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安意，你非得把這個小鬼帶着一起？”
聞人與尋的話音未落，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就緊接着響起：“我不叫小鬼，我叫浩軒，齊浩軒。”齊浩軒蹙着兩條濃眉，神色很是認真，像個小大人。
“來，浩軒。”把剝好的基圍蝦全都趕到浩軒的碟子裡，安意眼裡滿是歡喜。
車主的一句話，讓她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一時間激發了她的母性，想也沒想就衝了出去。現在想想事情的經過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
“喂，跟你說話呢。”被忽視掉的聞人與尋不甘地開口，順便瞪了眼吃蝦子吃得歡快的小鬼頭。
齊浩軒若有感應地擡頭，衝他扮個鬼臉，又迅速低下頭去大快朵頤。
好笑地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人互動，安意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很是溫馨，就像是一家人。
“咳咳……”想法剛一冒出來，她就被口水給嗆到了，咳嗽不止。
天！小浩軒也就算了，她怎麼會想到和聞人與尋是一家人？呸呸呸，真的昏了頭了。
聞人遞來一條溼毛巾給她，很體貼的舉動，可是口裡說的話很是氣人：“豬啊你，平白無故都能嗆到。”
安意接了毛巾，捂着嘴巴緩氣，無比肯定之前她的想法絕對是昏了頭才產生的幻覺。
“姐姐喝水。”浩軒舉着杯水，小眼睛明亮清澈，乾淨得跟水晶一樣。
“乖。”安意毫不吝嗇的回他一個燦爛的笑，接過水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中途聽到聞人低聲嘟噥了一句，聲音很低，她沒聽清楚，不過她也不打算去追問，想必那也不是什麼好話。
“對了，浩軒，你確定你媽媽會來這裡嗎？”
“嗯，我跟媽媽說了今天要來這裡吃飯的，她也答應了，可是……”浩軒說着，小臉蛋一下子黯淡，鼓着腮幫子撅着嘴巴，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安意這下子沒能忍住，手直接掐上浩軒的臉頰，小孩子的皮膚就是好，柔嫩細膩，掐了還想掐。遏制住這個想法，安意收回手，望着浩軒小臉蛋的目光滿是可惜：“放心吧，你媽媽答應了你要來這裡的話，就一定回來這找你的。”
之前好不容易哄得浩軒不哭了，從他口裡問出來，他是和媽媽過來吃飯，結果人太多一不留神他就走散了。巧的是他和他媽媽約好吃飯的地方就是那家自助餐廳，安意想着與其在外面找不如來餐廳，浩軒的媽媽跟他走散了說不定會來這裡找。
於是，原本兩個人的晚餐成了三個人。
“嗯！”
也不知道是安意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小孩子心性如此，不一會就陰轉晴了，揚起大大的笑容：“姐姐真好！”說着浩軒一把抱住安意，扭着屁股要往她懷裡鑽。
自從那個孩子沒了後，安意就格外喜歡小孩子，今天和浩軒這麼有緣，他主動跟她撒嬌，她更是歡喜得不行。
“喂喂，我說小鬼，你夠了吧？”當事人一臉享受，坐在對面的聞人與尋先受不了，就差沒有直接動手把齊浩軒從安意懷裡扯出來再丟出去。
“你也是的，有必要跟個小孩子鬧。”
安意不贊同的瞧着他，再一低頭看齊浩軒的時候眼裡滿滿都是寵溺。
待遇差別之大，讓聞人着實嘔了口氣。煩躁地擡頭要揪頭髮，忽然想起今天剛打理過，只得悻悻把手放下。自從回來後頭發沒怎麼打理，現在都差不多齊肩了，他隨意紮在腦後，身上的藝術氣息就更濃郁了。
“安意。”他叫她的名字，邊對自己說忽視忽視，徹底把那個小鬼忽略掉就是了。
