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被踢開,身體滑出一段距離撞到木質茶几才頓住。
老太爺平時喜歡飲茶,口味濃厚的大紅袍,很多時候開水就是在茶几上燒的,茶壺裡裡的茶水也是不久前的熱水。
可愛身體撞過去,茶几上的杯杯灌灌一股腦兒被撞翻,滾燙的水連同茶壺全給地上的人砸去。
可愛被燙得驚聲尖叫,條件反射的往一邊爬。
後背被滾水燙傷了,疼得她臉色發白,一個勁兒的喊‘媽媽’。
小妝扯着莊千夜的衣服捶他,滑下地朝女兒撲過去。莊千夜臉色黑成鍋底了,老太爺也沒想到這一茬,要說他眼裡女孩兒是不值個什麼,他自己兒子都當廢物在看。可雖再怎麼說那也是莊家的孩子,老太爺再不待見也不會對莊家孩子下毒手,這完全在意料之外。
老太爺一生高傲慣了,動了動了嘴皮,始終沒說出句話來。
孩子燙得不輕,那都是滾水來的,誰也經不住那麼燙。
莊千夜俯身把女兒抱起來往外面跑,醫院因爲莊孝的手術全都人心惶惶的,領導全都在外面候着,表示很關切。莊孝那可是未來軍隊的明星,這些個老狐狸都是有私心的,個個兒都想和莊家老爺子攀上交情,把莊孝收到自己門下。
而眼下那小魔頭出事兒了,各方的頭頭兒都帶着厚禮候在接待室。都擔心,手術千萬得做好了,一個軍界傳奇可不能因爲這起小事故被毀。
莊千夜抱着女兒跑出去,很快有醫生過來接應。
莊千美那邊也進了醫院,王幻和王飛在醫院守着。王幻那臉色就沒好過,這纔出去多久長點兒時間,莊千美就在家惹這麼大事兒?
還治什麼治,先出國避過這一陣纔是要緊的。
莊千美太不自知,出去了幾年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她想着這事兒就算鬧大,莊家人也該向着她,她纔是正兒八經姓‘莊’的,而喬小妝怎麼着也只是外來‘媳婦’,始終不姓莊。
再說,她臉都成這樣兒了,怎麼可能這麼算了?
王飛擔心可愛,想回去看看,可他媽這裡不讓走。他很不明白,他媽較這些真幹什麼,老跟舅媽比,有那個必要嗎?
莊千美臉上的子彈取了出來,傷勢不嚴重,可她那張臉是算毀了,兩洞,還挺深,恢復得再好也有痕跡的,這對莊千美的打擊不小。
莊千美那傷上了藥,包紮完了就能出院的,但她不肯,一定要在醫院住着。
第二天池欣和莊志揚也過來了,因爲可愛被送回了家,這時候才得空來看莊千美。
池欣是在看到莊千美就想把這不長心的女兒撕了,她這都是惹的什麼事兒啊?好端端的怎麼就和喬小妝鬧上了,又怎麼傷到莊孝那祖宗了?
莊千美對自己母親現在纔來不高興得很,她進了醫院,當媽的是不是應該第一時間趕到啊?現在纔來,算什麼意思?
池欣一進病房先大體看了女兒,除了臉上纏了紗布以外,沒別的傷,牀頭桌上還放了她吃過的餐盒,分量不小,能吃得下說明她情況很好。
坐下來就開始數落:
“你怎麼和小妝起爭執了?怎麼就動手了?下人都說是你拿着刀朝她衝過去,莊孝擋住的,你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老太爺爲這事兒發了多大火?”
莊千美眼神兒一撇,不待見她媽,還在不高興她爸媽現在纔來這茬兒。
過了會兒又轉過去對着她媽吼:
“你的女兒也受傷了,現在還擱醫院躺着呢,媽,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昨天一天打不通你電話,我進醫院了你沒有第一時間過來,今天這時候一來就數落我,我是那麼該的嗎?你怎麼不去質問喬小妝到底怎麼回事兒?你以爲這事兒就是我鬧的是吧?動手那是她喬小妝先動的手,莊孝那狼崽子那是活該了他,殘廢了纔好。老太爺知道又怎麼樣?喬小妝母子三打我一個,老太爺不管我也會找他給理兒去!”
