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逡巡四周,只見自己和夜煬正在一個小島上,而且四周有很多火把和照明用的寶珠,雖是沒有陽光,但小島內照樣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她的身邊有青青綠草,五色小花,磐石上長着綠瑩瑩的青苔,縫隙之中還有白嫩的蘑菇,空中飛滿了絢麗的蝴蝶。
這是哪裡?他們此時應該在歸墟的深海之下,深海之中怎麼會有這些陸地上的東西呢?
難道是幻境?
姜小豆從身旁摘掉一朵藍色的小花,只見斷掉的花莖上慢慢的滲出嫩綠色的花汁來。
不是幻境,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夜煬,這是哪裡?”
夜煬搖頭道“我在亂流中失去了意識,醒過來後發現我們就在這了。”
姜小豆站起身來,看着周圍的一切,她驚訝的發現,不但此處有花草流螢,不遠處還有一大片密林,林子之中隱隱可見星星點點的流螢。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就是南海吧!”
姜小豆猛然回眸,不可置信的看向夜煬“南海?我們剛剛不是在歸墟的嗎?”
“歸墟的那道暗流絕非意外,應該是進入盤古墓的關鍵所在。”
姜小豆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爲什麼肯定此處就是南海?”
夜煬往南一指,遠遠的只見天水交接處有一些微微凸起的黑影,姜小豆眼力不濟,看着那黑影,只覺得那黑影有些像是山巒。
他道“那座山本座認得,所以可以斷定我們此刻就在南海!”
“那山是...............”
“鮫族舊址,蒼梧山。”
按照方位和距離來說的話,此處確實是南海不錯!
夜煬凝眉道“只不過,本座和祝餘在南海找了一段時間,不說把南海翻了個底朝天,但南海之內所有的島嶼都找了個遍,就連南海的海底也巡查了不止一次,而這座島嶼與本座來說無比陌生,若它在南海之內,本座和白朮兩人不可能會獨獨漏掉它不查。”
“你覺得這島有古怪?”
“不是覺得,而是本座肯定這島絕對古怪!!”
姜小豆逡巡四周,發現這島並不小,若是沒有半點古怪,夜煬和祝餘兩人不可能都會忽視這座島。
“也就是說此處就是盤古墓,我們已經到了目的地了。”
夜煬點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盤古墓爲什麼是個島?這島這麼大,我們要怎麼找才能找到大明燈?”
兩人正是發愁之時,密林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騷動,兩人轉眸看去,遠遠的只見密林中出現一個人,從那人身形來看應當是個女子,只是那人舉止行動僵硬古怪,看着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待那人走近,兩人才明白她舉止僵硬的原因。
向他們走來的是一個穿着羅裙的侍女,那女子雖是容顏姣好,但面無表情,眸中呆滯,一看便知是個沒有靈智的傀儡。
那侍女停在兩人面前,對姜小豆僵硬的行了一禮,一字一句呆板的說道“您終於回來了,娘娘很高興,正在等您。”
說罷侍女便轉轉身在前引路,姜小豆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姜小豆和夜煬心裡也明白,跟一個沒有靈智的傀儡說什麼都是白說。
那傀儡雖是動作僵硬,但腳下的速度可不慢,片刻功夫,就跟着那傀儡走出了密林,上了山去。
山中路途坎坷,傀儡被絆倒了好幾次,她的腳腕被蹭破了一大塊皮,黃幽幽的泥土從那傷口處露了出來。
姜小豆瞧見了,才知道原來這竟是個用泥捏成的傀儡。
兩人行走在半山腰時,看見不遠處的水畔有一個高大的神殿,看那精緻的樓臺和輝煌的碧瓦,不難猜出那就是爲守陵人所蓋的住所。
只是兩人都奇怪的時,既然行宮在山下,爲何這傀儡要引自己上山去?
