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歸?

陳笒和突厥的大汗見面的時候用的是燕王的身份,這讓這個突厥人很是佩服。

“你不怕我毀約?”年近六十的突厥大汗依舊精神健碩,算的上聲如洪鐘。

“拓跋家的聲譽還有草原狼羣的生存法則讓我放心的和您做這個交易。而且您不覺得,我可以孤身來到你們突厥皇室,而您的兒子卻連草原都沒有走出去過,很可悲嗎?”陳笒說完,打開正門補充道,“我喜歡挑合適的對手,否則沒有任何意義,您說呢?”

“哈哈哈哈,請,年輕人,有朝一日我會讓我的兒子和你在戰場上相見的。”拓跋弧朗聲大笑,隨即道,“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從正門出去,拿着那份契約,我們就是盟友而不是敵人了。”

“就算是敵人,我也不會從窗口出去,多謝大汗。”陳笒抱拳,帶着鍾悌大步走出突厥的皇宮。

直到出了突厥皇城,陳笒才真正放鬆下來。翻身上馬,重新匯合的一行人騎着突厥皇城侍衛的馬匹向故土奔去。

邊關,呼延慶重傷身亡的事傳開,左國相看着自己剛剛搭上的軍中那條線,心中憤恨,這個呼延慶怎麼會這麼不結實!不是一向自詡草原中的野狼嗎,被俘之後就不能先委曲求全一下嗎!浪費一手好棋的左國相在帳中度步。

消息傳到突厥,已經秘密埋葬了呼延慶的汗後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她不能說,也不敢,左右呼延慶是真的死了,誰也不會知道在軍中死的那個到底是不是真的呼延慶。

拓跋弧倒是沒什麼,他現在正在規劃着和漢邦這十五年的和平到底能換來什麼?

新年之際,燕王從邊關送上新年禮物一份,不僅是呼延慶的人頭,還有一份突厥大汗簽訂的十五年互不侵犯友好契約。

陳煜親自走下來接過契約,看着上面突厥王的狼印和專屬的標記,詢問道,“燕王怎麼沒回來?”

司空翔單膝跪地“臣下無能,傳旨時誤入草原深處,讓燕王在找尋時遭遇了突厥的騎兵,臣下見到燕王的時候他只給了臣下這兩樣東西,讓臣下送回來,但是人陷入昏迷。只怕還要在邊關修養。”

“邊關苦寒,怎麼能安心養病,孤就說過,四弟身體未愈怎好去邊關鎮守,這不過小半年,便出了——兒臣失言!”接到父皇的瞪視,陳乾垂手。

“大年下的,先送些醫藥去吧,便還由你去送,也算是你的謝禮。”陳煜將腰上的玉佩解下一個叮囑道,“告訴燕王,養好身體便回宮,朕晉他爲懷化將軍,等回來後加郡公爵!你陣前失儀,連累燕王冒險,朕罰你帶着醫藥連夜返回邊關,不得有誤。”

轉頭,陳煜對着司空老元帥“司空老大人,今年就不讓您回家過年了,陪着朕在宮裡過年。”

“老臣領旨謝恩!不過,皇上,老臣還有一個請求。”司空勝上前單膝跪地,陳煜點頭示意老元帥繼續。

“老臣這個孫子自幼不務正道,老臣想讓他跟着燕王殿下歷練一下。還望聖上允許。”司空勝誠懇道,爲了這個孫子,老元帥是操碎了心。

陳煜略微沉吟了一下,看看細皮嫩肉的司空翔,再看看他現在不忿的樣子,點點頭允諾道,“便晉爲宣威將軍,且做個副將,年後和晉燕王的旨意一起傳到邊關。”

“臣領旨謝恩!”“謝主隆恩!”司空家僅存的兩個人異口同聲,心中所想卻不盡相同,只是這個時候沒人在乎也就是了。

“我的杏花釀啊~”司空翔低低的哀怨聲傳到周圍,讓周圍的青年才俊更爲不忿,這傢伙惹了禍還加了官,還被算到了燕王的隊伍裡。運氣也太好了,要是自己也有一個輔佐三朝的爺爺和爲了推翻前朝而戰死的爹————想到這,大家的心中五味雜陳。

