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鹿城北,秦軍營帳猶在,不過已經物是人非,換了主人。
王離自刎,涉間自焚,蘇角投降!鉅鹿城北一戰,以楚軍大獲全勝結束。
項羽意氣風發,帶着大軍來到王離的大營,這裡有現成的營帳和補給。楚軍前後經過大小九戰,全部勝利,此刻也疲憊不已,正好休整。
尹旭帶着麾下的四萬多人回來,一路心‘花’怒放的他,一進大營就低調了許多。
招降了兩萬多人,實力壯大很多,正因如此,很可能受到項羽猜忌。所以在態度上就不能太得意,項羽這會勢頭正猛,要是觸了黴頭就不好了。
尹旭進帳時,衆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向‘門’口,似乎是歡迎英雄的歸來。如虞子期、鍾離昧等人目光中帶着敬佩與讚賞,英布則有些羨慕,東來東西好運氣啊,一轉眼就手下就幾萬人了。
范增和陳平接到消息,已經先一步趕到。範亞父看着尹旭的目光很平和,平和的背後卻無比複雜,當時派他與呂臣二人渡河襲擊甬道,便存了幾分借刀殺人的心思。
結果呂臣確實是死了,尹旭卻生龍活虎,還因禍得福。先是接納了呂臣的六萬人馬,如今還招降了蘇角一部。轉眼間,尹旭便從一個光桿司令,搖身一變成爲一個舉足輕重的諸侯將軍。
要知道尹旭和英布是先在番邑起兵,才前往會稽和項梁一道反秦。並非是投效歸附,哪怕實力很不平衡,也是合作關係!
尹旭自始自終的身份都是楚國將軍,懷王親封的紹興侯,而非他項氏家臣,和龍且、虞子期他們有着本質不同。
這些非嫡系的將領實力壯大,是范增不願意看到的。尤其是尹旭,鋒芒太‘露’,從一開始范增就教項羽,此人要籠絡利用,但必須防備。呂臣是陳勝座下大將,對陳王舊部影響力甚大,即便當初是他矯詔冊封項梁爲上柱國,范增依然容不下他。
範亞父要做的就是逐漸消弭陳勝、吳廣的影響。接下來項羽的實力更加壯大,范增可能就要着手消弭楚懷王的影響。即便他是楚國的大王,卻始終只能是個傀儡!
呂臣之死正合心意,尹旭反而更加壯大,這讓范增不由的有些鬱悶。這一遭尹旭因禍得福,除了運氣好的緣故,也和自己失算有關係,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後悔歸後悔,機會還有很多,範亞父默然不語已經在心裡盤算着下一步棋。將尹旭手下呂臣的舊部和蘇角的秦軍剝離出來?必須得考慮其他將領和士卒的想法,以及事情的可行‘性’!還是以爲在想辦法壓制,借刀殺人?
一個不小心就‘弄’巧成拙,一個錯誤不能犯第二次,范增必須要考慮清楚,慎之又慎。算了,還是先問過桓楚再說。
陳平默默無聞坐在後面,同樣目光地深邃地看着尹旭,見他平安歸來,心中暗自點頭,放心不少。見他收穫兵力,也替他感到高興。
但這高興的代價太大,看到范增沉默的神‘色’和微蹙的眉頭,陳平不禁有些同情和擔憂。范增的心思他多有能猜到些,也可以預見未來的情形,尹旭過了這道坎,只怕下一步會更難。
也不知他能不能撐下去?陳平心中充滿期待!
項羽高坐帥位,目光之中一抹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立即起身相迎,換上一副豪爽開懷的笑容,朗聲笑道:“東來,辛苦了!做的不錯,破甬道降蘇角,大功一件。定要稟報懷王,給你爭取封賞纔是。”
尹旭看着項羽暢快大笑,神態似乎也十分親暱,但誰知道這張笑臉背後有幾分真誠呢?
破甬道你或許真高興,降蘇角呢?什麼叫笑裡藏刀,笑容背後的東西纔可怕。從現在起,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格外小心纔是。
尹將軍表情‘波’瀾不驚,先行個軍禮道:“恭喜上將軍,大破王離、涉間!”
項羽先是楞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拍拍尹旭的肩膀,笑道:“說起來此事還多虧了你,破甬道,纏住蘇角,王離沒有退路,事情能這樣順利嗎?好了。仗打完了,輕鬆一些!”
項羽越是這麼說,越是往自己身上加功勞,尹旭越是不敢大意。‘露’出一絲笑容,轉瞬間又沉寂下來,想起所謂的戰功,忍不住輕嘆一聲。
項羽剛要拉他就坐,見此情況,問道:“怎麼了?”
