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齊伊絡忽如其來的真相驚到, 安意心神不寧，不過好歹還是把一桌子飯菜給做了出來。
聞到香味浩軒一聲歡呼把遊戲手柄丟開蹦跳着跑過來，眼看着就要撞到安意身上, 被程方宇從後面抱起來。
“走, 洗手去。”男人的聲音低醇好聽, 抱着浩軒去洗手。
安意忙把湯放下, 隔着厚厚的棉布手套, 端了這麼久手指還是覺得有點燙到了，脫了手套趕緊去捏耳垂。
程方宇帶着浩軒回來的時候看到她站在飯桌邊，米白色的圓領開襟針織衫, 下面是一條淺藍色牛仔褲，圍着鵝黃色花邊圍裙, 腳下還是一雙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在明亮光潔的客廳裡, 很有居家小女人的味道。
“來來來, 快點坐下吃飯。先說好，今天的菜都是安意做的, 我打下手。”齊伊絡邊擺放碗筷邊張羅着。
安意拿起棉布手套笑：“齊姐你這是企圖推卸責任。”
“這叫責任到位。”把筷子擱到最後一隻碗邊，齊伊絡直起腰板糾正，對已經坐下的程方宇擠眉弄眼，“這姑娘不錯，出的廳堂下得廚房, 我很中意。”她聲音不大, 卻剛好控制在安意也能聽得到的分貝上。
程方宇沒有出聲, 浩軒聽得半懂不懂但看着他老媽的神色, 直覺是好話, 臉上樂得就跟在誇自己一樣。
安意被她這一鬧，弄得窘迫尷尬, 找了個藉口又跑進廚房去。
齊伊絡盯着她的背景笑得好不燦爛，程方宇慢慢開口：“不要鬧她。”
“喲，心疼了。”齊伊絡鬼聲怪調地問，安意待在廚房拿着鍋鏟的手頓了下。
“叮咚”
門鈴意外響起。
“你還請了誰？”
“還能有誰，不就你們兩個。”齊伊絡走着皺着眉頭她想也不出還會有誰過來，撩起圍裙擦了擦手再解開往椅子一丟，前去開門。
浩軒看着一桌子的菜嘴巴不停發出嘖嘖的聲音，偏頭看着程方宇，趁他不注意想要伸手去捏油鹽蝦子來吃，手指尖還沒碰上就給抓住了手。
“等安意阿姨來再動。”
“哦。”浩軒依依不捨地收回手，心裡盼着趕快開飯。
“齊姐姐今天是浩軒生日，我特地過來給他慶祝的。”隨着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從玄關處蹦躂進來一個人，“浩軒歡不歡迎我？”
浩軒沒有反應，隨後跟着過來的齊伊絡看着程方宇面色有點不自然，口裡仍提醒兒子：“浩軒喊人啊！”
“哦。”浩軒不甘不願地應着，嘟着嘴巴含含糊糊喊了聲，“笙姐姐。”
“誒！”盧笙笑得眼睛彎成兩道月芽，臉是朝着浩軒的，可目光總是不斷越過浩軒往程方宇身上看，“宇哥哥。”扯扯衣服，她露出個甜美可人的笑來。
“嗯。”程方宇點頭示意，一副並不打算多做交談的樣子。
盧笙見怪不怪，貼着浩軒想要坐下來，眼睛在桌子上飛快地掃過，笑得古怪精靈：“齊姐姐，怎麼有四副碗筷，難道是猜到我要來？”
“這個……”
齊伊絡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又聽她笑嘻嘻地開口：“不過應該是六副纔對，我哥和嫂子也來了，不過我動作快點，他們還在停車。”
盧笙的話音剛落，就聽廚房裡傳來杯碟撞擊的“哐啷”聲。盧笙擡頭看去，這才發現在廚房拐角的水槽前還站了個人。清瘦的背影，背脊微微彎曲，扎着馬尾，不像是齊家請的小阿姨，反是像……被心裡突如其來的念頭驚嚇住，盧笙試探性地喊了聲：“安意？”
“小笙，很久不見。”
轉過身，安意麪帶微笑，神色自若。
反是盧笙像受了驚嚇般往後退了一大步，瞪大了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安意始終保持着微笑，對她失禮的反應也沒有過多注意，彎腰拉開消毒櫃，自言自語地說着：“既然還要來客人的話，就再添三副碗筷吧。”
盧笙動動嘴巴，想要說什麼，門鈴又一次響起。
看着屋子驟然減低的氣壓，齊伊絡認命地去開門，心裡隱約有氣，計劃着要不要等會乾脆出去好了，她可不願意兒子一年一次的生日過得不愉快。
門外的果然就是盧默和蔣宜寧夫妻二人。
盧默黑西服，蔣宜寧黑白套裙，兩個人脖子上圍着條紅格子圍巾，乍一看像是刻意的情侶裝扮，在外人看來是甜蜜到不行。
沒有發覺屋內的不妥，盧默微笑着自蔣宜寧手裡抽過紙袋：“齊姐，小笙鬧着要來給浩軒過生日，這是送給浩軒的禮物。”
“你們客氣了。”齊伊絡結果紙袋，挺沉的估計是什麼電動玩具，“進來坐吧。”
客人都上門了，禮物也收了，她只得硬着頭皮把他們請進來。
蔣宜寧還是頭一次到齊伊絡家來，玄關拐口做了個造型，蔣宜寧不熟悉腳被絆住，盧默趕緊伸手扶住她。
“哥！”盧笙頭暈暈的，下意識出聲喊他。
