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山雨欲來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其實這些僅對爲將者而言,站在更高層次的決策層,需要考慮的事更多。

比如大軍出動後,如何保障大後方的穩定有序。

這是準備西征的宋九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

爲了打好這一仗,天下藩鎮,半數在動,或是發兵往鳳翔府、京兆府等前線集合,或是輪鎮換防,令吳延祚、昝居潤、曹彬、潘美等人進京面聖,也是爲了戰事安排。

他敢拍胸脯保證,吳延祚急病不治,真的是個意外。

艾炙是個好東西吶。

宋九重看了看戰戰兢兢臉色慘白的昝居潤,頗有些無奈,“朕調你回來,是因爲這京師,交給你與吳卿最爲放心,唉,哪知道吳卿卻……

如今只能指望你了,晉王不日就要將兵出征,你看,誰與你搭檔爲好?”

“請官家收回成命,臣已老朽,不堪重任。”

“朕若沒記錯的話,昝卿今年不過五十六吧,正是最具智謀時,怎敢言老,東京留守,權知開封府,此乃卿家做慣的事務,能者多勞,還望卿能繼續挑起。”

“臣實在有心無力,不瞞官家,臣得風痹之症已有多年,這一次來,其實……是來告老還鄉的。”昝居潤從懷裡掏出早就備好的奏疏,恭敬呈上。

宋九重接過,略翻一翻,笑道:“卿這也算是富貴病了,也罷,朕准奏,不過高唐就不用回了,鄉下總歸不如京師好,若有國策,朕也好就近相詢。”

“謝官家隆恩。”

昝居潤聞言如釋重負,不顧官家當面,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他這幾年,已經低調到不能再低調,凡事皆小心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沒想到還是被官家給盯上了,好在,終於可以無官一身輕了。

宋九重目送其行禮退下,見其唯唯喏喏的樣子,頗感有趣,不愧有老孃舅之稱,這性子綿的可以。

“啓稟官家,曹國華冒着酷暑趕路,未到檀州便中暑病倒,請旨延期。”

“嗯。”

宋九重略一頜首,想了想道:“傳朕口諭,曹卿身體要緊,多歇幾日無妨,朕召他回京,是要其掛帥的,養病期間,不妨多想想軍機戰策。”

“諾。”

“更衣,去飛龍院。”

“諾。”

這飛龍院,大唐時名飛龍廄,後唐時分左右兩院,總掌天下馬監,名稱延用至今。

很多人說宋不敵遼金,是因爲失了燕雲,中原無養馬之地,從而缺馬,其實大錯特錯。

中原有馬,而且還很多。

哪怕五代亂世,人命賤如狗,馬卻比人金貴多了,再暴戾的傢伙,殺人可以不眨眼,殺馬卻都捨不得,傳承至後周,郭威第一件事便是加大衛州、相州馬場的建設,郭榮更是惜馬,就連傷馬都捨不得殺,明詔天下,全送到衛州馬場去療養。

宋代周後,直接繼承下來的官馬便有二十多萬匹,而這二十多萬匹,還只是官方的統計,藩鎮節帥、武將的私馬、士卿百姓的私馬都不在內,要全算在一起,少說五十多萬匹。

正因爲有這麼多馬,三年前宋九重纔會下詔“禁邊民盜塞外馬”。

也有人說,中原馬不好,那更是不瞭解情況睜着眼說瞎話。

中原戰馬的底子,是唐朝用突厥馬、吐蕃馬、以及原北周繁衍下來的戰馬培育而成,五代戰亂,其實戰馬更優,因爲長期是沙陀人在統治,戰馬與肥羊,是他們的命根子。

中原馬形如騾子,那要到王安石變法,改馬政爲“保馬法”,把朝廷馬場的軍馬分給農戶飼養,當戰馬與耕牛、騾子在一起生活,結局可想而知。

只這一條,拗相公便該剖腹。

宋九重乃馬上將,當然懂得馬政乃“甲兵之本”的道理,宋史本紀中他親臨飛龍院的記錄便有七次之多,可見其對馬政有多重視。

正因爲重視,所以才控制,作爲第一戰略資源,每一筆都他親自撥派,同時收控民間馬匹,而這飛龍院,他也時時來檢視。

當然,他太過重視馬政,到了懼民間私馬如虎的地步,也是宋廷馬力逐步衰退的重要原因。

宋九重率着衛士轟隆隆的出了宮,已改名爲王繼恩的內侍太監恭敬的目送官家出宮,直到馬蹄濺起的塵土都吹淨了,這才緩緩起步,向偏院行去。

官家只要去了飛龍院,以他見馬心喜,時要試騎的性子,不到天黑不會回來。

王繼恩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換下繁重的袍服,只着裡衣,頓時舒爽多了,接過小徒小意奉上的茶水,搖着扇子悠然的吸啜了兩口,這才漫不經心的道:“去趟太醫院,爺的牙痛病又犯了,問程太醫討個方子,跟他說,前次的方子可能沒用,讓改一改,最好是能一針見血的。”