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兩人跟着那傀儡終於到了山頂,山頂之上有一個小木屋,木屋不大差不多能住下兩個人,木屋前面有個小小的菜園子,園子雖是小,但蔬果瓜菜可不少,四時四季的應有盡有,有的果實飽滿鮮紅,引人食慾,有的還開着小花,青嫩的藤蔓上掛着晶瑩剔透的露珠。
菜園子旁邊有一個小池塘,池塘旁邊有兩隻大白鵝正在交頸熟睡,木屋的右側還立着一個小木架,架子上睡着一隻紅冠彩羽的大公雞,胖嘟嘟的母雞睡在木架下的草窩裡,蓬鬆柔軟的羽毛下露出了圓圓的雞蛋和一個剛出殼不久,黃澄澄的小絨雞。
姜小豆與夜煬對視一眼,彼此的眸中都充滿了震驚,若不是傀儡親自引來,他們誰又能想到曾經貴爲神族之首的母上之神竟然會撇棄金碧輝煌的神殿,住在這樣貧苦的地方。
傀儡侍女巡視周圍,擡腳向屋後走去,姜小豆他們跟了上去,屋後原來也引了一出水流,水流在屋後彙集成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上游着可以食用的草魚。
水池旁邊有個小石桌,桌子上點着一盞油燈,旁邊坐着一個穿着素衣的女子,那女子手持針線,藉着微弱的燭光正在縫補什麼東西。
這是凡塵女子最爲普通的一幕,只是這麼普通的事情最不該出現在這個女人身上,姜小豆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與女媧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唯獨沒想想過當真的三界戰神竟然變成了鄉村農婦,在這世人可望不可即的盤古墓中種上了蔬果,養上了魚塘。
擁有着最尊貴的身份,做着最普通的事情。
“主人!”
傀儡侍女向那女子行了一禮,女子微微點頭,傀儡侍女僵硬的擡着腳走到了一旁站着。
“來都來了,不敢坐?”
姜小豆與夜煬坐在石桌旁,這一離近姜小豆才發現,這女子手中拿的是男子所穿的布靴,而她正在捻着針線在靴子上刺繡,做着最後的修整。
姜小豆在來的路上,仔細的觀察過,不管是山中還是屋外都沒有任何男子的居住痕跡,女媧的這雙靴子是爲誰縫製的?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爲什麼能打開九川石門?”
姜小豆道“我是決明的女兒,但沒有血緣關係。”
“沒有血緣關係?那九川石門非同一般石門,你若只是個孤女,它們怎麼可能放你回來。”
“它們稱我北瀆。”
女子穿針引線的手微微一頓,輕輕點頭道“原是如此”
女子嫌燭光暗淡,便拿手中的針挑了挑浸在燈油中的燈芯“九川走了?”
姜小豆點了點頭,如實回道“我們進入石壁下的暗門後,那石壁便轟然倒塌,九川怕是已經去了凡間重生了。”
“九川盼了多年,終於得償所願,只是它們這一走,盤古墓入口的陣法便會自動開啓,那陣法陰狠殘忍,不到萬不得已,我真不想用它來守着着那入口。”
長針細線在靴子上穿來穿去,很快一朵白色雲紋便出現在靴子上,她輕聲問道“你們此來是爲了抵現以前的承諾,還是有別的事情?”
姜小豆看了看夜煬,輕聲道“爲了抵現承諾,當然也有事相求。”
“你想拿大明燈?”
姜小豆還未開口便被她猜了個正着,她也感到姜小豆的震驚,便笑着解釋道“雖說這盤古墓封印多年不與外界相連,但也不代表咱們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自朝暾隕落之時,我心中便有預感,這大明燈怕是在盤古墓待不了多久了,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前來取燈的人竟然會是你!”
姜小豆如實說道“幽都失守,人族開啓了弒神大戰,我們塗山也被人族盯上了。無奈之下只得向軒轅借兵,軒轅王肯借兵的條件便是大明燈。”
“軒轅?”
“就是舊年間的有熊氏。”
女子微微一笑,輕聲道“有熊氏這是想做天地之主了?”
“是!”
