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太陽終究慢慢下山,天空重歸黑暗,晚風清涼,但空氣中卻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隱隱已然又有“白骨露於野”的景象。兩邊都得抽出足夠的士卒去收集屍體,將他們收斂埋葬。
在這個五月天的日子裡,封舟和司馬懿的心情卻如進隆冬臘月,進入了冰天雪地,都是一樣的欲哭無淚,都是一樣的垂頭喪氣,更都是一樣的心如刀絞,悲憤莫名!
雖然剿滅了幷州飛騎五千人馬,但封舟絕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整整一天的血戰下來,漢軍陣亡將士超過了四千人,魏延的魏武精卒出戰五千,陣亡的將士超過了一半還多,白毦兵、無當飛軍和背嵬軍的總傷亡也接近了兩千人。至於戰馬損失、武器損失和輜重損失,還有因傷致殘和輕傷重傷失去戰鬥力的傷兵數量,那更是讓封舟連看都不忍心去看的數字,以至於皇帝陛下剛剛看到這份戰損統計時,忍不住仰天長嘯。
“朕對不住衆將士啊,沒想到魏軍竟如此頑強,司馬懿如此狡詐,朕準備不足,朕大意了,實在是輕敵了!”
大漢皇帝如此自責,幾欲落淚,以至於無論是參軍還是將軍們都拉不住,讓封舟親自主持漢軍將士的埋葬儀式。
雖說慈不掌兵,義不理財,但封舟畢竟不是真正的亂世梟雄,他本來應該是一個體弱不堪,病死於牀榻之上的可憐人,是上蒼給了他重生的機會,讓他可以體驗永生,所以見到這些爲他而戰的屍體,封舟心中十分難過,更是直接跪拜在將士靈位之前,長久的默然不語,並且堅持要爲英勇捐軀的大漢將士守靈一夜,緊張得不少文臣武將整夜陪在皇帝身旁。
當然,其他大漢將士深受感動,幾乎個個淚流滿面,一個個的熱血上頭,深深以自己們有這麼一個好皇帝爲榮,願意爲皇帝陛下效死盡忠。
而洛陽城裡,大將軍司馬懿幾乎要吐血昏倒。
因爲魏軍的損失幾乎是漢軍的兩倍。
其實守城戰背靠堅城,能以少打多,對自己的傷亡絕不會超過攻方,但司馬懿想着畢其功於一役,以至於不斷調動蜀漢軍隊,最終派出的五千幷州飛騎損失殆盡,宜城侯張虎在內的一大批武將戰死沙場。
而其餘部隊雖然成建制的逃回洛陽,但也損失不小,即使戰力無雙的虎豹騎,短時間內也很難恢復戰鬥力。
短短一天之內,八千魏軍精銳喪生沙場,至於輕重傷員、戰馬損失和輜重損失,更是無比慘重。
這一仗過後,只要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不出現意外,司馬懿只能龜縮城中,期望遠在鄴城的曹睿能夠早點統領大軍,過來救援了。
不過經此一役,雙方都對自己、對方的實力做了重新評估,都開始謹慎用兵。
一個月後,封舟將造好的投石機排好,晝夜狂攻,但洛陽城乃是三重城門,根本不懼怕石彈的攻擊,而且城頭上的投石機更加高大,攻擊力更遠,結果漢軍的投石機沒有對洛陽城頭造成什麼傷害,反被對方砸壞了不少,而且周圍的士卒也是死傷慘重。
封舟再推出諸葛亮發明的新式雲梯,聚起百乘雲梯,一乘上可立十數人,周圍用木板遮護。軍士各把短梯軟索,聽軍中擂鼓,一齊上城。
但司馬懿早有防備,以火抵禦,以至於漢軍被燒死了幾百人,只能鳴金收兵。
漢末三國時代,攻打城池是一項十分艱難的事情,當年以周瑜之能,也是花了一年時間才攻下南郡,關羽花了十年時間,纔在曹仁戰略性放棄的遠古下拿下襄樊。
