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道:“皇阿瑪病重,請允許兒子們侍疾!”
皇上道:“詝兒,聽話,帶弟弟們下去。”
說罷又對高成道:“替朕傳召宗人府宗令載銓、御前大臣載垣、端華、僧格林沁、軍機大臣穆彰阿、賽尚阿、總管內務府大臣文慶等人入宮覲見。”
六阿哥還想進言,四阿哥眼波一轉,攔住他說道:“六弟,咱們就別打擾皇阿瑪休息了,先回去吧。”
六阿哥只得跟隨着四阿哥緩步走出皇上寢殿。
餘下幾位阿哥也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四阿哥出去了。
幾位阿哥走後,高成湊近了皇上說道:“皇上心裡可是有了主意了?”
皇上道:“若言國事,自然是六阿哥最爲出色。可是方纔朕自言病老,將不久於此位,四阿哥伏地流涕,盡是濡慕之思。仁孝者,堪當大任。聰慧者,可爲輔助。”
高成道:“皇上聖明。”
皇上道:“大臣們都傳召了嗎?”
高成道:“已經派人去了。”
皇上道:“好,待衆大臣到了養心殿,你再親自去替朕請皇貴妃來。”
高成道:“是,皇上。”
是日稍晚,永和宮中。
雨落進殿道:“娘娘,六阿哥從皇上的養心殿回來,一臉的委屈,嚷着要見額娘呢。”
皇貴妃道:“讓他進來。”
少頃,六阿哥進了殿,行禮道:“兒臣叩見額娘。”
皇貴妃道:“起來吧,來,走近些。又有好幾日沒進宮了,讓額娘看看。”
六阿哥走近了皇貴妃,說道:“額娘可一切安好?”
皇貴妃道:“一切都好,不必掛心。這宮中的日子這麼多年了還不是永遠都是一個樣兒。怎麼?聽聞今日你皇阿瑪傳召了你們幾個進養心殿?你皇阿瑪病着,你身爲人子,自當探視。”
六阿哥道:“兒臣在宮外日夜思念皇阿瑪和額娘。得蒙皇阿瑪傳召,便急忙進宮了。皇阿瑪在病榻前問我們幾個治國之策,兒臣對答如流,卻不曾得到皇阿瑪的讚許。反而是四哥,一直伏地痛哭,皇阿瑪卻青眼有加。兒臣覺得,再多努力都是無用。”..
皇貴妃道:“訢兒,你自小額娘就教過你,你認爲對的事情就去做,萬不能因旁人而猶豫甚至放棄。你讀書習武,精研朝政,所爲何事?僅僅是得到你皇阿瑪一句讚許嗎?僅僅是與兄弟們爭一時長短嗎?你皇阿瑪坐擁天下,你們兄弟自出生便註定不凡,百年之後孰是孰非史家自有公論,又豈能如此目光短淺呢?”
六阿哥道:“兒臣只是想求得皇阿瑪的讚許,這也過份了嗎?”
皇貴妃道:“你也不小了,自然應該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你自小有皇阿瑪和額娘庇佑,也得過不少的誇讚之語,便以爲那是常態了?你可曾想過,你皇阿瑪當政三十年,可是衝着誇讚去的?爲君王者,雖然表面上盡是頌揚之聲,但是稍有不慎便會被後世口誅筆伐,再多的功績都難以抵償得過。你今後有朝一日封了王,代表皇家,面對天下萬民,大抵也是如此。”
六阿哥垂首低眉,說道:“多謝額娘教誨,兒臣知道了。”
就在此時雨落又進殿道:“娘娘,高公公來了。”
皇貴妃道:“快請!”