文淵山莊,新年的鞭炮聲並沒有掩蓋住那悠遠的笛音,顧雲悰放下手中的棋譜,從窗上翻身下去,“恭賀新辰!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陳笒收起笛子“我今年不用回家,就過來看看你,恭賀新辰”將自己從突厥那裡帶出來的一盒藥膏遞給他,這是從突厥皇宮出來的時候順道到他們的御藥房順來的。“新年禮物。”

“這是,”顧雲悰嗅嗅味道,點評道,“有胡笳的味道,還有血芪,誰會這麼用藥啊?”說着顧雲悰就拿過藥膏用手沾了沾,正準備放到嘴中嘗一下就被陳笒把手腕抓住。陳笒輕斥道,“藥性不明,不許嘗!”

“這天下哪有毒能毒的到我。”顧雲悰伸手繞過陳笒的脖頸,身子好像遊蛇一般將手腕轉了出來。“怎麼樣,我有沒有長進?”

“身若游龍,你現在頂多算身若遊蛇。”說着,陳笒縱身繞上一棵樹,身形奇快,站在樹頂的時候也沒有蹭掉樹上的積雪。顧雲悰拍手,樹身上掉下一層樹皮,在白雪的映襯下分外明顯。螺旋的紋路顯出陳笒在樹上繞過的痕跡。

“毀壞古樹一棵賠償紋銀兩千兩。”顧雲悰擡頭對這上面的人笑道。

陳笒從樹上跳下來,咋舌道,“好貴啊,我可沒那麼多錢。陪你下棋做補償?”

“好。”

陳笒的棋路和顧雲悰大同小異,但是就這細小處的差別就足以讓兩人絞盡腦汁,棋逢對手可以說就是兩人現在的情況。

看着眼前的僵局,陳笒將自己左下的位置全部讓出,棋路直擊黃龍,險勝半子。“你倒是夠狠,經營了那麼久,說舍就舍了。”

“有舍纔有得。”轉轉脖子,陳笒拿起手邊的茶杯。轉眼手被顧雲悰按住,提醒道,“等等,涼了。”

顧雲悰將茶杯託在掌心,不一會兒茶水冒起熱氣。陳笒接過杯子笑笑“我身體無恙,喝涼茶也沒幹系。”

“你身上血氣頗重,可見近日曾經殺戮不少,飲涼茶不宜你平復。”顧雲悰收拾棋盤,“你是邊關將士?”

陳笒微笑“何以見得?”認識多年,顧雲悰多次猜測他的身份,一次比一次接近真相,不過他始終沒有說過就是了。

“瞎猜的,最近我父親對邊關的事格外上心,我也關注了一些便是了。”看陳笒的面色便知道自己又沒猜對,不過沒關係,他早晚會知道的。

“你父親?顧老先生?”陳笒倒是第一次注意顧雲悰口中的父親,本以爲是一個前朝散官,怎麼會對邊關的事格外上心?

“是啊,上次和我下棋,就問我本朝會不會和突厥有一戰,我說有燕王在,必會有一戰,誰知他面色忽變,就這麼走了。”顧雲悰敲着棋子,“再來一盤。”

“好。不過你要先喝杯茶。休息一下。”陳笒將手中騰熱的茶水遞過去,“禮尚往來。”

“茶香都淡了,下次還是找鳳梧沏茶吧,我對沏茶實在是不通。”顧雲悰輕呷了兩口,不太滿意。

“已經不錯了。”陳笒微笑,心中卻在思量着顧啓淵的事情,看來這個顧啓淵也不是什麼等閒角色。

“你四處周遊,可聽過燕王?”顧雲悰似乎對燕王格外有興趣的樣子,陳笒嘴角上揚,心中的計劃向前進了一步。

“自是聽過。該你落子了。”陳笒將手中黑棋放下,分神將腦海中的事件整理。

弦月落燈花,顧雲悰研究着陳笒留下的殘局,然後揮手將棋盤打亂“這人的心智和燕王只怕不相上下。七,是排行還是其他?”

