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軍歸京

兩天後,顧雲悰看着新傳過來的消息,面露怔色,他竟猜錯了燕王的動作?“你說燕王沒有立刻回京是不是和突厥的和談有關係?”

空氣中並沒有人迴應,顧雲悰也不在意,他和空氣的對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除了陳七出現的那次,他還沒有得到過任何迴應。

“不對,他應該是和突厥有什麼協議,但是這個協議是什麼內容?竟然能換得十五年的和平?”顧雲悰陷入沉思,被拍打窗棱的鴿子打斷,還從沒有過一隻鴿子會直接飛到他這。解開鴿子腳上的信,顧雲悰將手上的毒粉喂到鴿子嘴中,飛錯地方的鴿子,不能留。

將屍體扔到窗外,顧雲悰看着鴿子腳上的情報“拓跋弧給燕王去信,不知內容。”回到棋盤,顧雲悰用白子落下一子,黑白已呈現膠着狀態。

“陳七,你到底什麼身份?”

京都,太子府。陳乾將上來報告的人打退“滾,那小崽子的事不用跟我說。”自打年後,陳乾心中就有一股氣,他就不信了,一個在老家苦讀的文弱書生,竟然,如此出色,可以說,當突厥的契約出現的時候,老四就已經可以和他這個太子有一爭之力了。

太子妃顧玉岑想要勸阻一二,卻終究沒有前行。只默默的吩咐丫鬟將那孩子帶出去看病。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侄子。

初春的暖風並沒有普照邊關的意思,並沒有回升多少的溫度在校場上得到了展現的機會,一羣士兵圍在校場上看幾位將軍比試,陳笒在校場上用長矛刺穿了三根木樁,贏得周圍一片叫好。另一邊,宇文昌一根長矛將排列整齊的五根木樁子串到了一起,整齊的擠在校場的另一端。被嚇呆了的士兵緩和了一下才響起轟天的叫好聲。

“野蠻。”司空翔看看一邊的盧志涵“前輩先來。”盧志涵舉起長矛,奮力投擲出去,堪堪刺到第二根木樁。臉色有些漲紅“老了,老了。”

司空翔面帶微笑,“前輩承讓而已。”顛顛手中的長矛。正對着木樁中心打過去,這不算標準的投擲方法愣是將長矛穩穩的紮在了第三個柱子的上方,而第一個柱子的洞是在中部靠下的位置。

“哈哈,司空家的槍法,名不虛傳。”兵士們給夏侯因讓出道路,“元帥。”幾人齊齊行禮,夏侯因擺手“你來之前,司空勝那老傢伙還想找我通融,結果最終也沒拉下臉來,只來了一封信。我想,你爺爺應該是不知道你這一手銀梭使到這個地步吧?”

“學藝不精還不敢給爺爺看。”司空翔長身而立,將紈絝的形象丟在了腦後,不知道的還以爲真的是軍營鍛鍊而得,卻不知,這是司空翔的本性。

“哈哈,好,司空家後繼有人!”一句話,卻讓司空翔的笑容有些蕭瑟,鍾悌在後面注意到了司空翔往後退了半步,面色有些僵硬。

“讓元帥給咱們展示一下,元帥寶刀不老!”宇文昌鼓動着大家的氣氛,周圍的兵士紛紛起鬨,將這個話茬差了過去。

回到營帳,鍾悌看向司空翔“你還沒放棄?”

司空翔雙手捂頭,面帶苦笑“怎麼可能會放棄。怎麼能放棄。”在臉上搓了兩把,司空翔掛上笑臉“鍾馗,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寧願我不知道。”鍾悌是江湖人,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將門子弟的事也還算了解,尤其是追隨了燕王之後。眼前這個司空家的獨苗,偏偏看上個男人。這種斷絕後嗣的事,若是旁人家不過就是取個男妻的事,偏偏是三朝元老開國功勳的司空家,這裡面的事,不是他一個學醫弄毒的能瞭解的,還是自己的花草蠱蟲比較有意思。

“下次你做蛇酒,我給你推薦一家酒坊,京都槐樹巷巷尾有一家老孫頭,他自己釀的酒本身就加着藥材,回頭帶你去嚐嚐。保證一次,你就忘不了。”說到酒,司空翔瞬間就恢復了在京都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和鍾悌勾肩搭背。帳簾掀開,沈青看見兩人的形態,面色不變,“鬼醫,王爺找你。”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馬上來!”鍾悌拍拍僵直的司空翔“你會成功的。以前他叫我,都是叫鍾副將。”司空翔嘴角浮上微笑,“放心。快去吧。”

陳笒聽到鍾悌過來的聲音,直接將手中的帖子扔過去,“你且看看,這是左國相給咱們送過來的賀禮。”

“賀王爺升官加爵嗎?”帖子打開,突厥在前線的兵力佈防圖呈現眼前,“王爺覺得,這是真的?”

