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有容方爲官家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這個容字,包羅萬象,清泉要納,濁流也容,因爲寬廣,所以最後一切污垢能夠沉澱下去,形成蔚藍的海洋。

常有人以此八字爲座右銘,但真做到者少。

因爲只有宰相肚,才能撐大船。

那若是皇帝呢?

非有常人所不及之心胸,方能成爲真正的皇帝。

秦皇漢武,又或者唐宗周帝,縱觀他們的一生,但凡有爲時,皆是有容時。

容忍,容讓,容異,容納……

方成一世帝業。

當皇帝,手掌天下萬姓之生死,但位置有多高,責任就有多大,真以爲皇帝可以爲所欲爲者,只是坐井觀天,憑空想象罷了,與皇帝用金鋤頭挖地是百步與五十之距。

宋九重登上了九五,但他腦子很清醒,很少有飄飄然的時候,保持了足夠的虛心與謹慎,禮重所有文武百官。

範質尸位就餐,政務大事改用札子進呈,他容納。

王溥三天兩頭告病,他容讓。

魏仁浦搞陰私小動作,他容忍,甚至當着他的面把密信燒了。

天下節度,進貢方貨豐厚的他歡喜,回禮更多,進貢少的,他也笑笑,不以爲意。

從龍之臣嫌賞賜少的,他補贈,正旦大宴有懷念先朝者借醉耍酒瘋的,他反過來幫說話。

之所以如此,因爲他很清楚,治天下不能用拳頭。

得士心者得天下。

夔州城下,魏黑子拆他的臺,黑過了臉,不過盞茶功夫,心頭氣就順了,雖然他心急如焚,但還是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樣子,開始誠懇的與三位宰執交心。

“範相、王相、魏相,朕知道,你們對朕還是有所怨氣,認爲朕不仁、不義、不忠,無德,這些,朕都知道,也理解三位的心情。不過……

事情若是反過來說呢,三軍不擁立朕,也有可能擁立別人,不論是禁軍、州軍、廂軍,都是些什麼德性,其它人可能不清楚,但魏相你是最清楚的,倘若當年是魏相你領兵出征,陳橋兵變了,你又會怎麼做,能鎮的住麼?楊仁晸是怎麼死的,趙在禮是怎麼叛的,大家都清楚,兵亂一起,誰也難鎮。”

楊仁晸在歷史上籍籍無名,但對範質他們而言,卻是如雷貫耳。

他是魏博牙兵的都指揮使,也是魏博牙兵刀下的亡魂。

皇甫暉等人因不滿久戍而造反,擁立他爲主,他堅決不從,然後便被皇甫暉一刀了事,皇甫暉等亂兵殺了將主,再推副將,副將也不從,再殺,最後就裨將趙在禮軍職最高了,找到他時,這位倒黴鬼正爬牆逃走,被亂兵扯着腳從牆頭拉下來,鋼刀抵脖,當不當頭,不當頭便血濺五步……

什麼叫亂世,這就是亂世。

因爲對士卒們來說,不論擁立了誰,都有豐厚賞賜,對將校們來說,擁立成功了,就是從龍之臣,水漲船高。

宋九重見三人默然不語,繼續道:“當年,周太祖起兵時,詔書還是你魏相幫着改的吧,其實你改的不是詔書,而是一個更響的藉口而已,果真欺將校們不識字乎?

實話實說,朕坐在這位置上,最少有七分或者說是五分是被強迫的,當然,你們也可是說朕矯情,虛僞,朕都認,但一年多時間過去了,事情已成定局。

可你們……唉,這樣很沒意思的。

你們在政事堂坐着沒意思,朕在御座上坐着也沒意思,索性的,今天把話說透了,再這樣下去,這皇帝,朕……不想當了,明天就派人去城下傳話,讓李惟珍來說話,是把皇位還給周室也好,還是立秦越爲帝也罷,朕都不管了,朕帶上十萬虎賁,去江南,重打一座江山……

總之,朕想通了,用手中棍棒打下來的位置,坐上去說話才硬氣。”

宋九重一口氣把肚子裡的話說完,端過茶杯,香甜的喝着,看着三位呆住了的宰執,只覺着不僅心裡舒服了,連腳底心都舒展了起來。

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蚱螞,就少來給朕裝逼。

範質等人一臉愕然,打破腦袋也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出。

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立馬就浮了出來:要是宋九重真的棄皇位而去,這天下會怎樣?