莊志揚昨晚就沒睡好過,被父親訓了大半夜,就一個結果,莊孝那手要有個什麼,全家人就等着陪葬吧。
今天一早就回家處理這事兒,媳婦昨晚是把事兒說了,但是他也不能聽信一面之詞,一大早回莊家下人挨個兒審。
問了一圈兒,說辭都一樣,不知道事兒是誰挑起的,大家看到的就是莊千美拿着刀朝少夫人撲過去,莊孝擋下來那茬兒。
前面的事兒不確定,可現在女兒這說法兒和兒媳婦的說法出入很大,怎麼是媳婦母子三人打她一個?
池欣聽着也皺眉,自己的女兒當孃的知道,千美性子不好這事實,可千美自小心直口快,不會說假話,更不會誣賴人。
再說了,莊孝那小子,從來就目無尊長,看女兒這一身的傷就知道,保不準就是女兒和喬小妝起爭執,喬小妝動手沒討得好,莊孝和莊可愛一起上手,這才讓女兒失控的。
池欣這麼想的,莊志揚也是這麼想的,莊孝這孩子,莊志揚頭疼得很,比兒子小時候皮多了,誰都敢惹,天不怕地不怕。這要是昨天那孩子身上帶的是真槍,那千美還有活頭?
“你好好說這事兒,到底是怎麼來的?是你嫂子先動手的?”池欣嚴肅的問。
莊千美一想這事兒來氣得很,抓着她媽說:
“我就不知道大哥看上喬小妝什麼了,媽,你不知道喬小妝多狂,她指着我鼻子警告我以後對着她要畢恭畢敬,還要我們一家安分守已,不然她就把我們趕出去。媽,你說喬小妝她憑哪點兒這麼狂啊?她真當這莊家是她的了,太不要臉了。爸,你也說說,喬小妝這話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都是姓‘莊’的,她一個外來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莊志揚冷着臉問:
“你就是因爲這個才和你嫂子起衝突的?”
莊千美臉一橫,說,“可不是嘛,莊孝回來的時候趁我不注意從後邊兒狠狠兒踢我一腳,我去找他媽說這事兒,說孩子不能這麼教,可喬小妝左一句推脫右一句不可能,維護她兒子不承認。我就說了,孩子得打小教,爸你說,莊孝這麼胡鬧下去,長大了還得了。可嫂子就聽不了這話,直接就動手了,她兒子拿着槍就朝我打,我這臉以後都得廢了……”
莊千美說得激動,義憤填膺,看她眼神真的是恨到極處了,抓着她媽的手:
“媽,爸,你們說說,他們母子三對付我一個,我能怎麼辦?我拿刀那是氣極了,下人也都聽到槍聲了,我臉上的傷大家都看到的,不是他們欺人太甚,我能拿刀嗎?”
王飛和王幻兩父子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這些話昨晚上莊千美已經反覆說多少次了,昨晚上莊千美情緒更激動,不僅神情激動,還滿口粗話,喬家祖宗全給她問候了。
也不知道更年期的女人是不是都這樣,莊千美這些年的性情變得太大,完全讓人難以接受。
莊志揚沉默良久才說,“這事兒我會跟老太爺好好說的,你也有不對,小妝畢竟是你嫂子……”
“爸……”莊千美大喊,說,“我都傷成這樣了,可喬小妝呢?好好的,你難道看不到到底是誰被欺負了嗎?”
池欣拍着女兒激動的背,莊千美太激動,扯動了臉頰,疼得直抽抽,擦了一把干涉的眼,哭嚎:
“好啊,以後我見着嫂子我躲開,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以後她要使喚我端茶遞水我二話不說照做,我順着她高興,我這樣你們滿意了?”
