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殺……”
黃牛寨的戰鬥於暮色中倏的打響。
虎牙軍一大早出兵,趕到寨下已是傍晚,宋軍早嚴陣以待,本想着虎牙軍會先安營紮寨再行攻寨之舉的,哪知軍中帶着無數的伸縮梯,略歇了一口氣,灌下一口烈酒便開始搶攻。
專攻左右兩寨。
勢若潮涌。
左寨乃永興軍所部,節帥李洪義親臨一線指揮,不過半刻鐘,老將便怒吼了起來:“告訴中軍,要是再不來救援,老子撤兵了。”
右寨的郭崇也幾乎同一時間喊出了相似的求援信號,這些虎牙軍,太拼了。
中軍大寨的石守信一個頭兩個大,寨前還有黑壓壓密麻麻的敵軍呢,雖說眼下未進攻,鬼曉得他們何時發動,但兩位老帥的求援又不能視而不見,當下令偏將各率一千去增援。
然而,兵馬才點齊,左寨已經有火起,兵亂如蟻,虎牙軍攻進了寨中。
當先六將。
甲寅、花槍、鐵戰、武繼烈、白興霸、石鶴雲,刀劈斧揮,槍出如蛇,銳不可擋。
六將身後,有怪異的“啊嗬”聲時不時的響起,那是啞巴赤山,還有抿着嘴不停揮劍的莊生,這倆小子得到了領導的默許,也開始接受血與火的粹煉了。
緊跟着的,則是越來越多的虎牙銳士,人人身着優質紙甲,兇悍如虎。
李洪義捨不得拼家底,稍一猶豫便被他們攻上了寨,這一下,便再也擋不住了。
兵敗如山倒,大部分的人下意識的便往中軍方向跑,那裡有禁軍精銳吶。
卻不知在這慌亂的跑動間,倒卷珠簾式已成。
恰是甲寅所說的“黃河水,浪打浪。”
一浪蓋過一浪,迅速的將京營禁軍同化,淹沒。
石守信虎吼着,怒喊着,親手劈了仨逃兵,但於事無補,只好恨恨的一跺腳,接過親衛手裡的繮繩,衝寨而出。
黃牛寨破……
虎牙軍在現成的大寨中安了營。
狼狽不堪摸黑逃到大散關的石守信終於忍不住了,點頭李洪義的鼻子吼道:“某要奏劾!”
“喲嗬,奏劾?好呀,老夫等着,自己無能,累死三軍,還想指責老夫,操你嬢的,老子不伺候了,來人,收兵,回京兆府。”
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白重贊與郭崇兩人說的說,勸的勸,結果全是幫偏架,氣的石守信終於吼出了心底話來:“好,好,好……你們,你們都走吧……”
李、郭、白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雙手一攤,“這可是石將軍不需要吾等了,既然如此,便不在這丟人現眼了,告辭。”
“你……你們……”
石守信又悔又怒,卻又再也不能拉下臉來,只好咬碎了鋼牙往肚子裡吞,眼睜睜的看着三位老帥各自點齊所部兵馬,施施然的離關而去。
聽說李白二人還在鳳翔府好生將養了兩天,帶回了好幾車土特產。
……
黃牛寨奪下了,秦越、全師雄、甲寅、李儋珪等人爬山繞寨一整天,次日,這裡便開始大興土木,再造堅城,別設堡塢。
當年,西蜀立國,東向第一座關隘便是與大散關僅一日之遙的黃牛寨,不是沒有道理的。
關中四大險關,東爲函谷關、南爲武關、北爲蕭關,西面則是大散關,扼守川陝咽喉。
這黃牛寨則是這喉結往下一點點的地方,扼住了,更容易窒息。
一樣地處秦嶺,穀道曲折,雖險勢不如大散關,但也差不離。
兵鋒推到這裡,戰事該告一段落了。
一來這麼多疆域打下來了,需要時間消化。
二來出兵小半年了,士卒需要休整。
三來大散關乃關中西大門,在準備未充分之前,這個馬蜂窩可不好捅。因爲此關不僅牽扯到關中諸鎮的切身利益,還影響着關中士卿安寧生活,性質與秦鳳路大爲不同。
冒失的打過去,然後促成諸鎮與僞宋擰成一股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眼下的戰略任務是守住黃牛寨,守住現有的戰備成果,然後趁這機會,進一步整兵徵兵練兵。
