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計算

“你父王在我提出借兵種地的時候,一口否定,那是你父王維護他的士兵,在他眼裡,他的士兵可是殺敵的,不是用來借給人種地的,還是借給母妃,你父王第一反應就是不答應。

可一旦母妃用戰事打動你父王,你父王的想法就轉變了,也許你父王早就想殺海盜,可惜海盜神出鬼沒,對大周造成的傷害,也許不算嚴重,大周百姓對海盜,雖然痛恨,但卻沒有恨到骨子裡,沒有恨到即使手無寸鐵,也要用牙咬下他們一塊肉來的程度。

百官更是會用銀子來計算海盜造成的損失,以及養兵需要的高額費用,這麼一來,便無人贊成練兵殺海盜,也無力承擔練兵殺海盜,如今海盜在我們大周,可算是滋潤的很,來去自如,無人抵擋。

雖然這件事金銀損失有限,可大周尊嚴卻沒了,你父王纔會恨,纔會被母妃這個藉口打動。

你父王內心裡也許還想,有人替他養兵更好,這段時間,正好靼子安靜很多,一般靼子會在年前年後,狠狠侵犯大周,因爲那個時候,草原很冷,他們需要足夠的物資過冬,就會瘋狂搶掠,而現在是夏天,正是空閒的時候,有母妃替他養些兵,他自然高興。”

謝文婧說完看着武王一臉抽搐的樣子,不禁想笑,沒有想到武王雖然脾氣太差,對自己厭惡,但他對大周的百姓,還是極爲維護的,不然如何輕易被自己說動?

“噢。明白了,母妃跟父王各自心裡都以爲自己獲得了很大利益,才順利達成合作,不對,母妃,一萬畝的糧稅,一年能有多少,需要母妃自己花這麼多銀子跟父王借兵種地?”

世子忽然驚覺,這件事還是不對,繳納不了三成糧稅,就繳納不了,大不了花銀子買也應該比母妃這樣花錢少啊?

“呵呵,世子果然是明白了很多事呢!這件事其實不能用銀子來計算利益得失,若不然,母妃可虧大了。

這件事應該這麼算,每一個沾了朝堂的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場,爲了維護自己的立場,不惜奮鬥一生,因爲你的對手,不會給你留活路。

母妃跟母妃的家人,可以說,全部站在了皇上的立場,維護你。可大周的百官裡面,還有很多的人,打着維護皇上的幌子,各爲其主。

有的是跟隨太子,有的是跟隨別的皇親國戚,或者是各個大的氏族,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爲之奮鬥,因而會互相拉攏,會互相利用,更是會互相傾軋。”

在謝文婧跟世子說到這些朝廷政治的時候,武王終於不耐煩的站了起來,大步離去,他最恨的就是這些百官肚腸子裡面的彎彎繞繞,最恨,可惜偏偏不能痛快都殺了!只能避而遠之,眼不見心不煩。

還得去跟父皇說一聲這些人的變動,免得父皇被動,萬一被人拿着又來折騰什麼狗屁彈劾。

當皇上得知自己兒子借兵給謝文婧家種地的事後,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兒子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什麼時候對謝文婧這麼好心?借給他五千士兵種地?

“她答應了你什麼要求?”皇上驚詫之後,忽然問道,不可能這麼簡單,儘管自己還在想着如何幫襯謝承玉兩兄弟,也沒有想到用兵去種地的,自己想的是狠狠懲治故意高價收買佃戶的賈商,他們誰的屁股乾淨?殺幾個黑心賈商,不就有人空出來種地了?

皇上果然是皇上,想的跟普通人不一樣,誰敢動不動就殺人?也只有皇上敢的!

“咳咳,是兒臣覺得海盜該殺,正好利益佃戶身份掩護在這兩地,等着海盜過來,一定可以狙殺乾淨!”

武王死活不願承認,自己被謝文婧耍了,明明是她着急上火的,結果自己卻上趕着上套,還有什麼臉面跟父皇說?