王幻皺着眉,說:
“大嫂不是那種人……”
王幻話沒說完,莊千美抽後面枕頭給王幻砸過去,大罵:
“沒良心的東西,你滾!我看見你都煩,窩囊廢!”
池欣覺得莊千美這過分了,女婿好好兒她怎麼就當着父母和孩子的面這麼罵人呢,王飛那心打小向着父親多一些,起身對着他媽說:
“媽你夠了吧,你一個人也鬧騰這麼久了,該歇歇了。”
說完自己先出去了,這屋裡太壓抑,他沒辦法想象自己以後的老婆要像他媽這樣的性子,他可能會一頭撞死。他是真佩服他爸,他爸太不容易了。
他媽從昨天他們出現就一直在鬧騰,一整天一整晚都在鬧,他爸沒說過一句話。
王飛點了根菸抽,煩,在國外他寧願一天到晚呆在實驗室也不願意回家。每天都吵,這日子乾脆別過了。
莊家
莊家也不安生,小妝這次說什麼也要莊千美把莊千美‘請’出去。莊千夜別的不說,這點兒真的爲難,讓莊千美在家住,那是父親說的話,他當兒子的還能反駁父親?
再說,莊家算是莊千美的孃家,她這回來在家裡住一段時間,他沒道理趕人走啊。
莊千夜難做,可莊千夜不給話小妝就跟他冷戰。
到晚上的時候直接把人給轟出房了,莊千夜在門外一直說着好話,讓給開門,一會兒說自己冷了,一會兒頭又疼了,一會兒又要拿胃藥……
什麼都裝過了,好話軟化說盡,就是不給開門。莊千夜沒轍,嘆口氣往女兒房間走。
可愛還沒睡,趴在牀上看漫畫。
看她爸爸進來,低低的喊了聲,“爸爸,你和媽媽吵架了嗎?”
爸爸會傷心的事,就是媽媽不理他。
莊千夜坐在女兒牀前,伸手解開女兒後腰的衣服,看了看傷勢,然後問:
“還疼嗎?”
可愛搖頭,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說,“爸爸,不是不想理你,媽媽在生自己的氣。”
莊千夜摸着女兒的發,心裡苦,難爲女兒這麼懂事。
可愛想起王子來,這事兒她不敢跟她媽說,但是她相信爸爸,她說:
“爸爸,你喜歡王子嗎?”
莊千夜這時候提不起什麼興致談別的,敷衍了幾句說,“那孩子不錯,挺有主見的孩子,比他父親在交際上優秀很多。”
可愛聽了心裡高興,但是嘴上哼了哼,小聲兒嘀咕着:
“當然有主見了,老欺負我……”
莊千夜拍拍女兒的背說,“早點睡。”
可愛這時候真的很想和爸爸說說自己的事,每個人戀愛都希望得到更多人的祝福,她希望爸爸能贊成。
可愛和他爸爸像朋友,爸爸對她是亦師亦友的存在。她和王子的事兒,她想讓爸爸知道。
可惜時機不對,莊千夜這時候心煩,老婆不理自己他那心就跟貓爪似地,做什麼都沒心,連跟女兒說話都心不在焉。
莊千夜走到門口,可愛喊住他:
“爸爸,晚安。”
“晚安--”莊千夜帶上門,又往自己房間走。
小妝在裡面也不安心,老半天了也沒聽到外面有聲兒,也不知道他說胃痛是不是真的。
想來想去,真擔心了,起身去開門。
莊千夜剛伸手敲門呢,老婆的臉就出現在面前。莊千夜面上一喜,雙手直上,抱着她自己擠進門去。
小妝來氣,這男人年紀越大,越能扯謊了,推開他不給還臉子說:
“死出去,別在我眼前晃。”
莊千夜被她推開,又眼巴巴的湊過去,抱住老婆,說,“我死了你會傷心的,好男人不會讓自己老婆傷心。”
小妝這回是鐵了心了,莊千美的事兒他不給話就不讓睡牀,任他在地板上翻來覆去,她不鬆口,反正別想這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
莊孝手術出來後就被隔離了三天,這是老太爺的命令。
這小魔頭就是有多動症,醫生清清楚楚的說了不能碰,要‘靜養’,他不聽,被放出來就不閒着。往訓練場地跑了幾圈,又仰天嚎了幾聲,逮了個新人把他送回莊家。
於是莊孝又回來了。
可愛一直在牀上休息,動一動後腰就扯得疼,一直趴着呢,身體都硬了。
莊孝鑽進他姐的屋子,很利落的爬上牀說:
“莊可愛,我回來和你一起養病。”
那小眼神兒別提多義氣了,可愛在翻她的漫畫,沒工夫搭理他。
莊孝自顧自的說,“我讓人把那老女人的東西扔了,飛哥和姑父的沒扔,我做得對吧?”