“什麼？”安意頭也沒擡，忙着手裡的動作，把浩軒扶正了身子，又給他把嘴擦乾淨。
看不得她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小鬼身上，聞人撇嘴：“你這麼喜歡小孩子？不如自己生一個好了。”話剛一出口，他立馬警醒，可惜出口的話無法收回，他只能眼看着安意臉色一下子變的蒼白，給浩軒擦嘴巴的手也僵硬着。
他們往常開慣的玩笑，這樣的話也不是沒有說過，安意一般都會笑着點頭說——“好啊好啊。”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後悔自己的莽撞和不沉穩，幹嘛和一個小鬼爭，這下可好了。懊惱地甩頭，他開口，小心翼翼：“安意，我不是有意的。”
“沒事。”安意的語氣輕快，但是面色依然蒼白，“不過你以爲生孩子真的這麼輕鬆啊？”話說完，安意嘴脣抿住，仔細給浩軒擦着嘴，腦子裡亂哄哄的。
她沒生過孩子，卻打過一個，那樣的痛想來應該是一樣的吧！但對於孩子來說前者是生路，後者是死路，她看似冷靜而無情地抹殺掉一個孩子睜眼看世界的權利。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如此狠心歹毒的時候。
心裡悲痛，手不受控制捏緊，企圖藉此來發泄紓解。
“啊痛。”浩軒一聲輕呼，喚回她的意識，手足無措的看着苦着張小臉的浩軒，緊張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你把我嘴巴擦痛了。”浩軒嘟着嘴巴說，嘴巴紅豔豔的似乎還有點腫，似乎是在無聲地控訴她的“罪行”。
臉上一紅，安意忙道歉：“抱歉，我……”
“沒事的。”小浩軒打斷她的話，認真地看着她，“姐姐不開心嗎？”
“沒有。”安意搖頭，矢口否認。
“爸爸告訴浩軒，不開心的時候就多吃點，吃好吃的，這樣就會開心了。”
齊浩軒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笑，一臉正經。安意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怔怔地腦海裡晃過另一個人的臉，說話的時候神色也是如此。
恍然回神，她用力點頭：“好，那我們多吃點。”
“我們拉鉤鉤。”浩軒恢復了天真的神色，胖乎乎的小手伸出來，手背上有五個可愛的小漩渦。
“嗯，拉鉤鉤。”小浩軒出乎意料的體貼讓安意覺得窩心至極，陰霾的心情也隨着浩軒的幾句話變得燦爛了。
“還吃蝦子嗎？或者螃蟹怎麼樣？”心情愉悅，安意越看浩軒越可愛，能教育出這麼聰明懂事的孩子，那個家庭一定是很幸福的。
“不要螃蟹，太橫了。”
“好，那就蝦子好了。”一碟基圍蝦吃得只剩兩三個了，安意擦擦手，準備起身去再端一碟來，被聞人與尋攔住：“我去吧！”他很是殷勤，也顧不上這蝦子最終會落到小鬼肚子裡。
看出聞人是爲了之前的事刻意想要道歉，點點頭：“好。”
“不是那樣子的，要像這樣，輕輕一剝就行了。”看着齊浩軒手上慘不忍睹的蝦子，安意耐心地示範。
長長的頭髮梳在腦後，又沿着肩膀滑落搭在胸口，臉上笑容甜蜜燦爛，語氣輕柔不自覺帶着一絲寵溺。
程方宇進到餐廳看到的便是這樣和諧溫馨的一幕。
浩軒學着她的動作，卻不得要領，心一急指腹擦過蝦子尖銳的嘴巴，疼得直皺眉。
“弄傷了？”
“嗯。”
安意把蝦子從他手裡拿出，取了乾淨得溼毛巾給他擦手。
浩軒身上有種好聞奶香，甜甜的。她忍不住用力吸了口氣，意外聞到一股熟悉的淡淡古龍水混合菸草的味道。猛地擡頭，程方宇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面前。鬆開浩軒的手，她侷促地起身，一聲“總經理好！”還沒出口，就聽浩軒響亮的一嗓子——“爸爸！”
爸爸？