盧默扶着蔣宜寧，聽她叫自己也沒回頭，就只是開口笑話妹妹：“怎麼看到哥哥來了才記起剛剛把我跟你嫂子拋下的事？”
沒聽到預計中妹妹的嬌嗔，回頭一看眼睛閃過莫名的震驚，攬住蔣宜寧的手臂緊了緊。
“怎麼了？”察覺出他不對勁，蔣宜寧來不及細看眼前的陌生女子，一心擔憂着面色不佳的丈夫。
“我沒事。”偏頭躲開妻子探來的手，盧默不自在地看向安意，“好久不見。”
“嗯，是好久不見了。”安意淡淡應答，眉眼皆是一片淡漠，彷彿真的只是兩個久未謀面的朋友。
蔣宜寧眼眸微斂，挽着盧默巧笑，“阿默你不打算介紹下麼？”
“宜寧，這是安意，我的……學妹。”盧默停頓一下，選擇了一個很恰當的身份來介紹。
“你好！”蔣宜寧笑着上前，大方得體地伸出手來，“我是蔣宜寧，阿默的妻子。”
“我知道。”她笑，同樣伸出手來，“很早就聽說了。”握了一下，她禮貌地收回手。
旁邊的齊伊絡很有眼色的招呼起來：“來一起坐下吃飯吧！”摸了兩瓶酒出來，她對着安意說，“安意來這邊坐，今天多虧有你，要不然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齊伊絡家的飯桌是標準的六人位，她給安意指定的位置就在程方宇右邊，浩軒要媽媽，她就臨時加了張椅子陪着浩軒，正好坐安意對面。蔣宜寧和盧默兩夫妻對坐，盧笙則安排在程方宇對面。
一餐飯吃下來話題很少，幾乎都是浩軒在那裡嘰嘰喳喳說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他，把小壽星哄得笑眯了眼。
“蝦子好好吃，爸爸下次還帶姨姨過來做給浩軒吃。”一大份椒鹽基圍蝦，浩軒那小傢伙一個人吃了大半，還眼饞地舔着手指要求。
程方宇長眉一挑，把問題拋給安意：“想吃自己去問。”
“姨姨好不好？好不好嘛？”
安意只是笑，不好回答，擡頭去看程方宇，他笑笑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安意有種被算計的感覺，可看着浩軒不依不饒的樣子心又軟了：“好好好，浩軒要是喜歡的話，下次再做給你吃。”
“姨姨好好！你也來吃一個。”小馬屁精忙不迭獻殷勤地夾了只椒鹽基圍蝦急着往安意碗裡送，安意還不及把碗遞過去，浩軒胖乎乎的手臂就把程方宇面前的酒杯撞翻了，水晶酒杯打着轉往安意那邊滾，傾倒的酒液沿着桌沿淅瀝瀝灑落。
安意忙着去扶杯子，身子一輕，被程方宇拉了起來，聽他問：“沒事吧？”
“沒事。”把酒杯放好，她低頭一看，皺了下眉，褲子大腿上給紅酒潑了一小塊，顏色略深，像畫板上泅開的花。
“叫你搗蛋。”齊伊絡作勢敲了浩軒腦門一下，起身去陽臺拿抹布拖把。
小孩子委委屈屈地叫嚷：“姨姨，浩軒不是故意的。”
“嗯，沒事。下次注意就好。”對着小孩子安意尤其好說話。
“安意去我房裡換條褲子吧。”
“不用了，擦乾了就沒事。”安意話音未落，就給程方宇壓着肩膀坐下，手裡拿着幾張餐巾紙蓋在潑了紅酒的地方欲幫她擦拭。
安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伸手攔住他：“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先去吃飯。”她說這話的時候只是爲了避免尷尬，但話出口，又覺得要比之前更尷尬了，那種語氣和口氣怎麼聽都太過熟稔。低垂着頭，臉悄然泛紅，跟桌上的椒鹽蝦子有得一拼。
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盧默臉上沒有什麼變化，但一雙眼眸瞬間黯然。盧笙悄悄拿腳踢了踢他，眼睛瞟向埋頭扒飯的蔣宜寧。盧默會意地收起心神，夾了只椒鹽蝦子放進她碗裡：“吃這個，味道不錯。”
蔣宜寧擡頭，瞳孔裡是他滿臉溫和，連聲音都是那麼溫柔。
笑了笑，在他溫柔如水的目光裡夾起蝦子咬了口，外酥裡嫩，味道調配得剛剛好。
除了浩軒把酒杯撞翻，這一頓飯倒也算得上是風平浪靜。
吃過飯，盧默一家和程方宇一起陪着小壽星在客廳裡玩，時不時也聊上一其他話題。安意和齊伊絡兩個人在廚房裡收拾着。
“安意碗放裡面就行了，不用收拾得那樣仔細。”
“平時在家都做慣了。”安意笑得溫和，只是揹着齊伊絡眼裡閃過一絲疲憊，不似人前那般精神。
“那你來吧，我先把水果端過去。”齊伊絡也不跟她客氣。
“安意。”
身後的呼喚讓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安意回頭微笑：“蔣小姐。”
蔣宜寧身子半倚在冰箱上，保持着得體的笑容：“不用這麼客氣的，跟阿默一樣叫我宜寧就好。其實我們見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