歷史上諸葛亮第二次北伐,攻打一個陳倉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無法寸進。
所以,以司馬懿之能,一旦沉下心來,一心一意玩防守,憑藉十萬守軍,充足的錢糧器材,守住洛陽不在話下。
因此封舟一連圍攻了三個月,依舊無法攻下洛陽。
此時已經是八月份,天氣炎熱,漢軍大營被迫移到了邙山之內。
爲了防止司馬懿放火燒山,封舟不得不安排足夠的士兵防守。
不過司馬懿沒有往那方面想。
他可不敢在派出兵力出城了。
否則一旦被那個瘋子皇帝給纏住,那麼只會又丟失一隻人馬。
鄴城,銅雀臺。
大殿中有兩人面對面坐着。
一人年紀輕輕,二十歲左右,卻是英華內斂,氣宇非凡。
另一人身材雄健,一縷短髯,盡是黃色。
正是大魏皇帝曹睿,和大魏任城王曹彰。
曹彰有衛霍之志,又有千斤巨力,弱冠之時便能與徒手獵殺猛虎,乃是天下猛士。
只不過因爲厚重少文,所謂未被曹操立爲世子。
曹丕繼承魏王之位後,又登基爲帝,對和他爭奪世子之位的曹植、曹彰二人十分忌憚,一個封爲陳留王,一個封爲任城王,但卻關在封地,派人監視。
曹睿登基之後,將監視者抽回,讓兩位叔叔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過他北上鄴城之後,也隨手將兩位王叔帶到了鄴城,因爲他知道,國家到了危急存亡之時,他必須重用三叔曹彰了。
“三叔,這些年你受委屈了。”曹彰說道。
“陛下寬心,臣感激莫名。這些年來安居任城,也習慣了。”曹彰淡淡的說道,語氣當中倒是有一份尊敬。
他可不是曹植那個整天只會喝酒耍性子的文士,實際上他也內心十分深沉。
自從當年爭奪世子之位失敗之後,幽居近十年,早已經徹底的磨礪了他的心志,將內心的志向隱藏在心裡,從不在暴露給外人。
到了此時,不敢說他心中深沉似海,但是也足以隱藏自己的最真實的情緒了。
“如今我能大魏處於風雨飄搖之際,名將隕落,城池丟失,朕想請三叔出山,擊退劉禪,不知三叔意下如何?”
曹彰虎目一睜,凜凜然升起一股霸氣,他對曹睿拱手道:“君有命,國有詔,臣願奉皇命,南下征討蜀漢,解洛陽之危。”
“好!”感受到曹彰的求戰之心,曹睿十分高興,他知道曹彰此人,一心渴望征戰沙場,又是一個直腸子,派他征討劉禪,也算人盡其才了。
畢竟,北上鄴城之後,大魏找不出更優秀的統帥人選了。
他當然不知道,此時的曹彰心中,已經燃起了熊熊鬥志。
“我就知道,只要不死,就有機會東山再起!這一次在,還要率軍擊退劉禪,救下洛陽,那我便可以重新在軍中立下無上威望,到那個時候,我便可以重豎大志,再爭河山!”
“子桓文弱膽怯,遂敗於劉禪之手。若繼承世子之位是我,豈有劉阿斗揚威之時。”
“我曹彰是太祖武皇帝嫡子,也曾揚威沙漠,這一次,我要徹底擊敗劉禪,重整山河!”
他心中這般想。面上卻是半點不露,依舊是一副質樸剛健、視死如歸的軍人形象,不禁曹睿看的連連點頭,連隨扈的趙儼、胡質、蔣濟等重臣都沒有看出破綻。
所有人都以爲,曹丕已死,曹睿登基,天下早就換了模樣,曹彰歷經坎坷,應該已經明白了大勢不可逆的道理。
曹睿隨後下令,任命任城王曹彰爲司隸校尉,統兵五萬南下,解救洛陽,又任命胡質爲前將軍,跟隨曹彰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