“哦?那你忽然將這麼多人掩埋過去,費用多少?打算埋伏多久?埋伏空了,花費如何交代?”

皇上打定主意掏出兒子不肯說的話,一句句逼問下去,兒子其實恨不得將他自己銀子全拿出來養兵,忽然轉移這麼多人去南方,費用不會少,他捨得撲空?

“咳咳,謝文婧給了兒臣十二萬兩!可以讓他們埋伏當地三年。”

武王臉色醬紫,不得已說出不想說的。

看,父皇臉上想笑又忍住的那個樣子,氣死自己了!被謝文婧那個女人小看了自己,被兒子小看了自己,還被父皇小看了自己!

“價格太便宜了!你其實應該跟她多要十萬二十萬,她都會答應,她現在有那個實力,父皇估計她給你十二萬兩的時候,手裡最少捏着二十萬兩。”

皇上強行忍住笑意之後,態度嚴肅認真的教育兒子,買賣虧了,其實還可以多賺一把的。

武王一臉茫然的看着父皇,父皇不是笑話自己,是覺得自己吃虧,銀子要少了?謝文婧一個女人不動武王府物資情況下,她能有多少銀子?況且她早前掙得那些,不是給她爹了,就是砸在昌平那個旮旯了,她能有多少銀子?連內務府的份例都沒她的,她還有什麼收入來源?靠昌平那個窮地方?

不對,應該不少,不然她怎麼一把頭就給了自己三年養兵的十二萬兩銀子?難道說她當時手裡真的拿着二十萬兩來的?

“武兒啊,你下次若是還有機會跟她合作,不凡故意擡高價格,謝文婧可是有錢人啊,她在昌平折騰的果子酒,這兩天裡,就賣了二十萬兩,你說,她有沒有錢?父皇估計,她在昌平默不作聲的積蓄了一年,就等着朝賀期間,狠掙一筆呢!”

皇上拍拍兒子的肩膀,繼續教導着,心裡卻是不得不爲謝文婧佩服。

能用十二萬兩銀子,以戰事藉口打動兒子,從兒子手裡借來五千人馬種地,可不是簡單的事,還別說,謝文婧果然膽子大,被武兒殺了兩次,竟然都不怕他,還敢跟他談合作,不愧是謝文婧,心胸,睿智都不輸於男兒啊!

有謝文婧跟武兒出面,自己就看看,嘉興紹興兩地最後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謝承玉兩兄弟的萬畝田地賦稅,真正成了導火索,大周的士紳正等着看他們兩交不出賦稅的笑話來呢!

可若是謝文婧借來武兒的五千人馬,別說兩萬畝良田,就是再多兩萬畝良田,他們也能種。

不過藉此事來看,謝文婧確實是跟他家人,堅定的衝在了維護自己的最前鋒,哪怕背地裡花費巨大,也要支持新政,爲朕能從大周士紳手裡奪回田地賦稅,赴湯蹈火,極盡全力。

朕會獎賞你的,你心裡埋藏着徐寅,徐寅心裡埋藏着你,朕都知道,既然給你十年之約,就會成全你們。

朕現在看清楚了你的心,朕還要再看看徐寅的心,就把徐寅放在你們武王府,讓他教導世子到明年啓蒙,這半年朕足可以看出他的本心了。

朕看他會不會暗恨武兒,朕看他會不會不能自制,輕易流露對你的感情,朕也要看看,他對世安能不能跟你一樣的真心維護,他如果做到,謝文婧,朕就成全你們。

武王一臉便秘的離開了皇宮,感覺自己臉丟了還無處說,只能憋屈着安排五千人去嘉興紹興,還要連帶他們家人一起。

負責這件事的是武王親衛營的營長,被武王要求絕對保密,抽調出來的五千人,一定要從相聚較遠的不同衛隊調出,裝作流民的樣子,進入嘉興紹興。囑咐這些進入紹興嘉興的將士,必須當自己是流民,只能暗地裡練兵,暗地裡安排戰局,務必保證,海盜若是來了,一個不能放走!

