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已經黑掉，安意還保持着，一手託着下巴，一手搭在鍵盤上的姿勢。
午休時間，大家都出去吃飯了，她充當着留守角色。本來是說利用午休時間來看看網上能不能接到私活，結果查着查着人就開始走神了。
上午把旅遊卷帶到公司來，葉西西通知她，說是年終慶的時候合作的旅行社弄錯編號了，要安意重新拿着捲去更換。
半信半疑拿着旅遊捲去了，財務部王經理又說這次的旅遊卷一共預定的是十一張，之前旅行社送來更改過的只有十份。
言下之意，便是安意這事情暫時還無法解決。
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王經理又說，要不現在給她按一定比例折算成現金。安意一聽，巴不得這樣子，喜滋滋地連連點頭。
那個時侯她還不覺得，等腦子平靜一點，她總覺得事情不對。
但要深究下去，她又不敢不願，像是前面隨時都會有什麼不該觸碰的東西。
“嗡嗡嗡”手機在桌面上強烈震動，猛然覺察到異樣，安意蹭地彈起，揚起的手不慎打翻一旁的水杯，半杯子水順着桌面往下流，滴得地上溼嗒嗒一片。
安意一把抓起還在震個不停的手機，一面急匆匆往茶水間跑去拿拖把。
“喂？”中途接通電話，那邊卻在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把電話給掛斷了。拿着手機看了兩秒，安意憤怒地一把塞到口袋裡。
毛病！騷擾電話很好玩嗎？
把木地板上的水吸乾，又發現鍵盤也遭了水災，安意趕緊拔掉線拿出去要把水拍乾淨。
天有點陰，窗戶上蒙了層薄薄霧氣，清玻璃也成了磨砂玻璃。
安意使勁搖晃鍵盤，噼裡啪啦拍的跟搖鈴鼓似的。
正忙着，口袋裡又傳來震動，安意看了眼是個陌生來電，稍微猶豫下她還是接了：“喂？你好，哪位？”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安意以爲是沒聽到，於是提高聲音又“喂”了聲。
還是沒有說話，但能夠隱約聽到呼吸聲，悠長清淺，像是努力壓抑着。
心裡蔓延出一點異樣，一個荒誕的念頭在腦子裡漸漸清晰，安意輕輕開口：“喂，你是……”
“啪！”
電話再一次給掛斷。
安意一手抓着鍵盤，一手舉着手機，呆呆地看着陷入黑暗的手機屏幕，那一點猜測沒有因爲電話的掛斷而停止，反而在她心裡翻江倒海起來。真的會是他嗎？
安意有些拿不準，但又有誰這麼有閒心會來戲弄自己？
察覺到手腕酸的時候，她才放下手機，嘆口氣，要收進口袋。邊對自己說，算了算了，不去想了。
手還沒從兜裡出來，手機又響了。
俗話說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事不過三。真當她好戲弄嗎？
拿起電話，安意劈頭一頓咆哮：“玩夠了吧？打個電話聲都不吭一聲，玩神秘啊？神神叨叨的，要玩找別人去，老孃沒空奉陪。”
“喲！還老孃吶！安小意你鬧騰個什麼勁啊！”
故作嬌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讓本來只想發泄一番的安意開始頭皮發麻，乾笑聲：“莫莫怎麼是你啊？”
“不然你以爲是誰？別告訴我說是聞人那臭小子。”莫可凡語氣不善，帶着三分警告。
安意自知理虧，還是盡力辯解：“我哪知道你是啊！前面接了兩個騷擾電話，還以爲又是那人打來的。”
“行了行了，誰那麼有閒情逸致來騷擾你啊！”
“你又打擊我。”某人開始控訴。
“打擊就打擊了唄！”莫可凡無所謂地說着，話題一轉，“你昨晚到底跑那裡去了？”
“去拜菩薩了。”
“拜菩薩？你沒病吧？”
翻着白眼，她就料到了莫可凡會有這麼句：“你才病了呢！多拜拜菩薩，神仙自然會保佑的。”
“是佛祖好不？”
不理會莫可凡的糾正，安意把鍵盤拿起甩了甩，沒見水珠放心了：“有什麼事情啊？我這邊忙着呢！”
“你有什麼好忙的。”對她試圖逃避的藉口莫可凡嗤之以鼻，安意不滿地哼哼，就聽她問，“昨天真去拜菩薩了？”
“嗯，真的。”
“不是一個人去的吧？”
“嗯，還有人。”
安意順溜嘴說完才明白，不由撇嘴，果然下一句就聽莫可凡超精神地問：“和誰？快說快說。”
“程總。”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安意刻意壓低了聲音。
“程總？誰啊？等等！不會是你們頭頭程方宇吧？”莫可凡自詡爲“賢良淑德”的聲音一下子提高八度，嚇到安意手忙腳亂捂住手機，就怕誰經過斷章取義給誤會了。
“喂？真的是程方宇？”
