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王著提着酒葫蘆,滿頭大汗的再次進了司空府。
他與李谷已經一條道走黑了,來了兩撥宋使,都被秦越用太極功夫推到他倆這裡,他倆年齡、身份擺着,做不出秦越那般嘻皮笑臉恬不知恥的事來,少不得義正嚴詞的斥責。
本來是相幫着扶旗的,如今卻成了真扛旗的了。
“惟珍兄,你可知秦九納的小妾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
“有傳言她乃故花蕊夫人假死另嫁。”
“你何時這般的閒空了,也學長舌婦了不成?”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一個女子而已,就是真的又有何妨。”
“……你知道?”
李谷苦笑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只能說人家好心機,老而成精,說的就是那無涯子那老亡八,七老八十了,爲着弟子納妾跑的一身是勁,誰曾想,竟然是這一出。”
“被人算計了,你還坐的住?”
“這也是好事一樁,爲何坐不住了。”
“……”
李谷長嘆一聲,澀聲道:“路還遠着呢,你呀,宦海里浮爬十多年了,還丟不開書生意氣麼。”
“罷了,你老奸巨滑可以安如泰山,某胸中還有熱血氣,這就去用酒葫蘆給秦九開瓢。”
王著真的就起身走了,出了大門,翻身騎上溫馴的桃花馬,徑直來到節度使衙門,倒執着酒葫蘆,大步流星的闖到簽押房。
“秦九呢?”
“大帥去軍營了。”
王著就接着往裡闖,直接進了內宅。
“把你們大帥的如夫人叫出來見某。”
秦府的下人愣住了,這要求……
實在太無禮了一些。
可又不能不傳話,人家可是一身紫袍的益州第三號大人物。
先稟報了夫人周容,周容怔了怔,卻心生同仇敵愾之心,冷笑道:“去西院傳話,讓她盛裝妝扮,會客地麼,就在阿郎的外書房好了。”
蕊兒沒有盛裝打扮,只穿着一身道袍,挽着道髻,素顏見客。
王著見她款款行禮,舉止端莊,一肚子怒氣不知不覺的就消除了大半,呆立片刻,提着酒葫蘆隔空在其頭上輕敲了一記,一言不發的走了。
……
秦越不知道聽到風聲的王著會來這一出,他正意氣風發的站在點將臺上檢閱軍隊。
手拄長劍,不動如山。
徵兵,從來不是把人招來這麼簡單。
以前,隊伍小,軍中管理架構齊全,中下層將校也差不多夠用,所以只徵青壯入伍便可,但還面臨着大將不足的情況,甲寅尚需自兼一軍。
今年的徵兵,纔算是真正的招兵買馬。
而且,是在秦越的大好日子之後才形成了真正的風潮。
秦越納了蕊兒,加上曾梧、程慎等人也紛紛成親,結的都是士卿之家,韓徽也真的怒而悔婚了,請李谷保的大媒,迎娶了原蜀中老將石頵的嫡孫女,一時間,虎牙軍中將校、謀臣,皆成了蜀中人的女婿。
益州風氣頓時爲之一變。
大家你好我好的,成了一家人後,很多事情做起來就順暢了。
蜀地物華天寶,鍾靈毓秀,不僅文華璀燦,其實武風也盛,只不過以各地散州遠縣爲多,孟昶開門納降,究其原因,是其自個兒的膝蓋軟,典型的綿羊領導獅子。
當初進京朝覲,位高權重的身不由己,中下層的官員將校卻相對隨意,有點血性的,直接棄官不幹了。
當時棄之容易,但真沒了權柄,日子並不舒暢,如今形勢一變,可算是給了這些不得志者有了出山的理由。
打到中原去,讓天下人看看,蜀人不是孬種。
嗯,在這些熱血漢子的思想裡,已經亡國的孟蜀不值當記念,打出蜀人的熱血氣,打出自己的前程,纔是他們想幹的。
五六月份,幾乎每天都有人才投奔。
或善軍,或善武,或求幕府,秦越一一量才委用。
因爲隊伍大了,統兵之人也有了,如今的虎牙軍成立了三個軍團,第一軍團馬步混編,主將甲寅,第二軍團山地混編,主將爲全師雄,第三軍團水陸混編,由行軍司馬木雲兼任。
陳疤子爲新兵軍團主將,主負責益州全境防備事與新兵操練事,他是秦越的定心之膽。
除此外,還成立了一軍,人數不過三百,軍頭爲京中方回的曹沐。
這一軍裝備五化八門,年紀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全是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組成,他們是虎牙軍的特別存在,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而曹沐也是神出鬼沒的,一般人都不知道他在哪混。
大校場上。
最後一軍山越營操演完了,趙山豹大馬猴似的揚着大手跑過來,親自來報告:“報……山越軍集訓完畢,請大帥令。”
這傢伙跟着安國言去了黔西,三月十六纔回來,不僅抱回了三個如花似玉的苗寨小娘,還帶回來五百多位精神彪悍的苗寨小夥。
而安國言藉助趙山豹山越營勁弩投矛的威懾,成功的拿回了自己的東西,登上了寨主寶座,然後,又瀟灑的拍拍手,將五弟送上了代理寨主的位置,自己卻騎着水西駿馬,志得意滿的出了山。
用他的話說,老子傻逼了纔在山上呆着,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他招招搖搖的回到益州,拍着胸膊說幫秦越把那大雪山的銅礦都搬回家來,然後,帶着五百戰兵,五百輔兵,風風光光的走馬上任。
秦越看看已經擴編到二千五百人,整整一個軍的山越營,再看看一臉得意滿心邀功的趙山豹,笑着示意其上臺,趙山豹“啊哈”一聲怪叫,扳着點將臺的臺沿便翻身上了臺。
秦越從莊生手裡接過儀刀,雙手舉託,鄭重的遞給趙山豹。
趙山豹接過儀刀,興奮的抽刀出鞘,振臂高舉,大喊“照膽。”
底下全軍鬨然歡呼。
這刀是懶和尚與鐵羅漢的傑作,刀名“照膽”,非軍訓成績優良者,不能佩。
如今,二十個軍,只有五名軍頭腰間懸上了這柄指揮儀刀。
同袍相親,照心照膽。
“休息兩天,三天後換裝,八月初一,東城外大閱,讓父老鄉親們看看,什麼是虎牙軍。”
“虎牙虎牙,馬踏天下!”
秦越的話音剛落,校場上便響起了三軍異口同聲的怒吼。
秦越扭頭看看臉上有些不自然的楊登,輕嘆一口氣,好嘛,還沒出徵呢,個個野心都滋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