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 再次陷入昏迷的陳笒讓太醫慌了手腳,儘管鍾悌已經給陳笒上了藥膏,但是因爲剛纔的一番動作鮮血還是沒有止住。鍾悌已經被派了出去, 仲宣兩個又不敢輕易下手, 故而只能交給劉太醫診治。但是劉太醫的醫術終究是保守爲上只先讓陳笒昏睡着調養, 什麼都沒敢多做。
第二天早朝, 沈青再次易容成陳笒的模樣, 臉色鐵青的派人將鄭國公一家直接入罪,更是用一連串的鐵證將想要爲鄭國公說句話的幾個老臣直接打了回去。知道君後病重,皇上的些許反常衆臣也沒有過多的疑惑, 一些沒有急事的大臣看看情況,將手上的摺子押後。
快速的下朝, 喊退朝的時候周成吉都帶着顫音, 老天爺, 皇上還在寢宮躺着這個皇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寢殿內,陳笒半靠在牀頭, 面色青白,因爲失血加上毒入內腑所以脣色還有些紫青之色。“查到他們去哪了嗎?”
下面跪着的大內密探不敢擡頭,“回皇上,屬下等在京郊五里亭處發現了君後廢棄的馬車。但是車上並無一人。”
“五里亭。”陳笒輕輕重複,“派人, 去朱夫子那裡看看, 不要驚動任何人。”
“是!”人影閃過, 寢殿內空無一人。陳笒閉上眼睛, 老師, 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突厥的人,這兩天就要到了吧。”
空氣中並沒有人回覆, 陳笒睜眼看看屋頂,深深出了一口氣,掌中的闢毒珠已經去了以前的紅線,珠子上用松香點上的掛環幾乎和珠子成了一色。看看旁邊的位置,陳笒面帶疑惑,這枕下似乎有東西。伸手抽出,陳笒眼神一縮,竟是一件還未成型的衣衫,而這手法,他卻是見過的。
腹部的傷口抽痛,陳笒將那衣服放在原位,額頭迸出冷汗,卻並非是因爲疼痛。“來人。”宮門外的內侍推門進來“皇上。”
“去,”陳笒忽的一頓,抿脣不言“下去吧,沒事了。”內侍不敢多問,轉身回到原位。出門後還在嘀咕,這皇上是怎麼了?
門樑上,一人翻身躍下,陳笒瞧着他,“你是何人,在這裡多久了?”那人一身硃紅的勁裝,和大紅的房樑幾乎融爲一色,呼吸輕淺幾不可聞,可見內力深厚。
“顧雲悰,青桐,呤蟬。”七個字輕輕蹦出,陳笒看那人臉上的面罩將整個臉都遮了起來,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了兩個輕紗遮擋“顧啓淵的人?”
“不全是。”紅衣人站的位置從外面不會發現,剛纔若不是內侍推門,陳笒注意到門樑上的落灰,也不會注意到他在上面。
“有何目的?”陳笒撐起上身,坐在牀頭,紅衣人緩緩轉身“你問這話,未免可笑。當然是爲了取你的命。”
“以閣下的身手,此刻取了朕的命去易如反掌,卻與朕閒話這許多,定然,你還有其他事。”陳笒心中計算着時辰,若是沈青他們速度夠快,或許能在這人離開之前過來。
“我的條件,你定然會答應。”紅衣人輕笑一聲“不用算計着朝上那個皇帝什麼時候回來了,我在這宮中生活的時間比你這個皇上要長的多了。”
“你是前朝的人。”陳笒見那人並不否認,心中微動,什麼時候,前朝的人一個個都有如此能力?
“是,皇上不着急抓我,也不動手,是因爲我剛纔說的呤蟬吧?”紅衣人倒好像悠閒起來,閉口不提他的條件,說起了顧雲悰體內的呤蟬。“那呤蟬之蠱,原是前朝懲罰不聽勸解的皇子和大臣的,因爲無人受得住那疼痛,便只能受制於施蠱之人。前朝覆滅,本應消失的蠱蟲卻重新出現,蠱蟲有違天和,不是良君之策。”
“你可有解蠱之法?”陳笒無意再聽這人懷念感慨,既然他是前朝之人,又對呤蟬瞭解頗深,想來不會無故提起。
“解蠱之法,我這裡確有。”紅衣人頓了頓。陳笒抿脣“什麼條件?”
“剛纔我說,要取你性命,也沒見你這般直接。”紅衣人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卻暴露了他原本有些蒼老的音色。“我剛纔說了,我的條件,你非答應不可,如今,我說的可對?”
“單隻說,你的條件。”陳笒聲音有些虛弱,他竟然此時才發現體內有入藥的跡象。好在那闢毒珠依舊在起着作用,自己倒是讓這珠子救了多回。
“五年內,你退位給現在的太子。”紅衣人出口,讓陳笒詫異,這是什麼條件?紅衣人不停“然後不論朝堂發生什麼,你都不許插手。你可能做到?”
“你,”陳笒開口,五年,五年後軒兒十七倒是不打緊,但是看這人的意思明顯是想在軒兒即位後有所動作,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紅衣人打斷他“你若是能做到,我便給你呤蟬的解藥。”陳笒神色微變,五年,“不光要解藥,你還要除去顧啓淵,帶他的屍首過來。”
“這不可能,顧啓淵只能你自己除去。”紅衣人似乎對顧啓淵並不關心,卻也不願與顧啓淵交惡。
“那你請離開吧。”陳笒背靠着牀邊,顧啓淵不除,他身後的勢力如何是軒兒能夠抗衡,還有這個紅衣人,他和顧啓淵明顯關係緊密,就算不是顧啓淵的手下,也必然曾經和顧啓淵共事。若是他也發難,剛剛穩定的漢邦必然會遭受新一番的災難。
“你不想救顧雲悰?”紅衣人似乎有些怒意,陳笒卻只當是他在因爲自己的不合作而動怒。“便是救,也不干你事。”
“你倒是救是不救?”
