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尷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雪雁進來稟報:“王妃,根據太醫和伯爺的安排,你鍛鍊的時間到了。。”
黛玉“啊”了一聲,忙站了起來:“二嫂子、雲妹妹恕罪,我得去一趟了。”說着也不待她們回話,便急急的步入內室裡。
湘雲阻止不及,只好眼睜睜的看着黛玉消失在帷幔後。湘雲氣的一跺腳,轉頭就問鳳姐:“二嫂子,你剛纔怎麼不幫我說話?”
鳳姐奇異的看了湘雲一眼,慢慢的端起了茶杯,若無其事道:“我爲何要幫你說話?”又笑着放下茶杯,慢吞吞道:“老祖宗和我們老爺可只是說,讓我陪着你來,可沒說要我幫你說話哦。”
湘雲着急道:“若不是要你來幫我說話,我何必要你跟着我來?”
鳳姐冷笑道:“你家的事情,我一個外人,怎麼好搶在你面前出頭?也忒不知恥了。”
湘雲被鳳姐說的面上做燒,不由得惱羞成怒:“你是二嫂子,先前也說了,願意扶持幫助我,不讓我受葉家欺凌。前兒的話猶在耳邊,怎得今日到了要用你的正事上,反而縮頭了呢?虧前面還說的多好聽,願意顧姐妹情誼,原來都是誑我的虛話!”
鳳姐冷了神色,淡漠道:“我顧念了姐妹情誼,雲妹妹,你捫心自問,你可曾顧念過我們待你的情誼?”
湘雲啞然了會,便理直氣壯的回道:“我如今什麼都比不得你們,也沒什麼事情能照拂你們的。說不得,也只好仰仗你們這些姐妹,多多扶持妹妹,到來日妹妹家起來了,自然有能力幫着衆姐妹,到時再顧着我們的姐妹情誼不遲。”
鳳姐冷哼一聲,轉頭不去看她:對湘雲,她算是徹底死了心了。不可理喻!她以爲自己是什麼了不得人物?還要人人都上趕着去奉承她?
湘雲見鳳姐如此,也賭氣起來,坐着不動,也不肯主動求和,心裡只暗暗盤算,待會回去怎麼和老祖宗告狀。
湘雲和鳳姐的王府之行不了了之,湘雲不肯主動說,鳳姐不願開口說,黛玉揣着明白裝糊塗,便是收了湘雲的禮物,也沒白要她的東西,直接命人回了份差不離的給她,理由也和湘雲給的一樣虛:補湘雲的年禮——畢竟馬上就過正月了,再不補就到二月了。
鳳姐強忍着笑和湘雲告辭走了。湘雲一路臭着一張臉,也不顧翠縷的勸說,回到賈府就直奔賈母上院。鳳姐懶得阻止,慢慢的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鳳姐進去時,湘雲正和賈母哭着告狀:“……還是二嫂子呢,也不幫着搭句話。讓雲兒一人坐在那裡,委實尷尬的很。”
賈母嘆了一口氣,問鳳姐道:“鳳丫頭,雲丫頭說的可是實情?”
鳳姐還不及說話,湘雲便快言快語的接口道:“本來就是實情!二奶奶好大的脾氣,還數落了我一頓,說我不顧念姐妹情誼。我就不明白了,我不過想着,二奶奶和林王妃從小兒就好,請她幫着我說一句話,定然頂過我說百句,可二嫂子不幫就算了,怎麼還說我是不顧姐妹情誼了呢?”又白了鳳姐一眼道:“二奶奶說我不顧姐妹情誼,我還說二奶奶奉高踩低,一心想着奉承那高高在上的王妃,忘記我們這些尚在貧賤中的姐妹了呢。”
賈母皺了皺眉頭,對湘雲講話依然如此有口無心十分擔憂:“雲丫頭!你怎麼還是這麼個性子?”
湘雲一滯,隨即委屈的哭道:“老祖宗,怎麼連你也要說雲兒了麼?”