“那他許了你們什麼?拿大明燈這麼危險的事情,他是一定會有所承諾的。”
姜小豆道“他說要讓我們做天地共主,可我拒絕了。”
她頓了頓又道“他雖是沒有同意,但我看的出,他可不是一個能夠與旁人同享富貴的人,我的拒絕他早早晚晚都會答應。”
“有難同當容易,有福同享就難了,人嘛!總愛爭出一個高低來,更何況帝王了。”
姜小豆點頭道“無論是期初借兵還是後來的連盟,我的初衷只是爲了保全塗山而已,那個共主之位我從未放在眼裡。”
穿針捻線的手猛然一滯,她擡眸頗有深意的看了姜小豆一眼。
“你.....................”
這不看還好,一看便失了神色,素衣女子滿眼震驚的看着姜小豆,問道:
“你!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早就瞎了。”
姜小豆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輕笑道“這隻眼睛是幽都的茩土娘娘送與我的,至於左眼是我幻化出來的幻象,雖是看着跟右眼一樣,但並沒有作用,閉上右眼什麼也看不到。”
女子沉默許久,眼底的神色隱晦又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收回目光,她微微低下頭,一針一線縫製着那雙靴子,動作緩慢而又堅定。
“大明燈我可以給你,但你得付出一些代價,不然我沒法讓你拿走大明燈。”
在兩人疑惑的的目光中,女子接着說道“我師父開天闢地,曾將自己一目煉化,那一目成了朝暾,爲三界帶來光明。在他即將去時,強行剝下另一目將其幻化一盞永不熄滅的神燈。”
“大明二字便是那神燈的名字。只是,那大明燈雖是我師父的另一目所化,可當時的他已經年邁,而且靈力即將枯竭,他根本就來不及也沒有力量去煉化大明燈,沒有經過淬鍊的大明燈是無法代替朝暾的。就算你的小狐狸把大明燈帶回去,也只能做一個尋常燭火,所照亮的也不過就是那巴掌大的地方。”
姜小豆問道“那要如何才能淬鍊大明燈呢?”
“淬鍊大明燈的條件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她道“淬鍊者不但要渡給它九成修爲,還有半身的骨血,淬鍊者本身還得有強大的意志。”
女子輕聲道“你當淬鍊那大明燈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所謂淬鍊其實說白了就是以身獻祭,拼命之戰。若是沒有強大的意志和充沛的靈力,下場可是很悽慘的,要麼白白做了祭品,大明燈無法淬鍊成朝暾,要麼走火入魔,與大明燈合二爲一,大明燈淬鍊失敗,你也永生永世失去自由,又或者淬鍊途中你靈力枯竭,被神火吞噬,燈毀人亡。三界再無大明燈,塗山也失去了一位狐後。”
“淬鍊朝暾不是一件易事,即便當年日中天的開天大帝都險些走火入魔,你.........你覺的自己煉化大明燈又有幾成的把握呢?”
姜小豆問道“若是我煉化大明燈的途中不幸身亡,那無法完成昔日承諾的代價又怎麼算呢?”