可愛轉過頭,手拎着他左手往一邊兒放,說,“你小心些那手,好不了就麻煩了。”
“沒事兒,小爺這點兒還不看在眼裡。”莊孝說移了下身體,伸手去揭他姐的衣服,可愛立馬回頭瞪他:
“莊孝你幹什麼呢?”
“我看看燙成啥樣了,我來的時候跟石二叔說了,讓他回國的時候帶那個什麼膏,保證塗了一點兒疤都沒有。”莊孝撩開他姐的衣服,燙傷在後腰上方,面積不大,皮膚周圍紅紅一片,泡起的皮看起來很恐怖,塗了藥,有些水泡溢水出來混合藥結成黃黃的一片。
真是,不大美麗。
莊孝兩道眉堆起,看了一眼說,“這麼熱的天兒,別蓋衣服了,這麼捂着很容易長蛆蟲的……”
莊孝那話沒說完呢,可愛一本書給他甩過去,調轉頭瞪他說:
“莊孝,你別噁心我了!出去出去……”
“嘿--女人,我這關心你呢。”莊孝從牀上站起來說。
莊孝這剛站起來,他媽推門進來了,看見莊孝站女兒牀上愣了下,冷着臉說:
“莊孝你你怎麼爬你姐牀上去了?趕緊下來,你姥爺過來了,在大廳,趕緊下去。”
小妝走過去,莊孝從牀上跳下去,再把左手掛在脖子上吊着的那根帶子,造型跟手殘廢差不多。這都是做給他姥爺看的,不然那老頭兒話多,他不樂意聽。
莊孝先跑出去了,小妝對女兒說:
“你姥爺過來了,下去見見吧,媽媽扶你起來。”
可愛說不用,自己爬起來了,下牀的時候撐着她媽,然後問:
“姥爺怎麼突然過來了?”
可愛最怕就是那個姥爺,打她記事兒開始姥爺就不是好說話的人,成天板着一副臉,還冷冰冰的,特嚴肅。她小時候見着姥爺,腿都會嚇得哆嗦。
“我不清楚……”別說可愛怕老太爺了,小妝也怕。
小妝這輩子就怕兩個人,一個是老太爺,一個是她老公。
老太爺那是長輩,氣勢又足,就一個眼神也能剜人。她老公不該用怕來形容,是心裡的依賴,越依賴也會害怕。
老太爺過來就是清理門戶的,讓所有人不管在忙什麼,都必須半小時內回來。
莊千夜接到老太爺的話在開會,二話沒說,會議中止,開着車回去了。
莊志揚那邊幾人都還在醫院,池欣那意思也同意女兒最好在醫院呆久點兒,就是做給莊家那邊的人看的。
可現在老太爺親自來話了,莊志揚讓王幻趕緊收拾東西回去。
莊千美不樂意,幹嘛回去啊?她不回去,喬小妝不來接她,她就住上十天半個月。
莊志揚橫了一眼莊千美,說,“馬上走。”
池欣看着莊志揚,問,“家裡人催了嗎?”
“老太爺來了。”莊志揚沉着臉說。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