賈母嘆道:“我不是要說你。而是這些話,在我這裡說沒什麼,便是鳳丫頭,也不是愛記仇的,你這得罪人的話,我們聽了也就聽了,不會放在心上,其他人可沒那麼容易就這麼算了,你該用心些,別讓人抓了把柄。”
湘雲低頭不說話,心裡並不以爲然。
鳳姐不知道爲何本來已經有些悔改的湘雲,爲什麼突然又變得偏激起來,可對於她如此白眼狼的態度,依舊十分不喜,她笑道:“罷、罷、罷,老祖宗,你還是別說我了,我可是最小心眼刻薄記仇的。且雲妹妹說的也沒錯,我可不就是個奉高踩低的勢力人?從來都是嫌棄結交貧賤的人的。”
湘雲給鳳姐的話氣的脖子都紅了:她居然還敢順杆子上爬了?她以爲她是誰?不過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市井潑婦罷了,也配這樣無理的低看自己?湘雲怒氣衝衝的轉過頭,心底發誓,再也不理鳳姐了。
賈母在一旁瞧着,深深嘆息:湘雲的話到底是得罪了鳳姐了。
賈母是老成精的人,也隱約猜到,湘雲與鳳姐的王府之行怕也是矛盾重重,定不會像湘雲說的那般,一味都是鳳姐之錯了。賈母看着低頭的湘雲,心裡唯有苦嘆:這孩子,到底是被寵壞了,怎麼還這樣長不大?過去自己本一直擔心寶玉長不大,會一輩子像個孩子般單純,沒成想成家後,他突然就擔當了,尤其是兩房分家後,他更是如拂去塵埃的白玉,開始散發出光芒,又是立業,又是辯奸識忠的,儼然成爲一個上進有爲的年輕公子;湘雲成親比寶玉還早,怎麼就不能像寶玉一般,長大些,知道分寸,分清楚親疏忠奸了呢?
賈母心裡固然對湘雲失望,可到底是自己長年寵愛出來的孩子,又因湘雲這性子,有一半是自己過去刻意寵出來了,心中多少對她有些愧疚,故也不好過分苛責,只好胡亂安撫一番,讓她下去休息了。
待湘雲出去後,賈母獨自歪在躺椅上,怔怔出神,鴛鴦不敢打擾,只好在一旁陪着。也不知過了多久,琥珀進來報道:“老祖宗,寶二爺來了。”
賈母精神一震,忙命人請了進來。
寶玉進來了,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舊的松花色衣服,樣式是舊年的;頭上也不戴抹額攢珠冠了,只簡單挽了個髮髻,插了根的玉簪,身上除了護身符和脖子上的美玉,其餘的寄名鎖、荷包等物都不戴了,服飾竟是比過去樸素許多。
賈母看的心下酸澀:“寶玉,你的服侍怎得這樣簡薄?金桂這丫頭萬事周全,怎麼不知道給你好好打理一番了?”
寶玉笑道:“老祖宗錯怪她了,是我不讓金桂這樣的。老祖宗,我如今已經成家了,也要時常外出交際,萬事自然是要輕便爲主,怎麼還能如從前在家那般,打扮的華麗而不實呢?那樣子,便是騎馬都不方便的。”
賈母聽說,嘆息的點頭道:“寶玉,你長大了。”又嘆道:“若雲丫頭也如你這般,知道長大就好了。”
寶玉聞言,忙問道:“老祖宗,可是雲妹妹出事了?她出了什麼事?可要緊不要緊?咱們家能幫上忙麼?需不需要有人出面周旋?老祖宗,孫兒與雲妹妹兄妹一場,情誼還是有的,雲妹妹的事情,但凡有孫兒能幫得上忙的,還請老祖宗吩咐一聲,孫兒必定竭盡全力完成。”
賈母搖頭道:“她暫時也沒出什麼事,只是她的性子啊……”
寶玉奇怪的問道:“雲妹妹的性子?雲妹妹性子最是大方爽朗、有口無心、人見人愛的,她的性子能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