女子搖頭道“我只知道,我要在這裡守着,等一個人來,那個人會帶走大明燈。至於你當年到底承諾了什麼,我並不知情,更何況”
她頓了頓道“更何況,如今的我不算是正主,往年的細緻碎末,也不該我知道。”
夜煬眉間一緊,心中藤上一絲疑惑,他轉眸看向姜小豆,只見她一臉淡然,似乎早就知道眼前的女媧有問題。
那女子持針穿線,慢悠悠的說道“當年女媧娘娘受命爲鳳族的儲君護法,誰料想鳳族儲君涅槃失敗,她被神火所傷,險些喪命,危難之時被天地共主所救,天地共主說她性情可愛,收她做徒弟。”
“她被神火重創,幾乎衝散了整個元神,天地共主的治療方式又非常極端,以防萬一,天地共主將她的元神一分爲二,封印了其中一半,若是在治療過程中,女媧娘娘元神潰散了,還有另一半可以將其召喚凝聚。雖然殘缺修補會耗費心神修爲,可這麼做總好過冒險醫治,萬一整副元神都散了,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尋回。”
“慶幸的是,女媧娘娘在開天大帝的治療下緩和了燒傷,恢復了靈力,只是沒等修復元神,天都就傳來開天大帝病重的消息,女媧娘娘慌忙趕回天都,在開天大帝榻前盡孝,後來沒多久開天大帝的喪鐘傳遍了三界,再後來神魔大戰,六族大戰,天地狼煙四起,三界陷入亂世,那被封印的半幅元神徹底被天地共主和女媧娘娘遺忘。”
她將臉暇的碎髮別在耳後,溫和道“你們猜的不錯,我就是那被封印的半幅元神。當年,天地安定之後,女媧娘娘想起了我的存在,只是那個時候我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而且開天大帝和天地共主都已不在塵世,她沒有能力與我合二爲一,只好助我修行,爲我提升靈力,直到我能自保之後她才離開。”
“我與女媧娘娘本爲一體,七情六慾,所思所想都是一樣的。即便我自稱是她,也是使得。只是,雖原爲一體,但所經所歷終究與她不同,我與她的共同記憶只在被剝離和封印之前,被封印期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我並不知道,而且後來我有了屬於自己的靈智,她所經歷的我不知道,我所想所念的她也不知道。”
“封印解除之後,我一直都在鐘山苦修,之後三界太平之後,女媧娘娘突然回到了鐘山,她把一具屍體交給我,讓我帶着那屍體去鮫族歸墟,當時的她很虛弱,而且靈力枯竭,修爲全無,給我一種即將瀕死的感覺。”
“我受她所託,帶着那具屍體來到鮫族歸墟,進了盤古墓,代替她守護這裡。當年我也見過九川,九川誤以爲我就是女媧正尊,問我它們的兄弟到底何時來,我不知道它們的兄弟是誰,並沒有正面迴應它們。”
“所以一直以來,我只知道,我與九川都在等人,雖然不知道我們等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我們都知道,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就是我們完成使命的時候。”
姜小豆問道“所以,真正的女媧娘娘她.................”
“自從有了靈智之後,我與她也算是徹底分開,變成了兩個獨立的存在,可是我畢竟也曾是她,冥冥之中多少也有些感應。”
銀針刺破靴子,繡線從那細小的針孔中穿了出來,繡線紅豔似血,乍一看還以爲是刺破了手指。
“女媧娘娘本尊早已身死。”
女子慢悠悠的說道“只不過,我感覺的到她雖然身死,但她的氣息並未完全消失,身死猶在,應當是用了什麼秘法。”
身死猶在..............
姜小豆聽着這話有些耳熟,她猛然想起了幽都的茩土,幽都茩土不也是身死猶存嗎!難道女媧娘娘也如茩土娘娘一樣?
那女子又道“我雖是不知當年你到底承諾了什麼,但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九川之首,與上河地位相當的北瀆,天地共主喜好水宮,曾在你的領域建造了一座水下宮闕,只是後來天都建立,那不周山與你的領域很近,天都的長老們不喜開天共主,不願他在神族領域內居住,找了由頭惹了天地共主,天地共主一怒之下將那水下宮闕從北瀆搬去上河。”
“你是北瀆的水靈,早早便開了神智,聽說那時的你與開天共主較好,還曾因天地共主受神族的氣,你一怒之下掀起巨浪,重傷了不周山下的守將。”
“自從你出生以來,北瀆的水一直都是溫和平靜的,即便是梅雨季節,也不見你有過一次漲潮,但那一次是你唯一一次失控,不但重傷山腳下的守將,也嚇到了山下的靈獸,靈獸被迫離開不周山,百年不敢再踏進不周山的領域。”
“你雖是厲害,但也運氣不佳,聽說你存世沒多久便水脈枯竭,被世人遺棄,我一直以爲北瀆徹底成了歷史中的一個名字,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你雖是不記得當初承諾了什麼,但也不打緊,我雖是不瞭解情況,但天地共主的性子我還是曉得的,他雖是看着灑脫不拘,但也是個細膩的性子,他既是與你早有承諾,那就一定會來找你兌現,至於何時兌現,也不過是一早一晚的事情。”
“你現在最需要考慮的就只有一件事,大明燈你到底是拿還是不拿?”
