眼,嘟着嘴不滿道。
提起慕容悠……呵,她自那日後又消失不見,看來八成又是去陪冷文羽了。她是沒救了,下一次再見面,恐怕當真是兵戎相見呢。
歐陽竹影砸吧了下嘴,不予同楚心芸拌嘴,只是轉向我,說道:“我看他們兩個都留不得,說不定秦子墨明天就醒了呢?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倒不如趁我們還佔主動地位的時候,先將他們了結了……”
“怎麼了結?說的倒簡單。”楚心芸略有不滿,“現在可不是北嵐,殺個人沒那麼容易……”
“誒,我說楚心芸,你就是跟我對着幹是不是?你是鬼,殺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歐陽竹影差些就要直起身子打她了。
“你倆就別爭了。”我打斷了她們,爾後輕敲着桌面,淡然一笑,“殺了李婉,她因此生憎恨心,成爲惡鬼,正好被冷文羽利用,是不是?”
她倆互看了一眼,不說話了。
我繼續道:“你們兩個都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一味只知道他們死,可若不是魂飛魄散,人死不過是另一次重生,沒有任何意義。”
“那照你的話,不管了嗎?”
“管,怎麼不管?”我挑眉看向歐陽竹影,“所以這次師姐你就不用隨我們一起去莫陽家了,我需要你留下來盯着李婉和秦子墨……”
我見她眉心一皺,復又笑着道,“當然,你一個人也着實危險,不知道冷文羽會不會突然襲擊,所以呢,我留了個人,哦不,是一隻鬼幫你,有他在,你的安全是沒問題的。”
歐陽竹影聽聞,略有疑問的擡頭看我。
“那隻鬼,便是我那凰哥哥……”
“那隻色老鬼?”歐陽竹影立時炸了毛,她難以置信的看着我,“阿顏,你這是存心的吧?”
歐陽竹影有這個反應是因爲,她被冷文羽抓走的那兩次,一睜眼都是冥凰,這一來二去也就熟了。我在地府的那幾日,聽慕容衍說,冥凰藉着調查的由頭老是去找歐陽竹影,冥凰的性子又是特別討打的那種,話沒說兩句,就給歐陽竹影氣的……
也怪不得她現在會是這種反應了。
不過,就像閻王無意中說的,冥凰怕是對歐陽竹影有了想法。說起來,他倆郎才女貌,歐陽竹影高冷,冥凰逗比耍酷,倒也堪配。
就是不知歐陽竹影的心裡是否還念着我那已爲僧人的師兄……
“鬼君長得帥脾氣好又溫柔,怎麼到你嘴裡那樣猥瑣不堪?”楚心芸聽不下去了,多嘴替冥凰辯了幾句。
“他好你留着吧,我可不稀罕。”歐陽竹影沒好氣的白了一眼。
我掩嘴一笑,朝了歐陽竹影道,“你就別挑了,人凰哥哥要不對你有意思,也不會三天兩頭的來找你,他跟你拌嘴逗你生氣,還不是想你能有點回應嘛,你看他對別人也這樣?”
歐陽竹影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我打斷道,“好啦,這次情況不同,有他保護你,我才放心。”
她終是不再言語,不過看她那像吃到蒼蠅屎一樣尷尬的表情,要他倆和平相處恐怕是有點困難。
不曉得,我賣冥凰這個面子,給他這個和歐陽竹影獨處的機會,他會不會特別感謝我?
想到這裡,不覺好笑起來,其實不用猜大概也能知道冥凰的表情,他就算百千萬個願意,在我面前肯定會裝的很無所謂。
說起來,他這個性子,也只有很親密的人才不會討厭呢。
“盯着他們?那……接下來呢?”楚心芸歪着頭碰了碰我,有些不解。
“盯着李婉,是趁機揪出鳳靈……”我低眉看着杯中一縷茶葉,慢慢說着,“或許,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冷文羽若想要利用李婉和秦子墨至陰人的身份,那麼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一定會派親信來和李婉接觸。
那一仗之後,鳳靈還會不會和冷文羽合作我不得而知,但是莫離和眠珏卻還在。他們以前都是慕容墨身邊的人,所以,在秦子墨沒有醒來前,一定不會離開。
只是到底是誰撞了秦子墨,這個疑問我卻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想要秦子墨死的人絕不會是冷文羽,可若是鳳靈的話,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到底是她自己見的李婉還是受了冷文羽的指示?