用屁股都能想的到,必將大亂。

還政於周室,讓八歲的宗訓再登九五?

估計不到三月,遍地烽火,又或者,政令都難出宮門。

三人誰都不懷疑宋九重的能力,要是真的帶上十萬禁軍南下,憑他的赫赫武功,江南姓宋只是遲早的問題,可中原怎麼辦?

眼下這局面,誰都很清楚,沒了宋九重,沒了那十萬禁軍,立馬就會有王九重,李九重出現,國家可能立馬就四分五裂,天下再次大亂,北蠻再次牧馬中原都有可能。

要是迎秦越入主中原,彷彿可行,益州文武即濟,大約是可以穩住的,可自己怎麼辦!

周室傾覆,三人都有責任,李谷已經滿嘴客套再不復以往之親切了,若是放他們出川,這……

三人互相看了看,皆從各自的眼眸中看到了苦澀與茫然。

範質比起他倆又多一層顧慮,也不知是哪位特意放出的風聲,自己已成爲天下人皆知的阻王著入相的大奸臣,要是恨自己入骨的王著掌了權,哪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不行。

不能。

不準。

萬不可讓眼前這位負氣而行,由公由私,皆當以大局爲重纔是。

良久的沉默。

直到內侍爲宋九重沏了第三道茶,還是由範質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還請官家以江山社稷爲重,臣,願爲我大宋竭盡所能……”

宋九重放下茶杯,微微一笑:“範相有心了,不知王相,魏相又怎麼說?”

“臣願爲官家效勞。”

“臣……也一樣。”

宋九重縱聲長笑,語透歡欣:“朕心甚慰,三位相公能解開心結,於朕而言,比打下這夔州城都更喜悅,來來來,當置酒以慶,然後好生議一議國事。”

……

宋九重的臉色是多雲轉晴了,可老天爺卻晴轉多雲,陰沉着,不爽着,然後於傍晚時分,終於陰的滴下水來,起初點點滴滴,繼而越落越大,冰涼涼,溼潤潤,將山川河流皆籠在煙雨之中。

營地中一片泥濘。

大頭兵也好,中下校尉也罷,他們不會考慮太深層次的問題,面對溼漉漉帳蓬,泥濘濘的污地,個個哀聲嘆氣,人人煩悶的出火。

掘洞焚城的計劃自然而然的中止,面對煙霧朦朧的江面,王全斌憂心忡忡,溼透了的靴子也來不及更換,便請求覲見。

“官家,大霧瀰漫,小心敵艦偷襲,臣之意,回老寨先行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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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重沒有立馬回答他的話,而是步出大帳,揮退了舉着傘要近前的內侍,仰着頭,感受着雨水的清涼,好一會才甩頭問道:“你若是敵軍主將,會如何行事?”

“雨霧大作,正好偷襲。”

“那便讓他們偷吧,他們多蒙衝,想來也喜歡這樣乾的,令水寨嚴加戒備,甲乙二堡也提高警惕便是,移營卻是不必。”

“這……”

見王全斌一臉難色,只好笑道:“悄令一萬精銳,枕戈以備,只要水寨喊殺聲起,我軍反過來搶攻城頭。”

“可雨水溼浸,甲冑難着,雲梯更是溼滑難以攀登。”

宋九重輕輕的拍了拍王全斌肩頭,笑道:“上蒼是公平的,甲冑雖然難着,但我軍多爲皮甲與鐵甲,最多沉重三兩斤,虎牙軍大部分是紙甲,雨水一浸,再防水也會沉重無比,且多半要廢,如此一比,反而我軍佔優。

其次,雲梯雖然溼滑難攀,可金汁也就沒了,弩矢也沒了,反而更安全,這一回,朕再爲先登。”

“萬萬不可!請官家於大帳運籌大局,身先是卒之事,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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