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儒家,批儒家,但其實儒家對於社會的穩定發展是有貢獻的,被現代人所不齒的三綱五常,其實在特定的歷史時期,有它的積極一面。
這是一個完整的政治倫理道德體系。
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
這個“綱”字,最初乃是表率之意,擔當之責,有它的積極一面。
雖然它淵源於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孟子的五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纔是基腳。
只不過我中華漢字博大精深,導至後來的發展使“君臣義,父子親,夫妻順”的含義漸次變味,但還是相互的,君對臣以禮,臣纔對君有忠。
所以,宋以前,每議大事,大臣是坐而論道的,皇帝必須給宰執敬茶。
而唐時的女性,傲驕的很,說和離就和離。
直到宋朝,朱熹的“理一分殊”論出來後,這個三綱,才成爲了現代人所厭惡的東西,披着忠孝節義的外衣,奴化萬民,尤其女性之苦,一座座石牌坊還在無聲的傾述。
至於五常“仁義禮智信”,則可以再往後延用三千年。
嗯,現在不叫儒學,叫中華傳統美德。
所以,哪怕五代亂世,武夫用刀說話的時代,道義的約束依然存在。
“禍不及家小”。
不僅是江湖規矩,也是梟雄要遵守的道義。
那些喪心病狂的例子除外,因爲犯了失心瘋的都不得好死。
至於悄悄用陰暗手段的,之所以偷偷摸摸,也是因爲有道義在頭上頂着。
如隔壁般別人只起了謀其財產之心,都未行動呢,一身偉光大的主角便派人殺其心愛的兒子、女兒、孫子,用這些頭顱當壽禮,還贏來叫好聲一片。
只能說了不起!
無恥無下限者,就是牛逼!
郭威一輩子謹小慎微,這樣的人並沒有多少王霸之氣,但爲何起兵如此順利,幾乎一路綠燈直闖汴京城,原因就在於漢隱帝把事情做的太絕了,殺他滿門,老妻幼子一個不剩。
三軍將士、文武百官、萬姓士庶的同情心,在他的登基道路上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所以他登基後,除了劉氏親屬外,各州縣皆能傳檄而定。
曹彬之所以敢放心京城中的家小,跟着秦越舉旗,就是肯定宋九重不會對自己的妻兒下手,老父也不會受牽連。
而且,義之所在,在京的父親還能活的昂首挺胸。
但是,夔州議和後,性質就變味了,曹彬覺着自己受到了羞辱,有污自己的人格,也不知拍案咒罵了多少次。
但促使他掛印而去的催發劑,卻是京中來的兩封信,一封是父親的,一封是吳延祚寫給吳奎的信,尤其是吳延祚的信更是觸動了他。
吳延祚總攬河政,手執天子劍,沿河諸州縣軍民一體聽用,在這份信任的催發下,這位樞密使加同中書門下二品的兩朝大佬終於被宋九重感動了,來信說宋九重雖然得位不正,但胸襟氣魄不下先帝,乃當世雄主,值得用心輔佐。
吳奎跑來與曹彬商量,商量來商量去,各自動了回京的心思。
回京的也只有他兩人,白興霸雖在秦州,但是搖了頭,武繼烈遠在漢中,沒得商量,張侗在鳳州,則不用商量。
令曹彬最爲詫異的,是自己最信任的幕僚沈倫卻也不願回京。
擅財計的人,都喜歡用數據來說話,在這點上,對沈倫來說,益州比汴京更有前途,但他開口卻很委婉:
“老夫有些懷念蜀中的青山綠水,還請國華見諒。”
最後曹彬與吳奎只率着一千精銳回京,在這方面,王廷睿與李儋珪都沒有卡拿,因爲身爲武將,親衛是命根子,一人一營不算多。
卻是曹彬自己帶不了,因爲他的部下,大多是階州、利州籍,想帶多也帶不去,然後多帶了安置起來也是個大麻煩,只好便宜了秦越。
王廷睿與李儋珪倒是有苦苦相勸,讓他好歹等秦越的回信到了再說,但曹彬去意已決,怕益州來人來信了自己心腸又軟了,給秦越寫了信後立即起程出發,秦越想追都沒機會。
回京後,宋九重親自出城十里相迎,大殿設宴以賀。
至於官職,曹彬官拜天平軍節度使,加侍中。吳奎官拜宿州防禦使,兼本州刺史。另賜宅第、鞍馬、甲冑、寶刀、雕弓,更有珠寶、金銀無數,以及宮女兩名,榮耀一時。
只是沒想到秦越的使者也快馬加鞭趕到了京師,向兩人奉上了程儀五千兩,曹彬特殊些,除了飛錢銀票外,還有一個薄薄的鐵製小匣子。
啓開一看,綿絮裹着的卻是一個薄薄的黑玉般的物什,以及一封信函。
曹彬一手抓着那方黑玉,一手拆開書信,是秦越親筆手書,語氣一如既往的隨性:
“曹國華,你這沒良心的,老子要和你決鬥。這手機是我最寶貴最珍惜的命根子,暫寄你處,你要保管好了,等哪天見面了,老子把你打趴下後,再給老子乖乖的還回來。”
曹彬撫着那所謂的手機,感知着那溫涼如玉的感覺,回憶着往昔並肩作戰的歲月,良久無語,最後進屋取出自己的那柄螭吻戰刀,交託給使者。
……
……
戰馬飛馳,披風飛揚。
青山綠水間,一騎奔騰如龍。
望着熟悉的景色,聞着家鄉的味道,趙磊的心兒都要醉了。
人生,還有什麼比衣錦還鄉還讓人自豪的。
“娘!”
村落在望,熟悉的人影漸次映入眼簾,當那一身瘦弱的青衣從柴門裡探出時,趙磊忍不住紅了眼眶,勒馬都來不急,人便從馬背上如大鳥般的飛撲而下。
“娘……”
“……磊子?!”
趙磊一把抱住母親,見母親一臉的不可置信,便拍拍特意換上的嶄新的甲冑,驕傲的笑道:“某當將軍了,虎牙銳士營指揮使。”
母子相見,說不完的喜悅,但四處聚攏過來的左鄰右舍總要寒暄,趙磊一一招呼着,從備馬上解下馬包,將一包包的益州糕點往人們懷裡塞,然而,左右顧盼,卻不見那一道總在夢中相見的倩影。
“娘……梅……梅子呢?”
回到家中,只剩下母子倆時,趙磊忍不住的問了。
母親一邊收拾兒子帶回的禮品,一邊笑道:“還能掛念着她,說明你還有良心,不過,不值當掛念了,她嫁人了。”
“啊?!”
“你往家裡寄第三次銀兩時,她父親便作了主,將她嫁到鄰村去了。”
趙磊大急,起身瞪眼:“娘,你怎麼就不勸着。”
“勸啥,都是明白人,梅子不再是你的良配了,她父親爲着她的婚事特意登的門,娘想着,這樣也好,便把你寄回的那十個銀錁子給了她當嫁妝,出嫁那天,又隨了一百新銅元的禮金,聽說他母親全塞進了她的箱籠裡,現在生活的很和美,你可莫去打擾她。”
“……”
最美是初戀。
雖然趙磊在城裡也見多了皮膚白嫩的女郎,但他更思念渾身洋溢着健康氣息的鄰家女郎,然而,一切物是人非了。
趙磊擡頭看了看西邊火紅的晚霞,滿心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