紅衣人此話一出,陳笒牟然睜眼“你到底是何人?雲悰現在在哪?”
“他在哪我怎麼知道。倒是你薄情寡恩,讓老夫開了眼界。”口稱老夫,連聲音都不再僞裝,可見是怒急。陳笒冷笑“你怎知道朕不會救他?你當真以爲,研究蠱蟲之術的只有前朝嗎?你難道忘了那蠱蟲源起於何地?”
紅衣人冷笑一聲,“只怕你那解藥研製出來的時候,顧雲悰早已發作三次,必死無疑。”
陳笒搖頭“不會。”“你怎知不會,那顧雲悰……”
似乎自知失言,紅衣人猛然頓住,陳笒凝神盯着他,冷笑道,“雲悰果然在你手上。”
“便讓你以爲如是。”紅衣人說完,翻上房樑,從屋頂的風窗上離開。陳笒倒回牀上,闢毒珠並不能完全解除麻痹之感,卻並不妨礙他內息運轉,這毒性,和當年在文淵莊被顧啓淵刺中的毒性一樣。
周成吉的腳步聲傳來時,陳笒正在思慮那人的身份,不察傷口處的血跡已經蔓延到了牀上,周成吉推門進來當即驚呼“皇上!叫太醫!”
被他尖細的聲音打擾,陳笒揮手動作,“閉嘴!”周成吉連忙啞聲,走到近前伺候。陳笒輕咳“叫誠王。還有季中書過來。”
“嗻!”周成吉將乾淨的毛巾交給身邊的小內侍,自己轉身出去,但願這個時候,誠王和季中書還沒出宮吧。
“你也下去。”揮退那個小內侍,陳笒等着沈青出現。沈青看見陳笒的傷勢,當即下跪“屬下辦事不利,請皇上降罪!”
“宮中護衛交予你,卻讓人三番兩次的進出自如,你確實有罪。”陳笒挑眉“但你罪不在此時。朕現在有其他事交予你,辦好了,功過相抵。”
“是!”沈青叩首,他自小跟着陳笒,宮中讓外人進入便是他的失職,便是砍了他也不過。
“你易容成朕的樣子,去跑一趟長桓山。看看文淵莊的廢墟之上可有異動。”陳笒擰眉“路上不許耽擱,便是看見了什麼也不許深入,回來回稟就是。”
沈青起身離去,一刻也不會耽擱。
陳笒腦中一片混亂,他本以爲登上大位之後一切便可煙消雲散,沒想到,登上大位纔是一切的開始。
京郊,一處農家院內,顧雲悰僵直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人,“任明澤,你好大的膽子。”任明澤輕笑“若不是膽子大,怎麼能攬到美人?”接連兩次被任明澤用藥,顧雲悰面色鐵青。一邊的青桐被任明澤點住穴道,死死的看着這邊。
“我倒是沒想到,君後如此想念於我,深夜還出宮相見。”任明澤嘴角輕挑,手指擡起顧雲悰的下巴調戲。顧雲悰冷笑“你未免高估你自己了,昨夜攔車之人身手比你強上百倍,一個背後尾隨的小人也敢妄言?”
“你真當我是爲了你而出來?”任明澤忽然換了一副臉色,嘲諷的看看顧雲悰“若不是你太不禁事,竟然逃出宮,我……”任明澤看着手腕處流下的黑血,神色驚恐。顧雲悰微笑,吐出口中藥丸,“若是兩次被你得手,我這文淵莊莊主也太弱不禁風了。”
藥丸色澤黑亮,味道腥臭,竟是一枚□□。任明澤瞪着他,卻因爲毒性蔓延而動彈不得,劇痛如絞,任明澤壓制不住的渾身抽搐,翻到在地。
顧雲悰看看昨夜刺入陳笒腹部的匕/首,昨夜那人,怕是比他更痛吧。手掌微鬆,顧雲悰看着任明澤的傷口一點點腐爛,眼中閃過快意。
這毒一旦運功壓制會迅速侵入內腑,任明澤不知道這緣由,運功逼毒,卻口吐鮮血。“顧雲悰,你,那母蠱在我身上,若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你以爲我還在乎這條命嗎?”顧雲悰低頭看着他,“你將陳七和陳笒之事告知與我,不就是想讓我暗地裡調查一番嗎?若是這樣,我告訴你,昨夜陳誠進宮,多巧,他和陳笒的談話讓我聽了個一清二楚。卻原來,被矇在鼓裡的只有我一人。”
“那你何不殺了陳笒!”疼痛讓任明澤難以維持平靜,聲音有了尖利之色。
“我殺了,昨夜這把匕/首就在陳笒腹中,他必死無疑。”顧雲悰看着任明澤,他身上既然具有母蠱,那此番定然殺不得他,倒不如藉此引顧啓淵出來。只要陳笒身死的消息傳出,顧啓淵定會出現。
“這話說的到對。”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便是不被你毒死,也要重傷不治。何況,還有繁雜國事等着與他籌備。”
“怎會重傷?”顧雲悰起身,“我……”紅衣人進門,看看這地上翻滾的任明澤,嘴角冷笑“老夫正愁找不到那母蠱的寄主,你到自己送上門來了。”
顧雲悰拱手,急切道,“蒼雲前輩,陳笒他怎會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