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官職全稱是都轉鹽運使司鹽運副使,從五品,有資格對他發號施令的,只有坐鎮臨州的正使才能指揮他。
這個品階和榮國府的二老爺賈政一個等級。只是賈政擔任工部員外郎已經好多年了,似乎就沒有動過,顯然人家挺不在乎這個官職的。
而林如海還有一個一等男爵,那可是從二品的爵位,雖然比不過賈赦的一等將軍,卻是比他有實權的多。
孝德帝敕封的理由十分充足。
林如海上任不到一年,非但給皇帝送來價值千萬的金銀充盈私庫,還給國庫補充上了去年未交的鹽稅,讓整個朝廷財政一下子闊綽了許多。
只要是辦實事的大臣,無不對林如海的手段感到讚歎。
所以,對於林如海的封賞,滿朝文武沒有一個說出反對的話來。
即便是那些都察院,也無話可說。
更何況,孝德帝通過一年多的經營,加上手中有了足夠的錢財,已經穩定住了局面。
義忠親王、忠淳親王加上四王八公等勢力壟斷了無數財源,可是加一起都沒人家掙得多,不少人私下裡已經議論,說陛下有明君氣象,慧眼識人,難怪太上皇能選中他。
更有京中世傢俬下里議論說,義忠親王、忠淳親王手中這麼多人,都比不過人家一人所掙,難怪掙皇位爭不過今上。
和孟嘗君又有何區別?
衆所周知,王安石曾經點評過孟嘗君,說他手中盡是雞鳴狗盜之輩,難怪到最後徒有虛名。
這話到底是誰說的,卻是誰也查不出來了。
不過林如海盡得聖心,可見一斑。
作爲林如海的妻族,賈璉是心思忐忑不安的,只覺得自家招牌似乎有點不頂用。
榮國府在京中名氣很大,拿着榮國府的名帖辦事,沒有敢不給面子的,哪怕板上釘釘的案子,也能翻轉過來。
但是林姑父剛到任不到一年,卻已經做到了一等男爵,那是簡在帝心。
而表弟林昭年歲不大,竟然也被封爲輕車都尉。可見的前途遠大。
這樣的人家,會讓家裡的老太太、太太等人得償所願嗎?
“侄兒拜見姑父,拜見姑母。”
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賈璉大禮參拜。
一等男爵這個爵位,雖然在榮國公這個爵位面前,拿不出手,卻似乎不是賈璉所能抗的。
“璉兒快坐下,咱娘倆可是好多年沒見面了。”賈敏見到自家外甥,心中十分高興,連忙招呼他坐下。
“鏈兒也時常掛念姑母。”賈璉笑道,然後又對林如海道:“恭喜姑父立下大功,簡在帝心,也祝願姑父將來入閣拜相。”
又對林昭道:“表弟神威,愚兄遠在京城,也有耳聞,真真了不起。”
林昭微微一笑:“我們林家人丁稀少,表哥又是親戚,所以一家人一起出來接待你。還請表哥不要介意。”
賈璉一怔,忙道:“那自然是不介意的。”
林昭道:“那就好,人都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揚州是當世名城,繁花如錦,表哥不妨多遊覽遊覽,看看這揚州之地,與表哥這一路相比,孰景更美。”
“好的,好的。”賈璉嘴上含笑,心裡卻是嘆了一口氣。
自己一路上游山玩水,竟被對方知道了。
這話說的很明白,自己說來無論什麼事,看來都不着急,因爲他一路慢悠悠的來的。
這錢財上的事情,更不好開口了。
其實林昭用腳後跟想,也知道賈璉來揚州到底想幹什麼。
依照賈家人的尿性,聽聞林如海給皇帝獻上了這麼多金銀,那自然想着沾上一份光的。
不過賈璉註定會失望而歸。
因爲林家公賬上根本沒有幾兩銀子。
理由很簡單。
林如海搞了鹽商,折騰出這麼大場面,給皇帝獻上了這麼多金銀,自然被朝野上下矚目。
所以說此時的林如海被無數雙眼睛盯着呢,只怕有一點越界的動作,就會被千夫所指。
此時此刻,林如海當然要保護好自己的羽毛。
不過這種話不需要林如海、林昭說,由賈敏說最爲合適。
林昭只需要招待招待他,然後帶他在揚州好好轉悠轉悠,再請顧海全和韓文衝等人帶着他去名玉坊轉悠轉悠,喝喝花酒。
一直招待了一個多月,賈璉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根本借不到錢,才意興闌珊的踏上歸途。
事實上,雖然賈赦是繼承榮國府爵位那一位,但是住在榮禧堂的卻是賈政夫婦,府中上下都稱賈政爲“老爺”,而不是“二老爺”。
所以賈璉這位堂堂的承爵人,在榮國府卻只是一個跑腿辦事的高級管家而已,雖然大筆的花銀子,但是家裡的財政大權,卻掌握在王家人手裡。
所以賈璉對榮國府的虧空,感觸根本不深。
借到錢當然皆大歡喜,借不到錢,他賈璉也無所謂。
不過當看到賈璉所在的船隻緩緩離開揚州碼頭之後,林昭眉頭立刻皺起來。
看來自家爵位還是低了點啊,壓不住榮國府的那幫人。
否則,他們豈敢派賈璉這個紈絝來借錢?