“鳳梧。”顧雲悰伸個懶腰,轉頭沒看見隨身的小廝,這纔想起來鳳梧已經被他放走了。拄着頭,開始在棋盤上重新佈局,不過這次布的,是燕王留下的局。

邊關的新年永遠帶着嚴肅的紀律,儘管如此,司空翔還是喝得爛醉,邊關的烈酒可不必京都的杏花釀就算有勁也終究少了幾分血性,邊關釀的烈酒是可以做傷口清洗的,遇火就着,大冬天的一碗冷酒下肚也能讓你瞬間火熱起來。

沈青扶着身邊爛醉的傢伙,埋怨道,“不是挺能喝的,怎麼醉的這麼厲害,你倒是運功把酒氣排出來啊。”

司空翔醉眼惺忪,但是嘴角掛着淡笑,鼻翼微動,顯然十分得意。

陳笒趕回來的時候正好是初五的早晨,鍾悌見他終於回來鬆了一口氣,畢竟這王爺不是誰都能裝的,偏偏沈青又被司空翔那個賊子給拉走了,弄得鍾悌只好自己上陣。

“沒出什麼事吧?”陳笒接過涼手巾,突然想到顧雲悰給自己熱茶的一幕,轉瞬冰涼的寒意將思緒帶回,陳笒吩咐道,“鬼醫,你聯繫一下三娘,讓她查查顧啓淵這個人,尤其是在前朝的時候,這個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是。”鍾悌轉身準備出門,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顧啓淵,可是顧莊主的父親?”

“正是。”陳笒換好甲冑,懷化將軍的袍子已經送了過來,只等接旨的時候再穿。現在,他還是雲麾將軍。

鍾悌躊躇了一下,最終沒有說什麼,便出去了。鍾悌走後,宇文昌進來“你可算是回來了,突厥那邊來信了。”

“信?這時候?是拓跋還是左國相?”陳笒接過信,上面並沒有突厥的印記,卻帶着一叢薑黃色的狼毛,陳笒認得出,這是拓跋弧馴養的頭狼身上的。以前誰也不知道拓跋弧竟然用自己的囚犯和牧場馴養着一羣狼,但是拓跋弧的方式並不是將狼圈養起來,而是將自己變成一條狼融入到狼羣中,甚至跟着狼王一起去狩獵。陳笒知道拓跋弧的愛好之後開始心驚,幸虧,這個人學會了狼的機敏和謀事,否則在前朝自己等人就會被他的鐵騎給打下。

不知該不該慶幸,拓跋弧並沒有替自己兒子掃清障礙的想法,否則,不堪設想。

看完信,陳笒沉思“宇文,你說我們這時候回京的效果好,還是在邊關的效果好?”

宇文昌皺眉,半響方道“我願意留守邊關,王爺可自便。”

“你就不能有點別的想法。你看看司空,你再看看你。”陳笒氣結,將手中的信放下,什麼時候才能讓顧雲悰心甘情願過來效命。有他的智慧,自己可以省很多事。

“盛夏,咱們便回京。”陳笒還有些事需要和拓跋弧商議,畢竟,他們現在也算是合作的關係。

“我還用回去嗎?”宇文昌面帶可惜,他喜歡軍營,比京都裡的馬場,老家的獵場要好的多。

“突厥安寧了,還有西南的蠻夷,北邊的匈奴,你要在這待上十五年我不攔你。”陳笒面帶微笑,手指把玩着毛筆,沾滿墨汁的筆尖點在面前的摺子上,卻只陰溼了一片白紙。他還在想着突厥皇子和漢邦的交流計劃,拓跋弧將這事告訴他便是同意了他的計劃,再者,他需要保護幾個皇子在京都的安全。不過這還只是個雛形,拓跋弧也沒有說明具體時間。但是提前做準備總是錯不了的。

“我也該回家看看外公了。”宇文昌瞬間改變主意,後面傳來司空翔的聲音“你外公在老家,你這時候回去正好可以趕上他老人家八十大壽。”

“軍中規矩你都忘了嗎?”宇文昌對於這個不着調的人有着非一般的意見,他們都是生在將門,怎麼這傢伙就長成了這麼一副不着四六的樣子。

“今天是破五,元帥說了軍中可以隨意。”司空翔挑眉“宇文老弟,說實話吧,你是嫉妒我悠閒自在。”

“沈青呢?”陳笒看着清醒的司空翔,他又把沈青氣走了?

“我怎麼知道。”司空翔一臉鬱悶的坐在地上,甲冑發出吱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