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曉婷的電話, 安意疲憊地倒在牀上,呆呆望着天花頂的吊燈,眼睛被燈光刺得痠痛, 眼角熱熱的, 像是什麼流了下來。
曉婷的話不多, 對於公司裡的情況儘量避開不談, 但從她有限的話語裡也能知道現在公司關於她跟程方宇之間的事情幾乎是炸開了鍋, 先不說她“泄露”客戶資料的事,單是她和程方宇之間的事就可以提供不少談資,例如她什麼時候搭上的程方宇, 例如她又用了哪些狐媚手段,是裝可憐博同情, 還是火辣放蕩……這些種種, 估計都能供他們說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不過奇怪的是, 程方宇沒有使用權利來壓制這些留言。
是因爲他也不在乎了,所以無所謂, 還是因爲想要藉此給自己一個懲罰,畢竟這種事情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說出去也只能是時代公司程副總有魅力……
安意知道自己不該把他想得那麼惡劣,但是心裡又忍不住去一再猜疑,用最惡劣的想法去揣度他的思想, 彷彿只有這樣心裡才能覺得一絲平衡。
掩面, 她想自己從來都應該是個壞女人。
腦子裡亂哄哄, 各種紛擾思緒齊齊涌上, 理不出個頭緒。
抓過手機看了看, 然後直接按下摁扭關機,翻身睡覺。
“對不起, 你撥的用戶已關機……”
無力地垂下手,房間裡僅僅亮着盞落地燈,明黃柔和的光線灑滿一室,這是間收拾十分整潔的臥房,黑白二色極爲簡明,就連傢俱也是線條十分簡潔利落。
程方宇靠在牀頭,擡起手深吸了口香菸,曾經有段時間他煙癮很重,但是後來戒掉了,除了一些場合需要應酬下,他幾乎不抽菸。但是這個夜晚他很想放縱自己,似乎也是需要尼古丁來讓自己好過一些。
安意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平時她絕對不會關機的,因爲他們都習慣了不在十點的時候他打個電話過去,兩個人聊聊天,說說話。縱使平時工作再忙,每到十點他都會放下一切來撥打這個電話,然後心滿意足地繼續忙碌,彷彿那個電話就能給他充滿電。
和安意吵架的當年,S市那邊的分公司臨時出了問題,他匆忙飛過去,熬過漫長的旅途下了飛機準備給安意打電話,結果發現手機沒電了。因爲事情發生突然,很是緊急,他來不及多想,只得全力投入到工作中。那邊的員工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瘋子,既是崇拜亦是恐懼,三天的工作量,他用一天的時間就完成了,然後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來。上了飛機意外看到盧笙,盧笙提出一起回市區,想着他們兩家關係,程方宇便答應了。卻不料……
該死的,偏生好巧不巧讓安意給看到了,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轉頭走人。
不能否認,他當時的確是生氣,氣她不分場合不分時段心口說出“分手”二字,難道在她心裡面自己不夠讓她堅信嗎?
但是找人送了盧笙回家,再進入公司聽到那些種種,他明白了,安意是在一起怯步了。從吵架那次開始,每一件事就是一個重擔壓到她身上,偏偏自己不在她身邊,而缺失的兩個晚上的電話,定是讓她又開始胡思亂想。
心裡既是氣她對自己不夠信心,又是心疼着她。
當他決定要還安意一個清白的時候,戚威難得嚴肅地阻攔,說這事他不方便出面,特別是當那捲錄像帶傳出時,他們的關係擺在那裡。
尤其公司門口那一鬧,更是坐實了他們的關係。若問現在公司什麼話題最熱,無意就是他們兩個了。
程方宇沉默不語,倒是姜蘇芮說了句:“與其施壓遮掩,不如隨他們去,說了幾日,事情淡了,自然沒有人會再繼續。”
兩個大男人聽了她的話,倒是都默認了。
驀地摁滅掉香菸,從牀上坐起,扯過外衣匆匆披上就往外面去。
車子一路不停頓的往老城區走,腦子裡面晃過一句句想要說的話,可是想到後面,什麼都想不到了。這個時候他只想牢牢抱住安意,告訴那個小笨妞,他從來喜歡的都只有她一個人,叫她不要再胡思亂想。
車子停在樓下,停了幾秒,推門出去。
樓道里沒有燈,全靠外面透進來的光,一步一步往上,心裡期待漸重。
“小程啊?怎麼好久都沒來了。快進來坐。”
敲門,來開門的是安意的老媽徐萍。看到程方宇立即笑眯了眼,熱情地喊他進去。
程方宇停在門邊,禮貌問好後:“阿姨,安意呢?我打她電話關機了。”
“哦?那個丫頭,肯定又是玩瘋了。”徐萍埋怨着女兒,擡頭看程方宇,笑了笑,“安意去可凡家了,之前打電話回說她今天不回了。要不我打電話給可凡去問問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安意,你個豬這麼早就睡了!快起來吃東西,我帶了烤魷魚須和藕片什麼的回來。”打開門,裡面黑漆漆的,莫可凡按開燈,邊踢掉高跟鞋,邊朝裡面嚷嚷。
安意聽得模糊,翻了個身,嘟囔着:“不吃。”
“不吃?真的不吃?”探進一個頭來,莫可凡把手裡的袋子往她頭上繞了繞,燒烤的香味透出來,誘得安意翻身起來,睜着雙朦朦朧朧的眼:“辣不?”
