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京城內外,皇宮內外,衆人紛紛起身開始新的一天。
無論過去經歷過什麼,日子總要過下去。
永和宮。
風眠、雨落正服侍靜妃梳洗。
青鬱道:“昨日陪皇上說話有些晚了,今日晨起有些懶怠。雨落,你親自去承乾宮走一趟,告訴全貴妃娘娘,本宮今天就不去給她請安了。”
雨落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
說着就沒了影兒。
青鬱笑道:“還是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
風眠道:“全貴妃娘娘必能諒解。”
青鬱道:“那本宮倒是不擔心,只不過,六宮衆人眼下都會盯着本宮的肚子了。”
風眠道:“娘娘擔心誰?”
青鬱道:“誰都有可能,宮中之人都不能盡信。只是儲秀宮那邊要派人格外留神,皇后一日不死,一日就都不會放棄,本宮與孩兒就難以安枕無憂。”
風眠道:“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
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
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
擬歌先斂,欲消還顰,最斷人腸。
和碩長公主府。
溫憲甦醒之時已過了卯時。
溫憲見青蕪守在牀邊,似是一夜未闔眼。
青蕪道:“醒了?”
溫憲道:“什麼時辰了?”
青蕪道:“已過了卯時。”
溫憲心中一驚,說道:“怎麼不喊我起來?誤了入宮的時辰了!”
青蕪道:“莫急,莫慌!昨日夜裡額娘就派人進宮替你告了假,你就安心休息一日吧。”
溫憲聽聞此言,心緒方纔平復下來。
溫憲道:“額娘還說了什麼?”
青蕪道:“額娘並未說什麼,只是苑若姑姑來過了,說了告假之事,並囑咐我好好照顧你。若是晨起有什麼不適,便去請大夫來看看。”
溫憲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額娘……”
青蕪道:“可有什麼不適?”
溫憲蒼白的臉上一絲笑容若隱若現,說道:“並沒什麼。只是你說改日會做艾草糕給我吃,今日無需當值,正好有空。”
青蕪心中大喜,笑道:“那有何難?稍等片刻就好。”
溫憲伸過手,握住她的手,說道:“辛苦你了。”
青蕪只是笑一笑,掙脫了他的手,轉身出了門。
溫憲起了身,恍惚間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抽動地疼着。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溫憲道:“進來。”
兩個小丫頭端着水盆等洗漱之物怯生生地進了門。
其中一個小丫頭道:“青夫人讓我們過來服侍公子梳洗。”
溫憲道:“青夫人?”
小丫頭道:“是青夫人。”
溫憲道:“爲什麼不是蕪夫人?”
另一個小丫頭道:“是公主她老人家讓我們這麼叫的。”
溫憲道:“那你們喚方盈什麼?”
小丫頭道:“盈夫人。”
溫憲道:“那清歡呢?”
小丫頭道:“依舊喚夫人。”
溫憲道:“進來吧。”
兩個小丫頭於是進了房,服侍溫憲梳洗完畢便退下了。
半柱香的工夫,青蕪依舊託着那個紅木雕花的案子進了房。
溫憲緩了半天,氣色已然好了許多,說道:“這都是些什麼名堂?早晨便這麼勞費,太辛苦你了。”
青蕪道:“這並不算什麼,也沒什麼勞費的,只要你喜歡吃就行了。”
青蕪將案子放下,一一將餐食擺在圓桌上。
溫憲扶她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說道:“你坐,一起嚐嚐,可好?”
青蕪笑靨如花,說了一聲:“好。”
溫憲道:“這便是艾草糕?”
青蕪道:“正是。”
溫憲嚐了一口,說道:“甚好。”
青蕪道:“這艾草糕不僅可口,相傳還能預防和醫治傷風等症。你若喜歡,我便常做給你吃。”
溫憲指着另一盤點心問道:“這又是什麼?”
青蕪笑道:“這是馬蹄糕,你平時不愛吃甜食,居然連最普通的糕點也不知道。”
溫憲也笑道:“兒時許是吃過,如今都渾忘了。”
青蕪道:“這是用糖水拌雜荸薺粉蒸的。糖水是甜的,可以沖淡荸薺的苦澀。”
溫憲愣了神,定睛看了看青蕪,只見她梳着一個小家碧玉的二把頭,只有兩個雕花攢珠的銀簪裝飾;一身白藍條紋的素錦旗袍裙,乳白色緞錦上鑲飾着嫩黃色的梔子花,露出的半截內襖小袖也是繡的綠黃雙色梔子花。
溫憲道:“青蕪,謝謝你。”
青蕪道:“我只願做一回糖水,能沖淡你心中的苦澀便心滿意足了。”
溫憲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只是日後無需打扮得這麼素淨。”
青蕪道:“素淨些好,太過妖媚於你於我都不是好事。”
說罷端起碗,笑道:“別光顧着說話了,這荷葉蓮子膳粥最是解暑,夏天用最好,你嚐嚐?”
溫憲嚐了一口道:“粥自然是好的。只不過你也無需刻意放低自己,我等下就交代下去,多給你做兩套吉服。夫人身體不太好,總不能出門,每逢年節命婦入宮朝賀都不能去,不如下一次就由你代她去。”
青蕪道:“我,我怎麼行?”
溫憲道:“有什麼不行的?我說行就行。”
青蕪道:“還是請方盈姐姐代勞吧,我畢竟是……你這樣安排,只會讓我羞愧無地。能留在這府裡,能時常陪伴在你身邊,我真的於願足矣。我從前見過太多人,餘生除了你,除了府裡的人,誰都不願再見。”
溫憲放下碗筷,認真地說道:“好,我說過,我當你是朋友,可以敞開心扉傾談的朋友。若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於你。”
青蕪道:“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溫憲道:“你說。”
青蕪道:“你心中摯愛的那個人離開了嗎?昨夜爲何如此傷心?”
溫憲道:“算是吧,以後我都不會再去見她了。”
青蕪道:“她很美麼?”
溫憲道:“我不知道。”
青蕪道:“你連她美不美都不知道?”
溫憲道:“在旁人眼中她是極美的,但我心裡的她並不僅僅是美可以形容。她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子,我們傾心相待,彼此珍惜,早已超越了所有世俗的定義。”
青蕪道:“那又爲何要離開?”
溫憲低着頭說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說罷又看向青蕪,說道:“以後我只怕更是夜夜要在你這裡,只是不再需要半夜出門去。別人更要給你臉色看了。”
青蕪笑道:“我都已經習慣了,不論如何,總有你和額娘護着我。”
溫憲道:“委屈你了。”
青蕪道:“這些委屈並不算什麼。你與心愛之人因故不能相見相親才更可憐。旁的我也無法幫你什麼,每日服侍你梳洗灑掃還算做得來。”
溫憲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今日晨起你還未向額娘請安,還不快去?”
青蕪道:“苑若姑姑早就替額娘吩咐過,今天讓我安心陪你,不用去請安了。”
溫憲自言自語道:“額娘,總是想得那麼周全。”
溫憲站起身,望向窗外,梧桐落葉早已被下人打掃乾淨。
溫憲看着窗外對青蕪道:“聽說額娘讓下人喚你青夫人,你可喜歡這個稱呼?”
青蕪道:“談不上喜不喜歡的,僅僅是一個稱呼罷了,青夫人還是蕪夫人都是一樣的。”
溫憲道:“我倒是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