姜小豆陷入了沉思,久久沒有開口。
她輕捻繡線,熟練的在另一隻靴子也繡上了花紋。
“想好了嗎?這大明燈是拿還是不拿?”
“拿!”
“小豆?”
夜煬聽得真切,要想拿這大明燈可不是一張嘴就拿走的,而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更重要的是淬鍊大明燈甚是危險,一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甚至有可能會喪失生命。
姜小豆凝眸看了看夜煬,眼中雖是充滿了堅定和不捨“我知道拿大明燈的危險,但我不想就這樣放棄,大明燈得拿,只有拿了它,塗山才能保住,三界才能再次迎來光明。”
她眸中的堅定使夜煬放棄勸說,他握着姜小豆的手,沉重的道一句“我等你回來。”
“想好了?”
綵線穿過靴子,女子輕繞綵線,打了一個小結,此時靴子已經做好了最後的修整。
“想好了,大明燈我要拿!”
“好!”
女子將拿新制的長靴放在桌下,她伸出手來把桌上那盞油燈推到姜小豆麪前,在姜小豆疑惑的目光中,她輕聲說道:
“那便祝你平安歸來!”
不止姜小豆驚訝,就是夜煬也吃了一驚,誰也沒想到,桌子上這盞普通的油燈竟然就是她們要找的大明燈!
“多謝前輩!”
姜小豆小心翼翼的拿起大明燈,那油燈看着與普通油燈沒有區別,但是上手一碰,卻發現油燈的炙熱和沉重,而且姜小豆能清晰的感受到油燈上面的封印,以及那似有些熟悉的氣息。
“上面有封印,需要幫忙...........”
“砰!”
女子話未說完便聽到一聲巨響,與此同時油燈炸開來,一團炙熱的火焰從油燈內猛然迸發,如火山噴發一般不可控制。
女子反應靈敏,在火焰撲向她們的時候,帶着夜煬迅速向後退去,她設下一個巨大的結界,把夜煬和她的那個小茅屋籠在其中。
“怎麼會這樣!”
此時的山頂已經變成一片火海,赤紅的烈火跟濃煙混在一起,灼熱的火舌貪婪的吞噬着整個山頂。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歸於一片火海,她們根本就看不到姜小豆的身影,也沒法判斷姜小豆此時是生是死。
“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那女子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輕聲道“這就是大明燈真正的力量,我師父善火,他的體內又有丙火的存在,大明燈內自然也有丙火的存在,更重要的是,這大明燈本就是備用朝暾,身爲下一任朝暾,它怎麼可能會一點實力都沒有呢!”
“丙火......................”
夜煬輕聲唸叨,他好似想起了什麼,纖細的狐狸眼猛然一震,夜煬脫口道“小豆她主修水系,對於控火之術絲毫不知!”
女子眉間一緊,眼底的淡然變得有些凝重“她不會控火?!她若是真正的天選之人不可能不會控火術的!”
“她真的不會!”
“彆着急!”
女子凝眸看向那熊熊火海,輕聲道“她會與不會馬上就能明瞭!”
話音未落,那火海之中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夜煬凝眉問道“什麼聲音?”
那聲音聽着有些像是野獸的喘息聲,雖只是若隱若現的一聲,但卻讓夜煬心中驟然一緊,心底隱有一絲怯意。
夜煬凝眸看去,只見滾滾黑煙中慢慢顯露出一個巨大的身影來,那身影巨大如一座小山,身上隱有紅光閃爍
“那是........”