聽到那個名字，安意恍惚下，點點頭，隔了會意識到在電話裡莫可凡看不到，又“嗯”了聲。
“你們怎麼撞到一起去的？快說，不老實交代，我就殺你屋裡頭去。”這個話題顯然勾起了莫可凡無限興致。
還真是差點就給撞到了。安意想着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張口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什麼啊！出門正好遇到他，大概是覺得我平時表現還不錯，就順口安慰了下我。”
她說得稀鬆尋常，成功地打消莫可凡探尋真相的興趣。莫可凡猶不反甘心一個勁問：“真的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她提高嗓音，說完反問莫可凡，“你想要我們發生什麼事情？”
莫可凡不答話，只“嘿嘿”笑着，陰測測。笑得安意雞皮疙瘩都貓起來了，腦子風馳電掣般閃過昨夜的情景。
最後程方宇淡淡笑着，伸手拉過她，口裡說：“走吧回家。外面太冷，容易生病。”
傻乎乎地讓她牽着，等反應過來這動作大不妥當的時候，已經被他帶出寺廟，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越握越緊，半點縫隙都不給她留下。安意扯了幾下不行，正想要加大力氣，不妨程方宇突然放開，她用力過猛身子往後仰。
不會這麼慘吧！腦子意識還在飛轉，她閉着眼睛準備承受大地母親的親吻的時候。一雙強有力的手突然環住她的腰，扶着她重新站直。
驀地睜眼，望見的是程方宇的一雙深沉的黑眸，臉騰地紅了，火燒一樣，推開他低聲說：“謝了，上車吧，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去。”說完，她驚覺後半句太過熟稔，似乎並不適合。
程方宇是什麼表情安意不知道，反正回家的路上她要不低着個頭，要不就是望着窗外，反正絕對沒有也不敢往左偏四十五度……
“喂喂喂，意意還在聽麼？”
莫可凡一聲聲聒噪地把安意飛遠的思緒拉回：“在呢！”
“我問你，你多久回去看看你媽？”莫可凡的聲音一下子正經起來，“鬧了快一個月了，你再冷處理，也該去看看成效吧。”
控訴被忽視，安意聽了莫可凡的話，瞬間神色黯然。
安意的爸爸走了後，是安媽媽一手把她拉扯大，這麼多年，唯一盼望的是她能有出息。因爲相依爲命，所以母女之間的感情很好，十多年來幾乎沒有吵過架鬧過意見。
磨蹭了半天，安意纔開口：“還沒吧！我媽那脾氣估計還得再等等。”
“安意你自個蠢就不要把我也當傻子，什麼叫再等等，你就算要敷衍，也不是這樣的吧。”莫可凡直接戳穿她的話，不留情面。
安意對天翻白眼，有些無奈又有些焦躁不安：“我媽都放了狠話，我這個時候回去，她會不會還不肯罷休啊？”
在說了她的想法後，得到的是莫可凡的一通教訓：“你媽那個性格你還不知道，現在巴不得你能趕緊回去。她就你這麼個女兒，你以爲她真捨得爲了跟你置氣就斷了母女情？”
安意的戀情本不被自家老媽看好，說門不當戶不對。但在她的堅持下，老人家只得妥協，好不容易盼得兩個人要結婚了，不想事到臨頭還是出了幺蛾子。老人家氣得不輕，安意就這樣子被她給掃地出門。
拎着手機，安意乖乖聽訓，不知內情的人要看到她這樣子，一定會以爲是家長在電話裡訓示。
說起來，大她三個月的莫可凡一直以來都是大姐大的作風派頭，她受到照顧多多。有時候安意想想，自己也算是幸運的，能有聞人與尋和莫可凡這兩個摯交好友。
“我怕我一回去，她太激動，心臟病發。”扁着嘴狡辯，心裡拿捏不準。
“放心，老太太身體硬朗着，你真想她回去就是了。我保管平安無事。”莫可凡沉默了一秒後，揚高聲音回答，自信的語氣連帶着也給了安意一份心安。
“莫莫，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這邊來人了，不跟你聊了。有事再聯絡。”
莫可凡匆匆掛了電話，安意聽着那邊掛機聲，會心一笑。
哈，莫可凡那個鐵娘子居然害羞了！
一旦決定了，安意一顆盼歸的心就開始蠢蠢欲動。
拿着鍵盤迴到格子間的時候，她忽然想起程方宇說過的話，他字字珠璣，切中每一處要點。回想之前，她似乎又依賴了莫莫一次，從她身上汲取勇氣。
想着，安意雀躍的心情變得有點陰鬱，但緊接着她又恢復了，或許決定的時候她是依賴了莫可凡，但真的去面對的是她，而不是莫可凡。
這麼一想，她釋懷了。絲毫沒有察覺到程方宇對她的影響力正在逐步擴大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