安排好如此重大的事之後,武王臉色纔好轉不少,被謝文婧小看又如何,本王還不是一樣利用你的銀子殺海盜?只盼望這些海盜真的能入甕!

謝文婧跟武王談好合作之後,立刻安排飛羽,揣上八萬兩,連夜趕往紹興,跟爹他們交代,讓爹他們安排好武王的五千將士及家人的住處。佃戶的事,爹可以放心了。

謝文婧甚至建議爹,等武王的人過來,那麼多人光是種這些田地,怕是空閒多了,惹人非議,讓爹他們在萬畝良田的每一個田埂上,種桑樹,督促將士的家人養蠶。

成本費用就用自己帶去的八萬兩先用上,應該足夠了。等成果出來,這些果子跟蠶繭昌平都會全部接受的,不會積壓浪費的。

“曼兒,你?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把文婧捲入這個漩渦?你?”謝文婧的祖父得知曼兒告罪,她跟文婧說了謝承玉兩兄弟的事,頓時臉色難看起來,指着曼兒,差點要質問出來她是不是捨不得揚州祖宅?

“老爺,你是不是懷疑我捨不得揚州祖宅?我不是捨不得這個,我是捨不得文婧心裡苦,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到最後,文婧爹跟三叔輕則罷官,重則要命,他們兩人做的事,是在打大周士紳的臉,更是打朝臣的臉。

他們若是鐵了心,要他們兩兄弟難堪,不給他們完成承諾的上繳三成賦稅,就是他們手裡有銀子,也不會找到人給他們種地的,光是靠他們兩個人,如何敵得過那麼多人合力打擊?

若是文婧將來得知,她錯過幫襯時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爹跟三叔被人害了,到那個時候,文婧該多心痛?

文婧一向聰明有主見,說句你不愛聽的話,若是沒有文婧的聰明主見,根本不會有文婧一家人的今天,他們一家人早就被謝承舉母子害死,還能有今天?所以,我相信文婧有辦法!我也相信,文婧需要他爹跟三叔的親情勝過一切。”

文婧的祖父忽然沉默了,想到了從前,想到了謝承舉母子的行爲,那時候的自己,也該死啊!

自己一直以來,以家族利益爲重,根本沒有在乎過親情,妻子死了重新扶持一個,嫡長子病了,換一個嫡子承擔家族就是,看着是廢物的兩個兒子,被自己近乎攆走,留下祖宅給自己自以爲是能承擔家族的好兒子。

他是會鑽研,是會攀爬,可偏偏還是被人陰差陽錯的看在文婧的面上給的機會,自己卻以他爲豪。

直到自己被他禁錮下藥,那些不生不死的日子裡,自己纔有漫長的時間,想到親情。

文婧無疑是極爲在意親情的,不然不會爲了家人,一直努力掙錢,掙名聲。文婧無疑如曼兒說的那樣,是聰明睿智的,不然她如何逃脫他們母子的毒害?不然連自己都無法逃過那個孽子的毒害,難道這一次,她真的可以救出承玉兩兄弟?

“祖宅那邊,我已經去信,託付族人賣了,多些銀子給他們兩兄弟,總是方便些,至於承真的將來,只要他們兩兄弟好好的,總不會虧了他。”

祖父忽然不忍責備曼兒,她是以文婧心情爲重,也是爲了文婧爹他們,不過祖宅雖然之前說好是給承真的,但現在文婧爹他們更爲急迫,也只能虧欠曼兒了。

承真這孩子畢竟還小,若是沒有他們兩兄弟維護,他連到這個世上來都不可能,想必將來他們也不會差了承真的。

“嗯,老爺不必在意祖宅,只要家裡人都能好好的,纔是要緊的,曼兒明白的。”