女子喃喃一聲,輕輕一揮袖,一陣大風吹散了滾滾濃煙,濃煙一散,她們終於看清了那個巨大的身影。
熊熊烈火之中盤着一條通天巨蟒,那巨蟒把自己緊緊的盤在一起,鋒利的鱗片被烈火燒的通紅,巨蟒沒有擡頭,也沒有任何動靜,讓人無法判斷它現在到底是活着還是已經命喪火海之中。
“小豆!”
正當夜煬心急如焚時,身邊的女子卻突然輕咦一聲,眸中隱有疑惑“這女娃娃的真身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娘娘,要不您把結界打開一個小口,讓我去看看她吧!”
“小狐狸你這是在找死!”
女子輕撫鬢角,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善於馭火,而且體內還有火靈石,但是你要知道,這火靈石再是貴爲火中極品,也遠遠比不上丙火,你若是真走出了這結界,不過片刻便會葬身火海,落得個屍骨無存。””
“可...........可小豆她根本就不會馭火,她會白白犧牲的!”
“是嗎...............但我怎看着與你說的卻大不相同呢?”
正當夜煬疑惑時,結界外的火海突然沸騰起來,像是一鍋沸水,又像是即將要漲潮的海浪。
“小狐狸,你仔細看着,你家的娘子可真是不得了!”
夜煬凝眸看去,只見那沖天火海似乎被眸中力量牽引,它們圍着那已久盤在一起的巨慢慢慢的轉了起來,火焰打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漸漸的它們變成一個巨大的火球,炙熱的火焰把那巨蟒包在其中,圍着它快速的旋轉。
火球越轉越快,越轉越是小,越轉越是薄弱,像是被誰吸收了似的,不過片刻,火焰完全消失,原地只有一條已久盤在一起的巨蟒。
此時的巨蟒渾身紅的發亮,像正在燃燒的木頭,每一片鱗片都散發着明晃晃的火光和讓人無法靠近的高溫。
“吼..................”
巨大低沉的喘息聲傳來,那盤在一起沉睡許久的巨蟒終於有了動靜,它慢慢的直起身子,堅硬的鱗片碰撞摩擦時迸濺出星星點點的火光,此時的它渾身散發着火焰的光芒,像是一條從烈火中誕生的火蛇一樣。
山頂上雖是沒了火焰,但依舊有濃濃的黑煙從燒焦的土地裡冒出來,那黑煙遮住了巨蟒大半身子,只露出一條如火焰一般通紅的巨大蛇尾。
“吼!”
低吼聲傳來的同時,濃濃黑霧中突然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紅光來,看着像是天火閃爍,又像是滿天星辰。
“那是什麼?”
正當結界內的兩人疑惑時,黑霧悄然散去,那巨大身影完全暴露在山頂。
巨蟒挺直了身子,巨大的身體幾乎佔據了整個山頂,九個蛇首高高昂起,看着那昏暗無光的天際,背影既是孤傲又透出一絲王者纔會有的威嚴。
剛剛那星星點點的紅光就是它身上的鱗片,它站直了身子,幾乎與天地平齊,那紅光看着恍若星辰。
“師父....................”
女子喃喃自語,不過片刻便溼了眼眸,她凝眸看着那巨大的身影,眼底一片複雜。
九頭蟒低吼了一聲,轉身看向夜煬她們。
只見那九雙眼睛通紅似血,亮如烈火,眼底閃爍着冰冷微涼的光芒。
“不好!”
女子驚呼一聲,拉着夜煬迅速闖出結界,遠離那巨蟒。
當兩人闖出結界的同時,那條巨尾橫掃過來,不過瞬間整個山頂變成一片荒地,茅屋被毀了,那屋前的家禽被命喪蛇尾之下。
女子周身熒光一閃,光芒散去時,她的身上多了一副盔甲,手裡多了一把長弓。
“娘娘,您要做什麼?”
“小狐狸,你看看它的眼睛。”
夜煬凝眸看去,只見那九雙眼睛冷漠無情,眼底隱有一絲嗜血。
這是野獸纔會有的目光。
“她走火入魔了.............”