現在都這般看低,將來宮裡的那位被孝德帝晉爲賢德妃的時候,他們豈不是更加不可一世?
當然,有的時候爵位也沒什麼用處。
自己根基不固,哪怕比四王八公還要高的爵位,終究爲他人做衣裳。
只有自己手中掌握潑天的勢力,纔會令人投鼠忌器。
當然,這一點榮國府那幫踩低捧高的,是看不出來的。
但是大周之大,豈是一個小小的榮國府能比?
林昭將這些有的沒的想法扔掉,站在揚州碼頭上,掃向四周,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大周貨運,當然水路爲主。
揚州是世間名城,富甲天下,藉助鹽商,使得這裡的商業十分發達,因此揚州碼頭十分繁忙,
經過近一年的經營,林昭已經收攏了足夠多的人手,掌控住了揚州碼頭。
整頓好碼頭秩序,並規劃施行了新的管理制度。
碼頭所有的地面被清掃得乾乾淨淨,看起來就叫人心生整潔之感。
而往來客船貨船,乃至接貨的車輛都是井然有序,忙而不亂,一片繁忙盛景。
這都是林昭經營的結果。
其實以他的手段,便是一個帝國都能治理的強盛之極,何況區區一個揚州碼頭?不過是隨手施爲而已。
單單揚州碼頭,每個月就能給林昭提供幾千兩銀子,更不用說揚州城的其他開闢出的產業。
而這些產業之所以讓林昭財源滾滾,最主要的是揚州商業發達。
所以林昭也不願意滅掉那些揚州鹽商。
一方面能從他們手中摳錢,一方面能從他們手中賺錢,可以說揚州鹽商是他的儲錢罐,他根本沒必要要把這些傢伙趕盡殺絕?
但是商業的發達會帶來其他的問題,林昭離開碼頭,回到巡鹽御史衙門,處理完一些公務之後,吩咐下人一聲,便換了一身粗樸的衣裳,戴了一頂草帽。
揚州也是水鄉,吃水上飯的人不少,帶着草帽遮陽的習慣除了漁夫水手之外,不少岸上的百姓也學了。
他打扮成這樣,若不是湊到跟前來看,誰也不會看出來他是林家公子林昭,而會以爲這是個小廝,畢竟中跟林昭見過的人並不多。
走出門,見李隆和幾個護衛也都換好了家僕的衣服,林昭低聲說道:
“走後門,我先走,你們也不必跟的太緊,分散出去,能看到我就行,這光天化曰的,有什麼事情也能反應過來!”
衆人都是齊齊的躬身,林昭舉步向外走去。
巡鹽御史衙門坐落在竹林坊,而這兒偏偏是揚州城最好的地塊,店鋪林立,行人熱鬧,林昭化妝出門後便看見幾個漢子探頭探腦,但對林昭沒太在意,就那麼讓他過去了。
林昭胳膊上掛着個竹籃,看起來就像是上街採買的小廝,大戶人家下人出門辦事,這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誰也不會投入太多注意力。
“三江雜貨”是一家大雜貨鋪子,上到揚州士紳豪商,下到平民百姓,所需的貨物應有盡有,平常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林昭進了門,走到正在打算盤的那位賬房跟前,客氣的問道:
“請問掌櫃,我們府上定的‘無酒好菜’到了沒有。”
那賬房擡頭瞄了一眼,滿不在乎的問道:
“多少錢的來着?”
“不當錢二十兩。”
“到了到了,就在後面庫裡,我叫個夥計跟你一起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