“別問我,老闆弄的。起來起來,看你像什麼樣。”莫可凡拿腳踢了踢牀,橫她一眼,“再睡下去,估計你要成狗熊了。”
“狗熊多好,吃的好睡的好,還能娛人娛己。”
安意沒啥心思地說着,可她這話落到莫可凡耳朵裡顯然又變了個味,剛還嬉笑的莫可凡一下子嚴肅起來,“意子,你……”
“放心,沒事。”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安意擺擺手,示意自己沒心思去想。
莫可凡皺皺眉:“算了,快點出來,我找個碟子。”
“意子,你有什麼打算?”吃着滷鴨掌,莫可凡忽然發問。
煮得綿軟的鴨掌是安意最愛,一口抿下去,骨肉分離,省卻了啃骨頭的力氣。可今天她吃得有幾分勉強,不是鴨掌不好吃,也不是自己不喜歡了,而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聽得莫可凡提問,安意嘆了口氣,放下啃了一半的鴨掌:“還能有什麼打算,事情鬧成這樣,就算以後真的能回去,待着也不一定舒坦。”
莫可凡注意到她用的是“就算”,搖搖頭,沒吭聲。安意性子她最懂,既然用了這個詞,就代表她對事情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這般自信。
“要不,你辭職吧!換個環境,我覺得對你不錯。”想了想,莫可凡建議。
安意偏過頭看她,看得她毛了:“幹嗎這麼看我,老孃臉上又沒寫字。”
“莫莫!”安意忽然叫她,膩歪地撲過去,“莫莫,你有什麼建議?”
瞪她一眼,莫可凡有氣無處發:“去我那裡吧!至少我能看着你。省的你又碰上七七八八的糟糕事。”
莫可凡這話提過很多次,但每次都給安意否決了,理由是她不喜歡和熟人一起工作。但是這次……莫可凡仔細觀察着她。
“好啊!但是……”安意欲言又止,臉上明顯躊躇了。
“放心,你姐姐我在那裡,誰敢說。”莫可凡說這話的時候自信非凡。
安意撲哧笑開了,想想也是,這兩年莫可凡一路上爬,憑的都是實力,她說的話,基本下面沒人敢說不。也好,在心裡告訴着自己,換個環境,換個心情,或許還能發現,這個世界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麼糟糕。想着,她抱住莫可凡,蹭了蹭:“莫莫,謝謝你,幸好還有你。”
“去去去,少在我面前發嗲。老孃對你免疫。”莫可凡毫無氣質地推開她,一臉嫌棄。
安意受傷地蜷縮回去,狠狠啃着鴨掌。然後很順便地把抓了鴨掌的油手抹到身上的睡衣上面。
“啊!安小意,你居然把我的睡衣用來擦手!”莫可凡轉頭看到她的動作,爆發了。
安意邊笑嘻嘻躲開她的魔掌,邊毫無誠意地說:“我忘了這是你的睡衣。”
“你要給我洗乾淨。手洗!”
“機洗行不?”
“不行!”
程方宇放下手機,莫可凡的電話也關機了,兩個人的都打不通。
此時正值春夏交接之際,儘管溫度已經回升,到了夜裡還是有幾分寒意。走在路上,程方宇不斷連日來發生的事,頭又開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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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了,接起來:“什麼事?”
“……嗯,知道了……暫時先不要管,繼續盯着……好!”
掛斷電話,程方宇並未能從剛剛那個消息裡找到欣喜,反而覺得更加煩躁,心裡有個不安地念頭,彷彿安意要離自己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