女子輕嘆一聲道“真是可惜,她失了神智,現如今的她也就是一條妖蛇,若是不想辦法,整個盤古墓都會被它毀了的。”
“娘娘你要做什麼!”
女子拉開了弓弦,一支由靈力凝成的箭羽在她手中出現。
“打七寸!滅她的火源。”
“娘娘!”
夜煬不顧危險擋在利箭前面,懇求道“娘娘莫要着急,還是再等等吧!姜小豆定力非同常人,說不定........一會她就清醒了,再者,您也不想大明燈就此亡滅,若是真的走這一步,大明燈也就不復存在了,倒時整個三界可就真的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女子被這番話動搖了心思,與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這大明燈了,它現在可是整個三界唯一的期盼。
女子放下弓箭,輕聲道“那你說,要怎麼辦才能讓她恢復理智?”
“我體內有顆火靈珠,雖是敵不過這丙火,但我想也許它能稍稍運轉小豆體內的丙火,這樣的話,她有可能會恢復一些理智。”
“不可能!”
女子搖頭道“火靈珠的火與這丙火相沖,兩者同時入體,那女娃娃怕是會爆體而亡,還是另選它法吧!”
“吼!”
巨大的蛇尾拍打在那結界上,九雙血眸漸漸變得有些不耐煩,九頭蟒高高昂起蛇首,九道炙熱的火焰從口中噴出,火焰落在那結界上,丙火終於擊破結界,貪婪的吞噬着周圍的一切。
幸運的是,在那丙火降落之前,女子帶着夜煬及時離開了結界,不然兩人怕是都要葬身火海了。
“砰!”
一團火焰突然出現,準確無誤的打在了九頭蟒身上,九頭蟒沒有想到會被人偷襲,先是一愣,隨後仰天怒吼,張着獠牙向四周噴火。
“娘娘,剛纔是怎麼回事?”
女子伸手指向山腳下,輕聲道“火焰是從那裡來的。”
夜煬凝眸看去,只見女子所指的竟是汪洋碧海,而且那個方向他可一點不陌生,他與姜小豆就是在那裡醒來的。
“您的意思是說進入盤古墓的不止是我們兩個!”
一把由火焰凝成的巨大鎖鏈憑空出現,那鎖鏈越過丙火,把九頭蟒緊緊的困住,鎖鏈一頭有個巨大鋒利的彎鉤,彎鉤穿破巨蟒的身子,鮮血和丙火從傷口處急促流出,那彎鉤穿過它的身體,把它死死的釘在了山頂上。
“小豆!”
女子一把拉住了夜煬,沉聲道“別衝動,他要出來了!”
話音未落,山腳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兩人凝眸看去,只見一股巨浪突然騰起,一個黑影從巨浪中飛身而出。
那黑影停與半空中,居高臨下的看着那條被訂再山頂的九頭巨蟒,九頭巨蟒大約也猜到是眼前的黑衣人暗中重傷了自己,它不顧自己已經身受重傷,掙扎着想要起身反擊。
那鎖鏈由烈火凝成,任憑它奮力掙扎也掙不脫那鎖鏈的束縛,反倒是它的傷口在它的掙扎下越來越嚴重,鮮血順着傷口流下,在它身下匯聚成一個不小的血泊。
那黑影看了九頭蟒一眼,揚手一揮,一團火焰從他手中飛出,那團火焰在空中幻化成一隻火鳳,火鳳展翅高飛,揚天長嘯。
“鏘!”
夜煬看到了那火鳳,纖細的狐狸眼中滿是震驚“那........那是”
“羲和...........姐姐.....”
女子喃喃一聲,眸中隱有悲色閃過。
夜煬驚道“娘娘怎麼知道小豆母親的名諱?”
“因爲她是我的故人,也是好友。”
女子凝眸看向半空中展翅長鳴的火鳳,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光亮“小狐狸,你媳婦有救了!”
“娘娘何意?”