安意眨着眼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程方宇擰了下眉，伸手抱起浩軒，浩軒異常歡喜地在他身上不安分地蹭來蹭去。
“好了好了。”程方宇，拍拍浩軒的後背。
浩軒停下動作，兩隻小胳膊環着程方宇的脖子：“爸爸，你來了？媽媽呢？”
程方宇不及回答，一名女子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看到齊浩軒長鬆了口氣：“你嚇死媽媽了？跑哪去了？”來人正是雖是責備，但不難聽出關切和緊張。
安意捏捏手心，剛剛剝過蝦子的手還有點油膩。齊伊絡不等浩軒回答，轉過頭來，看着安意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是你？”
“你認識我？”安意驚詫，眼前的女人打扮時尚，左手上的手錶正是安意前幾天在雜誌上看到過的，價值十多萬，這樣的人怎麼會認識她？
齊伊絡笑而不語，她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安意時的“驚心動魄”，不過顯然那個時候她沒看清楚自己，這樣也好，她不會傻得又去重提。
“媽媽，我差點讓車子撞了。”
浩軒語出驚人，一句話就讓齊伊絡變了臉色，搶過去把浩軒從程方宇懷裡抱下來。
安意縱使知道來龍去脈也爲着他突如其來的話驚了下，仔細去看程方宇，他表情不變，可是眉心已經悄然蹙緊。
“我沒事啦！”受不住齊伊絡的檢查，齊浩軒左閃右躲邊說，“只是差點，可那司機大叔罵我，好難聽。是姐姐幫了我，她還要大叔給道歉了呢！”
浩軒的話一下子把注意力引導安意身上。
“謝謝你。”齊伊絡連忙拉着她的手道謝，言語滿是真摯，“我都擔心了好久，要是這孩子出了事情，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應該的。”
“我請你們一起吃飯吧！雖然是俗了點，但我都想不出該怎麼感謝你了。”
“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麼。”安意勉強笑笑，餘光瞅見程方宇神色一黯，一下子心裡緊張起來，說了什麼自己也不清楚，“小孩挺可愛的。你們一家很幸福啊！”
她話剛說完，從左前方投射來的氣壓就更低了，安意忍住身子要哆嗦的想法，嘿嘿傻笑。
齊伊絡瞄着程方宇黑着的一張臉，心裡偷笑，明知安意是誤會了也不立即解釋。
程方宇清清嗓子：“其實，我們……”
“安意，我給你端了幾道甜品，看喜不喜歡。”聞人與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看到程方宇的時候愣了下，隨即點了下頭，低下頭看着被齊伊絡牽在手裡的齊浩軒，“小鬼，你媽來接你了？”
“還有我爸爸。”浩軒糾正他，踮起腳緊緊扯着程方宇的手指，程方宇微微彎下腰，好讓他能順利拉到自己。
安意看着，心頭突然涌出一股酸澀。
“我們吃飽了，不耽誤你們一家，就先走了。”安意說，扯了把聞人。
聞人不解，但配合着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一起吃飯嗎？”齊伊絡還想挽留。
安意搖頭：“不用了。”
“那……把你號碼留給我吧。下次有機會我再請你。”看安意在猶豫，她又補充了句，“看得出浩軒他很喜歡你。”
“那好。”交換了號碼，在輸入齊伊絡的名字時，安意有些許疑惑，浩軒是跟媽媽的姓，爲什麼不跟程方宇呢？稍微想了下，她便作罷，別人家的事情，她管什麼。
“浩軒，拜拜！”
浩軒乖巧地揮手：“姐姐，拜拜！”
“叫阿姨。”冷不防程方宇插了句。在他要求下浩軒扁扁嘴，更正了稱呼：“阿姨拜拜！”
安意失笑，就一稱呼至於嘛！但看着程方宇沉着的臉，她自覺沒有出聲抗議。反正就一稱呼，阿姨就阿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