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鐵網山大營的角落,近百個紈絝彼此揮拳廝打的時候,聖駕剛剛離開京城。
孝德帝乘坐的是一個十六匹純白的駿馬拉的豪華馬車,周圍太監宮女緩步隨行。
而御馬監、御林軍則有機排列,將聖駕隱隱保衛。
隨行的文武百官,有的騎馬,有的乘轎,身邊各有家丁服侍,遠遠跟隨。
一隻鴿子從雲端俯衝而下,輕巧的落在聖駕的馬車上,立刻有一個人從馬車上伸出手來,將鴿子帶了進去。
孝德帝正在馬車裡面批閱奏章。
一般人是沒有資格進這輛馬車的。
但是無論是誰,第一次進來,一定會驚歎裡面的廣闊。
馬車內部長兩丈五,寬一丈五,分爲會客室和臥室兩部分,會客室用來批閱奏章,接見大臣,臥室則用於日常休息,
此外,由於考慮到皇帝旅途辛苦,馬車的兩旁還設有觀景走廊,以保證孝德帝在工作之餘可以憑欄遠眺,如果有了興趣,還能做兩首詩。
有人私下裡說,這輛馬車的規模,已經超過了前明張居正的那頂三十二人擡得大轎。
當然,皇帝坐着這樣的馬車趕路,辦公,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畢竟魏徵活在唐朝。
而本朝的言官雖然跋扈,可是皇權穩固,他們自然比不上前明那麼囂張。
此時,馬車內,孝德帝放下奏章,看了一眼手持信鴿的那個人,問道:“什麼事?”
那個人微微躬身:“啓稟陛下,鐵網山大營之內,一羣衙內正在彼此揮拳相向,打的不亦樂乎,周圍軍卒皆不敢勸,然直王命手下太監執弓射箭,擊中廣恩男爵世子劉川臀部,結果一羣衙內頓時偃旗息鼓。”
“呵呵。”孝德帝一臉冷笑,搖了搖頭,眼神當中盡是對衙內們的鄙視。
在軍營當中打架鬥毆,還以爲是一個個膽大包天的主,沒想到遇到皇族親王,一個個的就蔫了。
原來是欺軟怕硬的傢伙啊。
“直王是大哥長子,一向眼高於頂,性格混不吝,也只有這樣的傢伙,能夠鎮住這幫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衙內們。”
孝德帝一臉冷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原來直王是太上皇長子,孝德帝長兄直忠親王之子,直忠親王當年追隨太上皇南征北戰,屢立戰功,卻自稱願做賢王,每次回京之後便閉門謝客,不牽扯帝位相爭,甚至隱隱間有相助孝德帝之意。
五年前去世,長子便敕封直王,在宗室當中頗有直名,有“混不吝”之稱。
因爲他是太上皇長子長孫,也有一些讀書讀傻得傢伙,見到他都大禮參拜。
而孝德帝也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對他十分優待。
所以聽聞是這位止住了衙內混戰,便點評幾句,不給過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羣小孩子的爭鬥,堂堂皇帝根本不屑一顧。
可是轉眼間,又有一隻飛鴿進來。
“啓稟陛下,錦衣衛指揮同知林昭率領一百精兵,將直王麾下太監捉拿歸案,聲稱嚴懲。”那個人一臉怪異的稟報道。
“什麼?林昭?他又添什麼亂?”孝德帝頓時一怔,心中奇怪。
……
榮國府,賈母房中。
容嬤嬤行過大禮,侃侃而談:
“老奴給各位太太、姑娘請安,受皇后娘娘恩賞,老奴忝爲坤寧宮宮四品女官,和李女官一起負責琅嬛縣主的日常教養。今日史姑娘此言老奴以爲十分不當,有以下四層緣故。”
“這頭一層,女子無才便是德乃是前朝大家陳眉公引長輩教誨所言,全文是‘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爲賢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說,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無醜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爲愈也。’”
“照史大姑娘方纔所言,卻是斷章取義了。陳公所言無才,乃是‘本有而無之’之意,乃爲人之大德。故而世家姑娘皆要讀書識字,明理知事,一爲管家理事不受下人欺瞞,二免將來目光短淺,不通律法,做出禍及子孫後世,有累傳承之事。”
“像薛姑娘這般,雖是出身商家,也讀書識字,博學多才,衆位姑娘也有不及之時,可見平日裡下了苦功的。連我家大爺也十分欽佩,常言讓縣主見賢思齊。”
“這第三層麼,雖說我們縣主不計較,只論親戚輩分,與各位姑娘姐姐妹妹相稱着,但我們縣主是君,衆位姑娘是臣,身份有別,衆位姑娘與我們縣主教養自然也不能同日而語。”
“這最後一層,史大姑娘是侯門千金,正經的官家大小姐,恕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是武將之家,規矩鬆了些,也不能太離譜了去。官家小姐,針線女工自有丫鬟下人們做着,姑娘們也就是爲了孝敬長輩做些輕便的,哪裡還能拿它當正經回事了?古來才女多出自名門,大家姑娘們在閨中還是以讀書習字明理爲要,交際時俱是賞花論酒、吟詩作畫遊戲的,便是日後嫁人,也方便與夫婿往來應答不是?”
說到這裡,容嬤嬤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道:“老奴半輩子住在宮中,雖然時常受太妃、皇后教導,雖略有所得,但到底見識淺薄,也就只懂些宮中的禮儀,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各位太太、姑娘不要見怪。”
這一席話說完,容嬤嬤便退到黛玉身後,一言不發,重新成了木偶一般。
但黛玉身邊的聆歌等四大丫鬟,雪雁等二等丫鬟全都眼神明亮,看向容嬤嬤的眼神十分欽佩。
只怕若是無人在此,丫鬟們都會歡呼雀躍,大喊容嬤嬤英明神武了。
當容嬤嬤說完這一席話之後,整個房間頓時一靜。
在一剎那間,無論是賈母、史夫人,還是鳳姐、寶釵、探春擅言談的,沒一個人說話。
史湘雲直接氣紅了臉。
寶釵也是心中微震,白皙的臉上也是微微一紅。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和林昭說過一兩句話,竟成了他眼中讓黛玉見賢思齊的對象了。
更和湘雲做了鮮明的對比。
心中也不知道是喜呢,還是羞呢。
探春眼睛飛快的掠過寶釵,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想到自己的心事,不禁眼神有些黯然,但是隨即又昂起頭來,眼中雖然古井無波,但眼底深處卻有一種倔強。
無論是長輩還是年輕的姐妹們,心中都帶着陣陣羨慕。
黛玉這丫頭真是命好,身邊竟然有這樣的嬤嬤教導。
也只有容嬤嬤這樣的老人教導出來,纔不會性情乖張,行事偏頗,更加從容的面對一切。
即使像賈母這樣的見慣了世面的超品誥命夫人,才知道有容嬤嬤這樣人未僕役,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情。
只憑容嬤嬤這麼一番話,賈母便已經斷定,林家丫頭,再非自家寶玉所能企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