尹旭嘆道:“仗打贏了,我們在此歡慶,呂臣將軍卻……”說到這不禁略有些哽咽。
不管怎麼說他與呂臣從定陶開始,便數次並肩作戰,感情較別人深厚許多。此番作戰,本意是自己引開大軍給他製造機會,誰知被章邯得悉,以至於呂臣全軍覆沒,戰死沙場。尹旭想起不覺有些內疚,此時的悲傷毫無做作,貨真價實。
帳中除了鍾離昧和蕭公角,在定陶時與呂臣熟識些,其他人與呂臣並無‘交’情。
故而呂臣之死,衆人聽到只是嘆息一聲,並無太多悲傷。項羽好歹是楚國上將,姿態總是要有的,跟着嘆息一聲,隨口帶過去了。
尹旭不禁心中感嘆,人情涼薄啊!
落座之後,項羽朗聲道:“此戰我軍大獲全勝,王離部全軍覆沒!”說話間,想到蘇角那“碩果僅存”兩萬多降兵,不由自主地打個結巴!
只聽項羽續道:“王離敗了,唯獨剩下城南的章邯,諸位看看如何應對?”
龍且率先道:“我軍大勝,士氣如虹,當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消滅章邯。”
很多次對此表示贊同,陳平不以爲然道:“上將軍,是否該先探查清楚章邯的動向,再做打算?”
項羽大軍掉頭攻打涉間,又阻攔司馬欣,尚未有時間瞭解棘原那邊的情況。
項莊道:“司馬欣大敗而歸!想來章邯大軍如今士氣低沉,正是我軍出擊的好時候。”他心裡也有幾分‘私’心,想着早些殺過去,爲父親報仇!
陳平搖頭道:“尹將軍駐地離棘原那邊更近,未知可收到什麼消息?先聽聽他的意見吧!”
衆人探尋的目光飄來,尹旭沉聲道:“我正打算稟報此事,章邯得知王離兵敗的消息,將所有的兵力撤到漳水南岸的棘原,沿着漳水佈置了堅固的防線。”
龍且道:“堅固的防線,王離也不是如是說嗎?怎麼地還是被我軍迅速撕開,打的落‘花’流水?龍且請命爲先鋒,攻去棘原!”
英布道:“章邯在棘原,憑藉漳水天險據守,短時間想要攻破怕是不容易!”
“不錯!”尹旭道:“王離過於自大驕傲,疏於防備,甬道被毀,以至於軍心不穩。纔會敗得如此之快。章邯則不同,他老而彌堅,處事本就謹慎。如今王離大敗,他定會小心翼翼,佈置妥當,何況他手中尚有二十萬大軍,如今攻擊恐怕並非最好時機。”
龍且剛想說話,被范增打打斷了:“先等等吧!章邯是老狐狸,這會漳水的防備肯定嚴密,看他的佈置便是做好了長期對峙的準備,那就索‘性’與他耗着。我們能等,章邯卻等不起,咸陽一定會斥責催促的!”
范增雖然對尹旭有想法,在大事上卻比誰都理智,目前的形勢如此。楚軍大勝,容易被勝利衝昏頭腦,平白折損實力是不划算的。
正在此時,親兵來報:“上將軍,援趙各國諸侯、將領前來拜見!”
項羽一拍帥案,怒道:“哼,這些人打仗時避戰畏敵,不敢出戰,這會子跑來做什麼?”
諸將領臉上也浮過一絲不屑於嘲‘弄’。
項羽當即起身往外走去,一股狂霸之氣從衆人面‘門’掃過,尹旭暗道:只此一戰,項羽離西楚霸王已然越來越近,先去欣賞一場好戲吧!衆人也都跟隨着出去,觀看情勢……
轅‘門’口,各國諸侯王和各路將領正焦躁不安,坐立不寧。接到項羽大破王離、涉間時,他們不禁唉聲嘆息,腸子都悔青了。
看着秦楚兩軍之戰,戰況太過慘烈,當時都畏懼不敢出戰,作壁上觀。怎麼也沒想到,楚軍以不足三分之一的兵力竟然大獲全勝,還勝的這樣徹底。
而今楚國大勝,項羽俾睨天下,必然要問懼戰不出之罪!
王離的二十萬大軍都擋不住項羽,他們更不是項羽的對手,若是問罪,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讓他們膽戰心驚。
合計之後,衆人以爲還是先來向項羽請罪的好。來到轅‘門’,卻又忐忑不安,不敢邁步進入。
見項羽帶着一衆楚國將領氣勢洶洶而來,衆諸侯爲強大的氣勢,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項羽走上前了,凌厲的,霸氣無比目光掃過。衆諸侯只覺得膽戰心驚,根本不敢擡頭直視,不由自主的兩股戰。
也不知是誰沒抗住壓力,率先跪倒,只聽撲通聲不斷。即便自己是一國諸侯,項羽只是楚國上將軍;即便自己都五六十歲,項羽才二十多歲,比自己的兒子還年輕。他們還是跪倒在地了,膝蓋晃動,往前挪動着。
《史記?項羽本紀》記載,鉅鹿之戰後,諸侯見項羽,恐其追究避戰畏敵之罪,至轅‘門’,膝行而前,莫敢仰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