這些我都不得而知。
而我們離開,勢必也能讓他們放鬆警惕,那麼,不管是誰,總會有人再和李婉接頭,我要做的,便是等。
斬草要除根,冷文羽是個大毒瘤,可他的身邊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個小膿包,我必須連根拔起,否則,只會讓自己滿手膿水無路可退。
日暮時分,一人一鬼與我告辭,歐陽竹影走時順手帶了一罈子梅花酒回去。
“酒雖好喝,切勿貪杯,即便冷文羽不出現,可保不準還有其它妖物,你自己要小心。”
我知她因兩次被冷文羽抓走,還連累了許景杭,情緒很是不穩定。從狸貓那聽說,她不是每日加班到凌晨,就是喝酒到凌晨……我曉得這是她的解壓方式,所以也不說破,只是必要的提醒她一聲,適可而止。
歐陽竹影抱着酒罈子,回頭笑道:“放心,今日喝夠了,這罈子拿回去屯着。”頓了頓,眼見楚心芸的身影消失於前方竹林,她復又說道,“最近舒城出現的浮屍越來越多,很多都是學生和主婦,大多和那款護膚品有關。我想,如果冷文羽消失的這段時間不再出現死屍的話,那便可以肯定,必和他有關了,只是不知……他到底想做什麼?”
可惜唯一知道來源的李婉和慕容悠都與我們鬧翻,我也再查不出什麼來,不過能肯定和冷文羽有關,也算是一個突破了。
我倚靠在門口,看着夕陽照耀下的陵樂山,緩緩舒了一口氣,“師姐量力而爲吧,明日我們走後,你只盯着他們便可,千萬別自己行動,有什麼事,等我們回來再說。我想,不過八九日應該就能回來了。”
歐陽竹影輕唔了一聲,擡眼朝我看來,“你自己也小心,可別忘了,你肚裡還有個小傢伙呢。”
低眉輕撫了撫依舊扁平的肚子,我一笑,“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
“誒,師姐……”我猛然想起一事,忙喊住了她,“師姐……有再去看過師兄嗎?”
歐陽竹影面色一怔,爾後似無奈一笑,擡眼看着天際,道着:“前日偶然路過,本想去見他一見了,可到了門口還是硬生生回去了……阿顏,我突然覺得,我好像,也沒那麼喜歡師兄了,你說,我是不是變心了?”
變心?是變成喜歡許景杭了,還是變成喜歡冥凰了?
“我從星羅那聽說,那日是師兄破了迷陣,殿下他們才得以進來救我們的……所以,我是想去謝謝他,也想和他說一聲抱歉,他一個出家人,被我擾得不得安寧。”歐陽竹影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以後,大概都不會去了吧。”
她自顧說了這些,也不等我再回話,轉身朝我擺了擺手,“好了,我回去了,明日再見。”
看着在橘色夕陽下越走越遠的她的背影,我欣然一笑。
人嘛,總有一日會看清自己的內心。
她倆兩個走後,水雲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小憩了片刻,慕容衍還未回來,突然想到秦子墨,不知爲何,便想要去看看他。
開門見暮色已經降臨,我在門口躊躇了片刻,終究還是決定出門。
冬日的夜黑的尤其早,不過才五點多,沿街的路燈就已經亮了起來。
打了車,很快就到了醫院。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奇怪,醫院這種陰氣旺盛的地方,爲何每日都人滿爲患呢?
冷颼颼的走廊,面無表情的醫生,排不完的隊,冰涼的病牀……沒有一樣是帶着積極向上的能量,在這樣的地方,便是無病也要整出病來了。
白日陽光照耀下還能生出幾絲陽氣,最可怕的便是夜幕之後,病魔、惡鬼,從各個角落滋生出來,將僅存的一點求生欲吞噬的一滴都不剩。
安靜的走廊裡,自己的心跳聲、沉重的呼吸聲清晰的傳入耳中,這種靜並不叫人安寧,反而充斥着不可言喻的危機感。
值班的兩個小護士正聚在一起說着悄悄話,不知說到了什麼趣事,發出低低的笑聲,我越過他們,徑直往秦子墨的病房方向走去。
不知是不是陰氣盛的緣故,肚裡的小傢伙也歡騰起來,好在並不叫我難受。
離了病房門口不到十步的距離,我欲加快步伐,突然腳下一碰,我低頭一看,卻是一個紅色的皮球,也不知是從哪個角落滾過來的。
我怔怔的看着這個皮球,小傢伙重重的踢了我一下,我一疼,皺眉彎了腰,眼角卻恍然撇到前方走廊陰影處,好似有個人影。
我腦袋一個激靈,立時清醒過來,忙擡眼看去,可狹長安靜的走廊內,卻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人。
“奇怪?”
我料想着必是哪裡來的小鬼突然現身嚇我,吐了一口氣,待小傢伙安靜下來後,我再低頭看去,腳邊的紅色皮球也莫名消失了。
可見,必是小鬼在作祟。
我直起身子,擡眼看了看周遭,等了半刻,卻再無動靜。
罷了,他若真想見我,必定還會出現的。
這樣想着便不再理會方纔的事,哪知我纔要跨步往前走,手臂卻被猛的拉住。
回頭一看,慕容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