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度十五月圓之夜。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青鬱倚在窗前,乘着晚風,看着月色。
“在看什麼?”..
青鬱心中大喜,回過頭來一看,正是溫憲。
溫憲笑着對她說:“你懷着身孕辛苦,我特意帶了個禮物來給你。”
青鬱道:“是什麼?”
溫憲熄滅了燈燭,把門窗關好,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放出了一屋子的流螢。
正是“晝長吟罷蟬鳴樹,夜深燼落螢入幃。”
溫憲道:“喜歡麼?”
青鬱笑道:“喜歡。只是你去哪兒得來的?”
溫憲道:“我在山野裡親手逮住了這些,想着要帶來給你看看。”
青鬱道:“我兒時也曾見過這些流螢,只是那時候風餐露宿,沒有心情去欣賞,如今被困在這宮裡想不到還能見到。”
溫憲拉着她的手,扶着她躺下,自己也躺在她身邊,說道:“你便如此想,你如今正在山野裡,與我一同看流星,看流螢。”
青鬱輕輕地靠在溫憲的肩上,看着流螢在牀幃幔帳中間飛舞,她的心從未如此安定。
突然青鬱感覺到雙腿有一股暖流流過,腹中的胎兒業已破水。
她捧着隆起的肚子對溫憲說:“她要出來了!”
溫憲被她說得一愣,馬上反應過來,說道:“現在?”
青鬱點了點頭,說道:“嗯,就是現在。”
溫憲緊緊抓住她的手。
青鬱道:“你快走!”
溫憲攬過她盡情地一吻,隨後瞬間消失於月色中,只留下屋子裡仍在飛舞的流螢。
青鬱扶着肚子,忍着陣痛,緩緩走到牀榻前的燭臺邊,將燭火點燃。
房間被燭火照亮,那些流螢星星點點的光芒瞬間便被掩蓋了。
青鬱提高了聲調,喚道:“來人!”
值夜的小宮女慌忙跑進來。
青鬱道:“快去請齊太醫!本宮快要生了!”
小宮女大驚失色,連忙跑出去喊人。
一時間,永和宮亂成一團,連儲秀宮中的皇上和皇后也驚動了。
皇上本已睡下,聽聞靜妃即將生產,連忙披上龍袍就往屋外走。
皇后道:“皇上別急,女人生孩子一時半會兒生不出,不如臣妾陪皇上一同去罷!”
皇上道:“皇后糊塗了,竟連朕都知道,靜妃已是第三胎,與第一胎不同,會非常快。”
話音未落,皇上已經出了屋,喊道:“高成,快!快!永和宮!”
皇后怔怔地坐在牀上,自言自語道:“第三胎會很快?比第一胎不同?本宮怎麼會知道,本宮只生過一胎。本宮的大公主出生不久便歿了……”
皇后說着又抽泣了起來。
永和宮中,齊太醫已經趕到。
產房裡甘棠在守着,其他接生的嬤嬤也都在幫忙。
皇上趕到,抓着齊楚問道:“靜妃怎麼樣了?”
齊楚道:“皇上放心,娘娘這一胎必定無虞,依微臣看,再過不到半個時辰,公主便能降生了!”
皇上道:“好,好。”
齊楚道:“請皇上耐心等候。”
皇上仍是坐不住,在外殿來回踱步。
產房裡接生嬤嬤們的聲音此起彼伏,都喊着讓靜妃使勁。
霎時,一聲清亮的嬰啼劃破紫禁城夜的寂靜。
皇六女,壽恩和碩公主降生了。
接生嬤嬤抱着小公主出來給皇上道喜。
皇上抱着剛出生的小公主樂得合不攏嘴。
太醫與接生嬤嬤相繼退下了,只餘下皇上與永和宮衆人。
皇上抱着小公主坐在靜妃牀沿上,說道:“靜歡,你爲朕生下了一位公主,你要朕如何賞你?”