“這必然是真的,但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妥。”陳笒坐在案几後面,揉着眉頭,他剛和京都的人接頭,太子已經準備動手了,但是他這邊一時還回不去,不光是突厥,他準備將草原上的遊離部落集結起來成爲漢邦的第一道防線,但是人手剛佈置下去就出了問題難道要放棄這邊?還是暫時將京都的事放下?

“你去查一下,左國相最近是不是和突厥大汗有過通信,再者我上次讓你跟進的事,有沒有結果?”陳笒眼中閃過冷光。但是鍾悌沒有擡頭“顧啓淵身上的事有些不好查,但是樹下查到,顧雲悰並非顧啓淵親生子,是二十年前,顧啓淵突然帶回家的,二十年前,和顧莊主同時出生的人家屬下正在調查,還沒有進展。”

“身在邊關,難爲你了。”陳笒語氣清淡,手上的毛筆卻被捏出了淺淺的裂紋。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一切都還沒有出現,前朝還沒有呈現出敗象,顧啓淵爲何盜走孩子甚至將他撫養長大?

“咱們的歸京日期往後推遲。”最終,他還是對邊關的事放心不下。至於京都,自己還有的是時間處理。

“是。”鍾悌躊躇了一下,還是稟告“王爺,京中的消息,小世子和那個孩子發生衝突,那孩子掉到湖裡,只怕要落下病根。”

“你想回去給那孩子治病?”陳笒語氣譏諷,將手中的碎片放在案几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屬下矢言。”鍾悌垂首,半響,聽到陳笒問道“軒兒沒事吧?”

“小世子只是受到了驚嚇,很快便恢復了。”陳笒點點頭“你回去吧。”

鍾悌出去後,陳笒起身,眉頭緊鎖,他能輕易將地圖上的點連成線,但是在現實中前進一步都十分困難。

深秋,夏侯因接到了來自於突厥大汗的邀請,“狩獵?”看看帳內的人馬,夏侯因看看陳笒,“懷化將軍,你說說?”

“末將以爲,可以去。”陳笒知道,這是檢驗他這半年多的努力成果的時候。他沒有激動,語氣身形沒有一絲破綻。只有知道陳笒計劃的宇文昌看得出陳笒身上的志在必得。

“哈哈,好,傳令下去,咱們只帶三百人,你們各自挑選。咱們和這個,新朋友,好好玩一場。”說道新朋友,夏侯因到現在都有點自嘲和不敢置信,他和突厥可以說打了一輩子,這猛然竟然可以湊在一起打獵,實在是有點不能相信。而且,現在是站隊的時候了,要是邊關十五年無恙,他還能堅持十五年嗎?要是沒了他,夏侯家的子孫,想到這裡,夏侯因不由得露出一絲苦澀,不過帳內的人都停留在可以正面見證突厥皇室的實力的興奮上。沒有人注意到,或者說,除了陳笒之外,沒有人注意到。

出了帥帳,陳笒,宇文昌和盧志涵對視一眼三人默契的進到了陳笒的帳篷中。盧志涵一進帳篷便忍不住開口“突厥要是在咱們出去的時候突然來襲,咱們怎麼辦?剛纔在帥帳,燕王的話實在有失考慮。”

陳笒微笑,示意盧志涵稍安勿躁。宇文昌滿不在意“突厥皇室也同在狩獵,我覺得他們不會讓自己的大汗冒險,反而會防着咱們纔是。”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樣,咱們每隔一天的路留一個暗哨,一旦出了什麼事也來得及反應。留的人太多,突厥那邊也會有疑心,這樣反而不好。”陳笒語氣和緩,卻在無聲的提醒了盧志涵一個事實,突厥的和談契約,是他談回來的。盧志涵顯然明白了,臉色有些漲紅,面露尷尬,但是看帳內的兩人都反應自如便拱手示意此事不再提起。

“司空,鍾悌幾位副將都不去,軍中也有照應,這段時間司空也算是訓練出來了。”宇文昌說這話的時候不無感慨,陳笒略帶怪異的看着依舊不知情的宇文昌,嘴角無奈上揚。

三天的準備時間,當三百人跟着左右將領抽打着座下的駿馬揚蹄出發的時候,軍中沒有一個不在羨慕這三百名被選中的兵士。

不到月餘的進程,夏侯因察覺到隊伍中人員的減少,扭頭看看三個面色正常的手下,還有正常微笑的燕王,有些事情已經不是他這個老人能控制的了嗎?