女子沒有明說,而是賣了個關子“你就看着吧!總之我保證你媳婦無事!”
夜煬不明其意,轉眸看向那隻展翅高飛的火鳳,隨着火鳳的鳴叫和飛舞,他意外的發現失去神智,行爲瘋癲的九頭蟒變得安靜下來,它不再怒吼掙扎,而是一動不動的看着那飛舞在空中的三足火鳳。
不知過了多久,九頭蟒慢慢的閉上眼睛,當它再次睜眼時,那屬於野獸的冷漠和嗜血已經不見,九雙血眸溫和平靜,眼底隱有一絲悲色。
困住它的那條鎖鏈無聲消失,巨大的彎鉤也悄然不見,若非它身下鮮血未乾,身上傷口爲愈,剛剛發生的所有的一切恍若一場夢。
正當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半空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屏氣凝神,運轉內丹,修復靈脈,止血療傷。”
說話的是那飛身與半空中的黑衣人,雖是看不清容貌,但他聲音蒼老沙啞,像是一個耄耋老者。
而且還是一個精疲力盡的老者,短短几句話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九頭蟒立起身子,它凝眸看了那黑影一眼,一句話未說,便聽從那黑影的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隨着內丹的運轉,它的鱗片散發出火焰的顏色,熾熱的高溫從它體內散發出來,那溫度出奇的高,就連常年馭火的夜煬也抗不出那鋪天蓋地的高溫,與那素衣女子遠遠的躲開。
夜煬和那女子都因這突如其來的高溫不得不遠離九頭蟒,而那半空中的黑影竟然沒有受到高溫的影響,他依舊待在那裡,用着最沙啞的聲音來指引姜小豆。
“調動你體內的厭光神火,讓它來召喚被你吞入腹中的大明燈!”
九頭蟒聽從那人的話,只見它盤坐在山頂,閉眼凝神,很快周身光芒大現,一團火光在它周身遊走,那光芒明亮柔和,讓人看着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安寧。
火焰越來越亮,九頭蟒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也越來越熱,盈盈青草很快枯竭,土地也因這高溫裂成的一道道猙獰的口子,水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那小小的河牀也不再柔軟,變得如石塊一樣堅定。
“別害怕,用你體內的厭光神火去煉化大明燈!”
九頭蟒照做不誤,它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體內散發的溫度越來越高,九頭蟒身下的土地已經變成了焦土,離它遠一些的土地也開始變得滾燙無比,星星點點的火花在土地的裂縫中迸濺。
它身上的光芒驅散了黑暗,它體內散發的熾熱扭曲了空氣,現在不止是山頂的水源乾枯,整個島嶼所有的水源都因這高溫快速蒸發,整個島嶼的土地都變得堅硬滾燙,裂開了深深的口子。
“吼!”
九頭蟒揚天長嘯,九道火焰從蛇口中猛然噴出,那九道火焰被厭光神火所牽引,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團火球。
就在此時,一直以來待在半空中指點姜小豆的那個人突然有了動作,他飛身與姜小豆身邊,與個巨大的九頭蟒對視一眼,然後他抽出腰間的佩劍,對着那巨大的蛇首,擡手就是一劍。
他從始至終沒有散發出任何殺意,突入其來的轉折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愣。
而且他拔劍很迅速,出手很堅決利落,九頭蟒本就對他沒有任何提防,在加上他出手突然,它也來不及躲閃抵抗。
利劍回鞘,一個巨大的蛇首重重落地,鮮血噴薄而出,瞬間染紅了巨蟒的身子。
不過眨眼功夫,九頭蟒已經變成了八頭蟒。
此時的巨蟒因煉化大明燈早已精疲力盡,即便是受了傷也沒有力氣去療傷,它哀嚎一聲,倒地不起,鮮血從傷口處噴薄而出,它身下的焦土受到鮮血的滋潤變得鮮紅豔麗。
奄奄一息的它成了這個荒島上最鮮豔的一抹紅色。
“小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