青鬱道:“臣妾不敢向皇上討賞,只求公主能夠平安長大。”
皇上道:“朕本意想晉升你爲貴妃,但是按祖例,貴妃最多隻得兩位,朕也不好破壞了祖宗規矩。”
青鬱道:“臣妾進宮時日尚淺,實在不敢忝居貴妃之位。”
皇上道:“多子多福,你乃三子之母,雖然二阿哥和三阿哥早夭,但也是你誕育的功勞。”
青鬱道:“臣妾有皇上的寵愛,有公主的陪伴,已勝過所有權位。”
皇上道:“可朕總要賜你些什麼?你可要爲母家討些賞?”
青鬱道:“臣妾的阿瑪已經年老,可以在京中養老,安穩度日已是福分。臣妾的阿瑪和妹妹都已經是一品誥命夫人,已是加無可加的尊貴了。”
皇上道:“這樣罷,朕封你阿瑪爲奉恩將軍,只是爵位而非官職,讓他可以安享晚年。”
青鬱道:“皇上思慮周全,臣妾謝恩。”
皇上道:“朕再賜你協理六宮的大權,以後便與全貴妃一道爲皇后分憂。皇后年紀漸漸大了,身體也不好,總是三天兩頭地鬧病,精力也越發地不濟。貴妃畢竟性格毛躁些,也不能容人,朕也放心不下。你性格沉穩,爲人公道,這些朕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了。朕也知你無心戀棧權位,但朕賜予你這協理六宮的權力,也是保護你,你有了它也才能保護咱們的女兒。”
靜妃道:“多謝皇上爲臣妾母女思慮深遠,臣妾謝恩。”
乳母見皇上一直抱着公主,有些勞累了,便抱過公主下去哺育了。
皇上道:“還有,溫憲是你的妹婿,不如朕也再賜他一份賞吧。”
青鬱道:“恩寵太盛只怕臣妾全家都會惹人非議,於家宅平安也未必有益。”
皇上道:“靜歡,你說得有理,那便算了吧。”
青鬱道:“臣妾倒是想替齊太醫討個賞,他實在是個穩妥的人,精研醫術,爲臣妾保胎一直盡心盡力。”
皇上道:“他如今已是副職的左院判,那便讓右院判秦太醫回鄉養老吧,讓齊太醫任右院判。太醫院朕早就有心整治,每次看到那些老傢伙就想生氣。可是朕在朝堂上每日政務繁雜,沒有精力去選人。既然靜歡你覺得齊太醫可用,那便起用他吧。朕會讓他多挑些年輕的醫術精湛的入宮侍奉,一掃太醫院的烏煙瘴氣。”
青鬱道:“太醫院素來是太后娘娘的地盤,若如此一來,恐怕太后責怪臣妾。”
皇上笑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況且有朕護着你,你還怕什麼?太后老了,可還是死死地把着權力不肯放手。朕覺得她是有意晉封祥貴妃,就是爲了堵住你的路。後宮慣例,皇貴妃位同副後,對於後位是莫大的威脅。因此一般皇后尚在,均不立皇貴妃。那麼貴妃便是最爲尊榮的位份了。太后故意擡舉祥貴妃,恐怕就是爲了阻止朕扶你上貴妃之位。”
青鬱道:“祥貴妃娘娘資歷比臣妾深得多,也是應該的。”
皇上道:“可是朕心裡總是更屬意於你。不過也不要緊,名位是虛的,權力纔是實打實的,你拿好朕賜予你的協理六宮的大權,即便朕偶爾不在你身邊,也能自保,能保住咱們的孩子。靜歡,你還年輕,正是花樣年華,朕相信你還會再爲朕生下更多的皇子皇女,朕會一一栽培他們,不枉他們生入皇家一遭。”
青鬱見皇上情深如此,也有些動容,說道:“謝皇上恩典。”
隨後皇上囑咐永和宮上上下下好好服侍靜妃,又叮囑靜妃好好休息,這一個月中千萬不要操勞,便回了養心殿。
靜妃產下一位公主的消息如夜空的煙花般奪目,霎時合宮上下盡皆知曉。
恐懼她最後會生下皇子的人,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