大舉動的行動不會瞞過任何眼線,包括京都,還有文淵莊,當顧雲悰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將棋盤上的黑棋又進了一步。

而當顧雲悰爲陳七和燕王的關係和莫名的糾纏費神的時候,在突厥的獵場上,陳笒和突厥大皇子比賽狩獵。不用內力,只比箭術和騎術,陳笒和拓跋羅的比賽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年紀最大的拓跋弧和夏侯因並沒有下場,只是在一邊談笑,兩人的手上都沾滿了對方子民的鮮血,而此時的場景竟生出幾分和諧。

眼見差距越來越小,拓跋羅心中對這個燕王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他們對這個新朝的瞭解不亞於舊朝,一個僅用年的戰爭就推翻一個王朝的傳奇,而這個皇子也不過才當上五年而已,和他們從小被皇室條件訓練之下不同,才更值得重視。

不光是拓跋羅,拓跋羅的六個兄弟對於那場日期不定的拜訪也生出了一絲嚮往。

策馬張弓,陳笒的箭頭指向了被趕入場中最後一隻鹿,他們已經從半人高的草原和稀疏的林木中離開,現在只剩這頭鹿,它用它的警覺和速度爲自己贏得了生存的時間,卻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弓弦張開,座下的黑桑步子穩健而快速。拓跋羅也專注在場內的最後一隻獵物身上,他和燕王的數量不相上下,這最後一隻會是決勝的關鍵。迅速的張弓,弓弦發出的嗡鳴帶着嗖嗖的風聲,場中的鹿已經有了警覺箭矢擦着皮毛劃過的同時陳笒的箭矢穿透了那雙恐懼的雙眼。

“好!”最先叫好的不是漢邦的人,卻是一直在馬上觀察兩邊進展的拓跋弧,兩邊的兵士們不分你我,紛紛叫好。強者,是草原上最值得尊重的人,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儘管雙方早晚會有你死我活的征戰,但是在和談期間,他們是睦鄰。

拓跋羅打馬前行,走到獵物旁邊,看着自己的箭矢在鹿皮上燎出的痕跡嘖嘖有聲“陳笒,你的馬很好,你的騎術和箭術卻不一定比我好,但是你的心計比我強,我認輸。”

“你的誇讚,我當之無愧。你的馬也很好,但是卻不如我的黑桑好戰。”陳笒拍拍黑桑的頸側,黑桑配合的揚蹄,拓跋羅哈哈大笑。兩人的獵物自有人去收撿,故而兩個剛剛經歷了一場殺戮的人用飛馳的速度展現他們年輕的精力。

當兩人同時勒停駿馬停在大隊伍面前的時候,拓跋弧和夏侯因將各自的配弓贈送給對方的年輕人,夏侯因的配弓是跟了他數十年的弓,由漢邦工匠精製而成,沒有過多的雕花和裝飾,這把弓最大的特點不是因爲他的重量在漢邦除了夏侯因沒有人能拉圓滿,而是在於它的材料裡面藏了一根精鋼,參雜着軟金和一顆隕石,這把弓獨一無二。而拓跋弧的是從他祖父那輩傳下來的,黑色的牛角已經被握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弓弦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但是完全不影響這把弓的威懾力,陳笒曾經親眼見過在開獵當天拓跋弧用這把弓將兩百步之外的一頭棕熊射了個對穿,箭矢紮在五百步開外的土地上,沒入了大半個箭身。

“多謝大汗。”“謝過夏侯元帥。”兩人握着弓,將手上的箭矢搭在弦上同時向天上射去,不用拉滿,不過是隨手一拉,只是看看這兩人的最後一試。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不讓這兩人分出高下,天上飛過的一隊野雁中有一隻莫名掉隊,正被兩隻箭矢射到。拓跋弧大笑,“陳笒,天意啊。”

拓跋弧的話引起夏侯因的警覺,但是很快被別的話題帶走,陳笒打馬和拓跋弧的七個兒子並排,八個年輕人不由自主的開始比試,使得從獵場回營地的路程比來的時候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