高成進了殿,施禮道:“奴才叩見皇貴妃娘娘,叩見六阿哥。”
皇貴妃道:“高公公免禮,請坐。”
高成於是起身,坐在一旁。
六阿哥道:“這麼快又與高公公相見了。”
高成道:“奴才這次前來是皇上傳召皇貴妃娘娘去養心殿見駕。皇上囑咐了,要先見過大臣,才見皇貴妃娘娘,所以請娘娘莫要着急,緩緩行去即可。”
皇貴妃道:“多謝皇上體恤,多謝高公公。”
高成道:“娘娘客氣了。”
皇貴妃道:“皇上近日病況如何了?”
高成道:“皇上……奴才不敢說,這是大不敬啊!”
皇貴妃道:“那本宮明白了。訢兒,你四哥怎麼沒與你一起來?”
六阿哥道:“兒臣看到四哥出宮去了。”
皇貴妃道:“你速速去他府裡將他帶進永和宮,以防你皇阿瑪有何不測。”
六阿哥道:“兒臣知道了。”
皇貴妃道:“高公公,本宮這就隨你去養心殿。”
高成起身說道:“奴才遵旨,讓奴才給娘娘帶路。”
此時,養心殿中,皇上病榻前重臣雲集。
皇上道:“朕自知已是油盡燈枯,今日請衆位愛卿入宮是要將後繼之君的人選公諸於衆。”
衆大臣無不伏地大哭。
皇上道:“朕剛纔命人從正大光明匾後將秘匣拿了過來,現在就公啓秘匣,宣示御書。”
軍機大臣穆彰阿道:“皇上只是不慎感染風寒,不出幾日就會痊癒,何必早早宣示御書?”
皇上道:“當年皇阿瑪突然駕崩,遍尋不見立儲的秘匣,雖然朕最後順利即位,但是如今朕還剩一口氣,就不願多出這些不必要的事端。”
皇上緊緊抱着秘匣,說完便親手將他打開,拿出聖旨,說道:“朕蒙皇考仁宗睿皇帝覆載隆恩,付畀神器,臨御天下,盈三十年。仰維列聖家法,一以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爲本。自維薄德,敢不朝乾夕惕,惟日孜孜?故自御極至今,凡披覽章奏,引對臣工,旰食宵衣,三十年如一日,不敢自暇自逸。並躬行節儉爲天下先。嗣位之初,即頒手諭,首戒聲色貨利,一切遊觀玩好,稍涉侈靡之事,禁絕勿爲。此薄海臣民所共見。皇四子奕詝立爲皇太子,封皇六子奕訢爲恭親王。你們傳看一下吧。”
宗人府宗令載銓帶頭接過聖旨。
皇上繼續說道:“你們都是朕的肱股重臣,輔弼新君的重擔就落在你們身上了。太子年紀尚輕,生性仁厚,對朝政之事也欠缺經驗,你們要好好輔佐,切不要辜負了朕的期望。”
衆大臣均淚水漣漣,叩首道:“臣等領旨。”
皇上道:“六阿哥聰慧機敏,處處勝人一籌,朝政之事你們要多多與他商量。”
衆大臣又道:“臣等遵旨。”
皇上舒出一口氣,仰面躺下,哀嘆道:“朕之一生,勤政愛民,殫精竭慮,不能說不是爲祖宗基業耗盡了心血。可是無奈天資所限,如今已無力應對種種內憂外患,國力日漸衰微,實在是沒有面目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軍機大臣賽尚阿跪着說道:“皇上英明神武,是臣等無能,雖然已經盡心輔佐,仍然無力挽回頹勢。若不是還要留着老命爲國效力,微臣真想以死謝罪。”
皇上又掙扎着起身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朕要你們好好活着,輔佐朕的兒子。如今情勢大大不利於大清,你們更切勿動此念。民怨沸騰,各地農民紛紛起義,國家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你們作爲皇室宗親大臣切不可虛與委蛇,一定要派忠臣良將前去平亂纔是啊!”
衆人道:“臣等遵旨!”
皇上道:“皇貴妃醇和蘊性,敬順持躬,恩養太子多年,視若親生。若他日太子有不敬皇貴妃之舉,你們一定要多加勸阻。”
總管內務府大臣文慶道:“太子忠孝仁義,定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