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哦,我,我只是隨便問你幾個普通的問題,畢竟,我們也算是朋友了。”陶夭夭對於悶葫蘆這突然的舉動,有些格外的驚恐。
因爲,陶夭夭覺得自從她和悶葫蘆相識以來,那個傢伙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的發火,這種火氣就像是瞬間躥起的火舌,毫無預兆的要將他身邊的人吞噬,燒的灰燼都不剩。
言衡那深邃的讓人迷茫的眼神,落到陶夭夭的身上的時候,他竟然遲疑了一下,繼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便仰起臉,盯着站在飯桌前兩步遠地方的陶夭夭,十分溫和的說道,“抱歉了,你來吃飯吧。”
陶夭夭見言衡的目光中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愁,她便開始在心裡猜測着,或許這個傢伙的身世太過悽慘,所以,提起這件事,他纔會惱羞成怒的吧。
不提也罷,既然是人家的傷心處,她又何苦勉強和爲難。
陶夭夭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感覺卻不如剛纔那麼放鬆了。
陶夭夭時不時的瞟一眼坐的筆挺的悶葫蘆,他依舊是那麼認真嚴肅的吃着飯,從他臉上和眼中,竟然看不出任何一絲或喜或憂。
“夭夭,你家裡人呢?爲何你會出現在清塢村?”言衡一邊吃一邊低聲的問道。
陶夭夭稍稍的怔了一下,這個人還真是奇怪的很呢,他不想別人知道他的事,他還發了那麼大的火,簡直要嚇死人,可是現在他卻又反過來問別人的身世,這個人腦子長包了麼?
“我——”
“如果你有什麼不願說的,我們可以換個話題。”言衡依舊吃着飯,那長而濃密的睫毛,遮擋了他低垂的眼眸,讓人無法觀察到他內心的一絲一毫。
“哦,這倒是沒有,只不過,我的身世比較可笑而已。”陶夭夭自我苦笑了一下。
言衡聽聞之後,微微的擡了擡眼眸,見陶夭夭臉上那種心碎的苦笑,他內心有些不禁的痛感,他剛纔的反應嚇壞了她,而他現在原本先緩和一下氣氛,卻不知,他好像揭開了她的心靈傷疤。
言衡有一剎那的悔意,竟然想着換個話題,卻不想,陶夭夭已經開始講她的那個家庭了。
其實,原本,那個家庭也只是她陶夭夭穿越前這具身體的所在而已,是一種客觀存在的事實,跟她陶夭夭的精神本體,關係並不是很大,當然,這件事情也只能是她一個人知道,並且這一世也只能是她一個人知道了。
“我奶奶和爺爺生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爹爹排行老大,是個十分懦弱的農夫,想當初,奶奶花了二兩銀子從人販子的手中,將我娘買回到陶家,然後就馬上讓我爹和我娘洞房了。”
陶夭夭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神有一些空洞和迷離。
言衡見狀,握着竹筷的右手不禁的顫抖一下,因爲他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故事,定然是悲慘的。
“我爹愚孝,我娘懦弱,我爹和我娘成親之後就有了孩子,只是可笑的是,他們兩人一連生了六個女兒,當然,我是第七個,而我的叔叔和姑姑的家裡都有兒子出生,所以,這也就成了奶奶將我娘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原因。”
陶夭夭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禁的冷笑一下,那白淨粉嫩的小臉上,滿滿的無奈和絕望。
言衡試圖安慰她兩句,卻不知道從何開口。
“然後我奶奶就逼着我娘和我爹把我給掐死,我娘一心想用自己的命換我的命,這纔算是讓我有了活下來的機會,當我長大之後,我奶奶就再也不允許我在家裡呆下去了,因爲,自從我出生之後,我娘就再也懷不上身孕了。”
陶夭夭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氤氳着一層水霧。
言衡看的有些心疼,他那平靜的眸光中有着一絲難以言說的憐惜。
“奶奶說我是掃把星,所以,用她的老命來要挾爹孃,一定把我嫁出去,當然了,這只是她的一個藉口而已,因爲她跟我爹孃說的是將我嫁給一個年輕人,但是我上了花轎之後,馬上就到了新郎的村子了,才聽到花轎外面的媒婆聊天,原來我要嫁給的竟然是比我爺爺還要年長的蔡老爺。”
陶夭夭說到這裡的時候,開始笑起來,她一邊笑一邊流着眼淚,樣子極其的讓人憐惜。
“夭夭,吃飯吧,我們——先不講這件事。”言衡沒有安慰過人,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人,所以,他說出口的話,也只能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
“既然開了頭,即便很扎心,講完了也就講完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陶夭夭淡然的笑了笑。
而言衡看到陶夭夭那種笑意,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見過她妖嬈的笑,嫵媚的笑,天真的笑,可愛的笑,瘋狂的笑,無奈的笑,苦苦的笑,尷尬的笑,而唯獨沒有見過眼前的她的這種笑,一種將無數情感和心酸融合到一起的悲哀的極致。
“我當時就想了,我要逃,逃得掉那就是老天爺的眷顧,逃不掉那就是我的命。”陶夭夭說到這裡的時候,那空洞的讓人發寒的水眸,突然閃過了一絲精光,因爲她笑了笑,十分甜心的笑意,“因爲我遇到了你。”
言衡見到陶夭夭的眼神和臉色之後,一直懸着的一顆心,這纔算是落了下來。
“夭夭,吃飯。”言衡說話之間,將一塊雞蛋夾到了陶夭夭的碗裡,聲音十分的溫暖乾淨。
陶夭夭聽完,朝着言衡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那一笑,驚爲天人,此笑只應天上有,不料卻落凡塵間。
“阿衡哥,我吃雞蛋,補哪裡?”陶夭夭突然眨着大眼睛問道。
言衡稍稍的怔了一下,便學着陶夭夭往常的樣子,扁了扁嘴巴,說道,“按照常理,你在這方面還用不着補,因爲——你功能有限。”
陶夭夭那雙水盈盈的眸子中還帶着些許的水霧,不禁的笑了。
“夭夭,今天你在家看着菜畦吧,如果有旁人的牲畜家禽糟蹋,你趕走便是。”阿衡說着話,又將一點小菜夾到了陶夭夭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