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
“客官!您的酒菜!”
“放那兒罷!門帶上。”白玉堂說着,掀簾入了內室,“貓兒!吃飯了!”
“嗯。”展昭在內應了一聲,一面將手上卷宗收了起來。他們二人自開封府出來已有十幾日,這一路上始喬裝而行,以免打草驚蛇。
這幾日天氣始終沉悶,說是風就是雨,耽誤了不少行程。他二人只能趁着無雨之時加快趕路,旁晚纔到的唐州。好在馬行的快,兩人前腳才找到地方落腳,轉身外面壓了一下午的雲就不堪重負,驟雨傾盆而至。
吃過飯,外面雨勢已經小了很多。好在無風,開了窗也不用擔心雨捎入屋。白玉堂開窗向外望望,笑道:
“幸好走得快,否則定澆一身溼!好在雨下的急,估計明日就能放晴了。”
展昭隨他望了一眼,伸手倒杯熱茶輕啜,道:“但願如此——那邊畢竟耽誤不得,明日若無雨,我們便早些趕路吧!”
白玉堂側頭瞧了瞧他面色:“急什麼!總也不差這兩日,人不累馬兒還累呢!早說這場雨後路濘,趕路恐多不便,不如等日頭曬上一兩天再走不遲。”
展昭搖搖頭,正要再說,那人已轉頭向外:“哎!已經停了啊!”說着伸手向外試了試,道,“這雨還真是說來就來,急驚風一般。”
“是啊!同某人一般的性子!”展昭打趣了他一句,不見那人回話,訝異望去,卻見他探身向外招了招手,耳邊一陣“撲嚕嚕”的聲音,奇道:
“信鴿?”
“你這貓耳倒尖!”外面確實落了只信鴿,也不怕人,落在窗邊欄杆上跳了跳腳落穩。見白玉堂伸手來抓也不驚,由他從自己腳下取了累贅物去。
“是什麼人?”見白玉堂打開那信卷兒,展昭不由得放下茶盞起身走過去。
白玉堂瞧了一眼,道:“是公孫先生!”說着將那信卷兒遞過。展昭伸手接了,展開一看,果然是先生筆跡。
那信上寥寥幾句話,只說襄陽王與西夏特使已經入京,開封府一切正常。展昭看罷,就着燭火將那信卷兒燒了,又從桌上取來紙筆將自己兩人近日情形簡略寫上,轉頭摺好遞給白玉堂。
從離開開封府起他們與公孫策就一直通過信鴿聯絡,確保手中信息能在第一時間告知彼此。白玉堂也不多話,手法嫺熟的將那信紙裹了層油布塞入信鴿腳下,來到窗邊揚手放飛。
白影閃過,那鴿子已展翅飛起。白玉堂正要回房,就聽見窗外一陣拍手聲:
“鳥兒!咯咯咯咯……鳥兒!~~來陪我玩兒~~”
那聲音聽來清脆,說出的話卻癡傻,白玉堂低頭望去,就見到窗下不遠處一個邋遢之極的身影從牆角掙扎爬起來,一手指着那信鴿飛去的方向咯咯直笑。方纔他一直趴在牆角,加上夜色又深,白玉堂竟沒注意到他。此時見了,不由得蹙眉。
展昭自然也聽見那幾聲呼喊,見白玉堂仍站在窗邊,奇道:“怎麼?”說着靠過去,被白玉堂順手一攔:“無事!不過是個瘋癲乞丐。”
展昭皺眉道:“剛下過雨,乞丐也該找地方躲雨纔是,這時怎會有人呆在外面?”說着順了白玉堂先前所望方向看過去,那乞兒早已站起身,仍向着鴿子飛去的方向一蹦一跳,似是想抓到什麼,瞧來癡傻天真,似沒什麼不對勁。
然而走江湖慣了,這乞兒出現的時間又實在異常。兩人正是緊張時期,自然不能掉以輕心。白玉堂聽他所言道:“我也這麼想,她不去躲雨,反而靠在這邊牆角,似乎真有些不對。但若說是監視你我,又何必出聲?”
展昭沉吟道:“也許只是我們多想?他不過是因爲先天癡愚,不懂得避雨?”
說話間外面漸漸又淅瀝瀝起來,白玉堂見那乞兒全然沒有要避雨的意思,冷哼一聲道:“與其在這兒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將他抓來問問!”說着身形一縱,從窗上直撲而下,轉眼便抓上那乞兒手臂。
那乞兒嚇了一跳,忽然見身邊白影閃過,手臂上劇痛,嚇得大哭大叫出聲。白玉堂被她叫的心煩,又覺着入手之處溼嗒嗒黏膩膩甚爲噁心,更是忍不住大皺起眉,寒着一張臉將他拎入屋中貫在地上。
“說!你是什麼人!”
那乞兒被這般凶神惡煞嚇得大哭不止,哪還能答話?只差沒放聲尖叫。白玉堂見狀更是厭煩,彈手一枚飛蝗石打出先封了他穴道,才走到門邊就着水盆中清水淨了淨手,道:“貓兒,你問罷!”