“可是禹錫公程德玄,程太醫。”

“就他,哼,還太醫呢,牙痛都治不好。”

“是,小的這就去。”

……

……

“將軍切莫回頭,只管前走,莫回頭。”

“謝了。”

張瓊謝過獄卒的善意提醒,眯眼仰望了望陽光白熾的天空,扇着鼻翼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一才一瘸一瘸的步出武德司的暗牢大門。

沒人迎接他,想來是家裡人還不知道。

他一步一步艱難的捱到大街上,猛的靠在一輛板車上,“送某回隆平巷張府,雙倍賞錢。”

那車伕本不欲接這晦氣活,但卻被眼前這位披頭散髮滿身血污臭不可聞的傢伙眼裡的兇光所懾,只好不情不願的揚鞭催騾。

張府死一般的寂靜,門口的兩盞燈籠蒙着白紙。

張瓊艱難的握了握拳,輕擂一記胸口,示意車伕去敲門。

門許久纔開,一個頭上纏着白麻布的老蒼頭探出頭來,正在喝問,張瓊輕咳一聲:“山伯,是某。”

“阿郎!”

這一聲喊,又急又促,飽含喜悅與激動。

張瓊點點頭,示意山伯勿用大驚小怪,掙扎着下了車:“多賞些,莫虧了小哥。”

“哎,僕曉得。”

山伯從懷裡摸出一把銅錢,也不數,往車伕手裡一塞,便來挽攙家主。

前院沒人,白幡飄動寂靜,張瓊方知,結髮妻子已經懸樑。

“母親呢?”

“老夫人堅強,今早還逼着自己吃了一大碗飯。”

“四兒呢。”

“和阿勝一起去辦壽材了。”

張瓊輕嗯了一聲,“先不回內宅,就這替某更衣。”

“哎。”

山伯扶着阿郎在椅子上坐下,擦擦眼角,自去備水。

張瓊小心的揭動衣襟,很多地方,血痂已與衣服裹貼在一起,他的琵琶骨碎了,右腿骨也碎了,一身武技再無力施展。

他是靠武技吃飯的悍將,不能提刀,與要了他的命沒什麼兩樣。

他救過郭榮的命,也救過宋九重的命,當年徵淮,若不是他的奮力相救,任憑宋九重武技再好,也要被那粗如長矛的牀弩給穿透。

只是實在想不到,自己也會有今日之厄。

他小心的扒着衣服,眼眶漸紅。

有腳步聲響起,其中一人的輕柔與急促,更是步步踩在他的心裡。

張瓊連忙撐着扶手站起:“母親。”

抱着衣服而來的正是張母,山伯提着淨水跟在身後。

“回來就好。”

張母果真是堅強的,枯乾的手只是輕撫了撫兒子如鳥羽狀的髒髮,便緩緩坐下。

“莫怪許氏。”

“不怪。”

張瓊輕聲的應了句,接過山伯的毛布,顫着手往臉上蓋,悶聲悶氣的道:“兒……不孝,爲了四兒,兒……得先走一步。”

“娘會看着四兒長大,娘帶他回館陶去,你是娘身上掉下的心頭肉,這臨了,也得娘抱着你回去。”

張瓊兩隻手在眼窩處按了按,良久才把毛巾掀開,“既然如此,兒先走。”

張母紅着眼眶問道:“還未告訴娘,緣何惹禍上身?”

“其它都是假的,唯兒曾進言晉王縱法以結豪俊,早有異心之事,纔是根源。”

“糊塗,焉知其無鄭伯之智。”

張瓊澀聲笑道:“是,兒明白過來已晚,如今,他要動手了,卻要用某這條殘命爲其洗白屁股,呵,兒還只能洗淨了脖子照辦……

狗日的亡八蛋吶……”

是夜,張瓊自盡於城西井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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