聽到文婧祖父不在糾結自己私下透露給文婧知道這件事,曼兒才鬆了口氣,文婧祖父現在能捨得這些來幫襯他們,這是從前不可能發生的事,自從老爺被他寵愛了幾十年的兒子下毒之後,倒是改變不少,對自己都能敬重起來,這是自己沒有想到過的。

兒子是自己的一切,他能天天陪着教導兒子咿呀學語,自己該知足了,難道還能奢望什麼從前盼望着的愛情?連文婧這樣身份尊貴的千金,都活的那麼艱難,自己能在謝家庇護下,安靜度日,陪伴兒子,真正是知足了,只是希望謝家能安然度過這次危機。

世子在家休息了兩天,兩天之後,宮內伺候皇上的李公公前來宣讀皇上口諭,讓世子下午的時候,跟隨徐寅學習,直到明年啓蒙經義。

世子驚喜萬分,皇爺爺沒有忘記答應自己的話。謝文婧卻驚詫異常,皇上怎麼了?皇上給自己的密旨裡說的那些,自己曾經看的心驚肉跳,皇上早已知道自己跟徐大哥的事,如何還讓他教導世子,給他跟自己機會時常見面?就不怕自己跟他?

難道這是皇上故意的,要看看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會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又或者是要看看徐大哥會不會控制不住他的心?

自己要如何把握這個度,才能合皇上的心意?過於疏遠,反而顯出心裡有鬼,罷了,該如何見面,該如何說話,一如從前在宮內見面時候那樣吧!

自己依舊不能跟徐大哥說出十年之約的事,依舊是要隨緣,不必驚慌,也不必激動。看天命吧!

徐寅接到皇上如此旨意的時候,也如文婧一樣驚詫過,開始反覆思量,徐寅自然知道皇上早已知道自己跟文婧的感情,不然不會派自己跟文婧宣讀密旨。

現在文婧婉拒了皇上密旨裡面說的十年之約,自己也會跟從前一樣暗自守候文婧,但現在皇上卻給了自己機會,時常見到文婧的機會,皇上要考驗文婧,還是要考驗自己?

看的出來,文婧很得皇上的心,爲了救活文婧,皇上不惜讓自己給文婧宣讀那樣的密旨,說明皇上極爲在乎文婧對世子的影響。

自己若是能得到皇上的心,必定要真心對待維護世子,自己已經看出來,皇上對待世子,已經超過太子的子嗣,甚至超過他自己的兒子。

水痘一事,太子嫡長子死了,皇上不過是沉默不語,三個皇子死了。皇上依舊是沉默不語,可世子染病後,皇上卻明顯憔悴焦躁,甚至文婧被武王刺殺差點死去,皇上爲了救活文婧,連那樣的密旨都給,唯一的解釋,在皇上眼裡,世子纔是他的唯一繼承人,所以皇上在乎世子的生死,也在乎世子的成長。

想通了之後,徐寅暗暗告誡自己,保持之前的心,以禮相待文婧,用心培養世子,不能對武王流出不滿之意。

若要文婧好好的,若要自己能給文婧遮風擋雨,就要全心全意栽培世子,將來世子長大成人,他不會忘記文婧的付出,他也會對自己產生師生儒慕。這是自己跟文婧的立足根本。

武王見到徐寅的時候,神情傲然,接受了徐寅禮拜之後,驟然離開,不屑跟文臣多廢話。文臣肚子裡全是這些彎彎繞繞,要不是兒子喜歡,自己如何會讓文臣教導兒子?姚真就比這些人強多了。

不論武王喜歡不喜歡,徐寅每天午後必定按時到達,徐寅現在每一天上午見習大殿參政,下午教導世子。

滿朝文臣現在都將徐寅標上了奸臣符號,爲了巴結皇上,不僅僅禍害全大周士紳,還不要臉的鳩佔鵲巢,攆了內宮侍讀,自己趁着水痘疫情期間,豪賭一把,結果老天不公,給他賭贏了,現在皇上對他更是青睞有加,竟然派他獨自一個人教導世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