展昭瞧他神色就知道這人潔癖犯了,好笑搖搖頭,到那乞兒身邊蹲下身來。但見他蓬頭垢面,一身破衣也不知道套了幾層,盡是破破爛爛勉強將自己裹個嚴實。頭上髮絲糾結,被一條破布裹的亂七八糟,垂下來的亂髮將臉都遮了起來,勉強露出一雙滿是驚恐的眼滴溜溜圍着兩人打轉。
因爲被點了穴道,那乞兒此時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他顯然已經在雨中呆了很久,一身衣衫全都溼透了。展昭仔細打量後忽地一怔,遲疑道:
“玉堂,她似乎……是個女子啊!”
“女的?”白玉堂擦乾淨手上水,聞言也愣了下,走過去細細打量。那乞兒說不了話,只一雙眼驚恐莫名,圍着兩人轉來轉去。白玉堂皺了眉仔細打量她一眼,越看越是熟悉,忽然間顧不得髒污伸手撩開她發。在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時不由驚道:
“月華!!”
那張臉,赫然便是茉花村的丁月華!
……
對於丁月華如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爲何癡癡傻傻,兩人全不知情。當下展昭喚來小二,讓他叫來個手腳利索的女人打桶水爲月華清洗,順便將隔壁客房包下留作月華的房間。又叫小二去街上成衣鋪買些女子穿的衣衫鞋襪。
替月華打理這些事情他們兩個大男人自然無法下手,好在那小二很快就找來了後院漿洗衣衫的王嬸。起初月華穴道才一被解開就想逃竄出去,別說洗澡,王嬸連抓都抓不到她。無奈之下白玉堂只能再度點了她穴道,直到王嬸替她清洗完又換上衣衫纔算將事情弄好。
等小二帶來人帶出屋中雜物與王嬸一同離開後,白玉堂又吩咐他去請位大夫前來,才與展昭一起進了月華房間。
此時坐在牀邊的少女乾乾淨淨,除了身形明顯消瘦外分明便是月華無疑了。見到兩人進來,少女面上明顯露出驚恐神色,顯然先前白玉堂將她嚇得不輕。
展昭試着解開丁月華啞穴,道:“月華妹子,可還好麼?”
丁月華卻只是瞪着他不說話。展昭與白玉堂對視一眼,又柔聲道:“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展大哥,你還記得麼?”
丁月華眨了眨眼,看見白玉堂時又瑟縮一下。遲疑半晌張口道:
“餓……”
看她樣子似乎真不記得兩人了。展昭嘆口氣,對白玉堂搖搖頭轉身下樓去取食物。不久小二帶着大夫上來,爲丁月華把脈許久,向兩人道:
“這位姑娘似乎是受過什麼極大的驚嚇,而且腦部也受到過重創,導致神智一時昏迷。老夫這就爲他開幾劑安神的藥,再佐以其他方子,但是能不能好,老夫也沒把握。”
“有勞大夫。”展昭道過謝,等大夫開完方子後送他下樓纔回來。進了房間就見到白玉堂在詢問月華一些什麼,然而月華全不回答,只拿着先前展昭下樓去取的饅頭一口一口啃,眼皮兒都不肯擡一下。
見她如此,白玉堂和展昭也沒了輒。好在經過這一通折騰,丁月華似乎也知道兩人對她沒有惡意,不像最初只想逃走了。白玉堂也不再製着她穴道,只是瞧見她此時模樣,又想起當初這小丫頭機靈古怪的樣子,心中一陣嘆然。
“這月華也不知道遇上了什麼事情,先前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白玉堂想着就有些煩,畢竟他面上雖然與丁月華總不對盤,心中可一直拿她當妹子疼。
展昭嘆口氣道:“大夫說她是受了驚嚇,腦後又受了重創……要是藍先生在就好了,以他的醫術定能治好月華妹子……”
說起藍落鶴,與他一別倒是很久沒消息。但白玉堂聞言卻忽然大笑道:“藍落鶴!對啊!我怎麼忘了他!貓兒,我有辦法聯繫上他!”
“當真?!”
展昭也是大喜:“如此大好,玉堂,那還不快請藍先生過來!你我此行若是帶上月華夜多有不便,若是請藍先生照顧她,你我也能放心。”
襄陽一行確實不適合帶上丁月華,畢竟他們此去福禍難料。白玉堂起身踱步到窗前,一手推開半扇窗子向外眺望,外面雨勢漸大,隱隱激的夜色一片朦朧。
“今夜晚了,外面雨又這麼大,看來我們要先在這唐州盤桓幾日。明天一早五爺再去聯繫藍先生便是。”
下章預告:
況且再深一層考慮,他們兩人雖一直隱藏身份背景,畢竟兩個男子一同上路,襄陽王有心要查未必查不出。若是帶上丁月華一起,沒準能夠順利進入襄陽而不被發現。
說起來白玉堂與展昭兩人並不知道柏晨家在什麼地方,除了知曉他家是在襄陽城內之外,其他的都是未知數。兩人商議了一下,決定進城後先找家客棧打尖,然後再打聽一下柏晨的情況。
那自稱是店小二的人雙眼滴溜溜打轉,繞着三人看了看,支吾道:“小人只是不確定……不確定幾位是不是小的要找的人。”
“多謝。”展昭應了一聲,待那小二幾乎是落荒而逃後才向白玉堂道:“看樣子我們倒是省的找地方落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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