當然,戰事可不是一方想不打就不打的,不過眼下卻基本可以確定,暫時可以停戰了,因爲石守信已無出關的雄心了。因爲宋廷這一年來徵韓通、徵李筠、徵李重進,拒虎牙,四大戰役一場接一場的打,早已疲憊不堪,急需休養生息。
宋九重再急,真要御駕親征,最快也要到明年三月,但估計會被文武大臣所阻,所以,真正會出兵的時間,應該在夏糧收割以後。
眼下只要再拿下秦州,虎牙軍就可以進入戰略防禦階段了。
說起這個,卻又不得不佩服那三位老帥,真的是人老成精,他們撤兵,可不是與石守信慪氣那麼簡單。
當下,宋九重要感謝他們,過段日子,嚼出味道來的石守信要感謝他們,等虎牙軍真出了關,又還得感謝他們。
一個個都是懷揣金算盤。
……
只是這黃牛寨的守將人選有點難。
全師雄,甲寅都不可能放在這寨中,李儋珪是馬上將,鐵戰與石鶴雲攻堅是好手,守城還是算了,守將可以不勇,但心要定,要細,要有耐心。
趙文亮年青,一身本事全面,但又怕宋九重押着他那在京中吃太平飯的父親趙崇韜又或者他的便宜老岳父孟昶來。
想來想去,秦越還是把劉強安排在這裡。
其它兄弟幾個不是軍指揮使便是都虞侯了,就他還是親衛營指,說不知上進麼,他又做事最積極,說上進麼,又安於現狀,幾次安排下營,卻又因這個原因那個理由,最後又都回來了,總之,有三分取巧。
果然,劉強有些不樂意。
“這雖是小寨,能撥給你的也只有一軍人馬,但你得守好了,這可是我們最重要的前線,交給別人我不放心,親衛營的人馬,你可以帶一隊出來。”
劉強扭捏着,最後秦越都煩了,這傢伙才壯着膽子道:“那個……大帥,要是某守住了,能求大帥一件事不?”
秦越笑罵道:“操,就等着你這句話呢,我還和硯心笑着說看你這孬種何時有膽子提。”
劉強臉就紅了,撲通一聲跪下,正要分辨,秦越卻一腳踢去,“滾起來,用心做事,家裡自會爲她備好嫁妝。”
……
虎牙軍落實好防禦,再次開撥,向秦州進軍。
甲寅也隨軍走了,鳳州則由趙文亮率五千兵力駐守,其實全師雄沒來之前,城防一應細務也全是他安排,是以得心應手。
武繼烈爲兄弟兩肋插刀,搶着要了先鋒使,拉着鐵戰爲副,率三千人馬先行。
因爲岳父太彪悍,壯如熊羆的鐵戰在軍中只能縮着身子,一離開中軍,這才神采飛揚了起來。
可惜沒仗打。
曹彬攻佔了階州後,王景是有率部來奪,但人老了,準備的就充分,立寨就立了三天,然後又層層挖坑設障,把營盤扎的十二分紮實穩固了,這才兵臨城下,又依老賣老,要當和事佬,要不戰而屈人之兵,零零碎碎的,護城河都沒填平,興元府換了旗,秦越大軍出了川,王景立馬就病了,不得不收兵回秦州,上表哭泣,有負官家重託云云。
秦越和曹彬兩路大軍勝利會師於秦州城下。
鉦鼓齊鳴,號角聲聲。
卻沒有砲石凌空聲,也沒有弩矢離弦聲,鐵血軍樂卻奏出了安寧與喜氣來。
“益州節度使秦越、利州節度使曹彬,拜見老師。”
這話,出自秦越與曹彬之口,然後三軍齊喊,聲振雲霄。
他倆衝着王景喊老師,還是有些靠譜的。
秦越當年在老王景處學到了不少軍事知識與爲人的本事,當上鳳州留後也曾親自來拜見,持的便是弟子之禮。
而曹彬,則有奉旨遊學的經歷,在王景這呆了整整一個月。
至於王景認不識這倆“學生”,那是另一回事了,三萬大軍齊喊,不僅秦州人知道,過不了多久,天下人都要知道了。
王景將火籠子交給親衛,搓搓枯乾的雙手,沒好氣的道:“這般陰損的主意,定是秦九那亡八蛋所爲,哼,嫌老夫活的太滋潤了麼。”
“父帥,要不孩兒率鐵騎出城衝殺一番?”
王景看了看自家二郎,更沒好氣了:“那還有一個憨子呢,當年你教過他馬戰之法的吧,搞不好等下人家真給你磕頭了。”
“啊!”
王廷睿傻了眼,這得多厚的臉皮,才能乾的出這般沒臉沒皮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