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沾了水的鞭子如毒蛇般的擊打在背脊上,抱着檻柱的王山張通一聲也不敢哼一哼,兩少年各嚐了十鞭子後,陳疤子才冷着臉收手。
秦越不好相勸,只在陳疤子停手了,忙讓甲寅他們把人扶下去抹藥。等人走遠了才埋怨道:“你這也太狠了吧,不過在館驛偷喝了兩杯酒而已,他們纔多大。”
“不抽狠了,不長記性,軍規大如山,沒行杖責算手下留情了。”
“好吧,軍中你說了算,今天去刺史府,你總要去一趟吧。”
“……嗯。”
兩人出了驛站,胡壽早候在門外,三人策馬到了刺史府,迎進後廳,奉上香茶,不一會何中在朱仁山的陪同下進來,先笑着與陳疤子打了招呼,連稱“虎將”。又與秦越笑着聊幾句昨日酒宴笑話,談話方進入正題。
“老夫其實也就比九郎早來一個月而已,如今你二人奉命來此徵兵、就食、剿匪,老夫歡迎之至吶。一來你我曾並肩作戰,此戰場之誼非比尋常,二來此地民風彪悍,匪盜極多,老夫正有些忙手忙腳,你們來,可就幫上老夫的大忙了。”
秦越起身道:“幫忙談不上,就是給何明府添麻煩了。”
“你呀,小小年紀,說話老氣橫秋……啊,老夫由於初來乍到,情況也不是很熟悉,衙內其它幾位吏員的建議是孟縣兵防較差,常爲賊人所趁,但當地卻是糧米之鄉。所以老夫的意思是你們乾脆就在孟地徵兵、就食,也幫老夫撐一撐場,如何?”
秦越與陳疤子對視一眼,笑道:“如此正好,讓明府費心了。”
“哎——”何中擺擺手,笑着端起茶杯,道:“你我同朝爲官,哪來的這麼多客氣話。如今天熱,你們先在館驛裡多休息幾天,等天氣轉涼了再去不遲。”
秦越與陳疤子連忙站起,“昨日一夜好睡,如今精神正好,還是先去孟縣把差事先落實起來,得空再來向何刺史請教。”
何中也站起身來,笑道:“兩位既然以差事爲重,那老夫也就不留你了,請先回館驛休息,文書一會送來。”
秦越與陳疤子前腳纔回到館驛,後腳就有人揹着文書筒過來,說一道陪着去孟縣,一同來的還有一什騎兵作嚮導,另有五輛大車,卻是滿滿的糧食與三十副牌刀。秦越不客氣的收了,張羅着就出了城。
秦越本以爲何中給自己安排了個好地方,哪知頂着烈日一路急行,於傍晚時分到了孟縣,駐足一望,卻是個土圍子,還是殘破不堪的,不由訝然問帶路的什長:
“這是孟縣麼?”
“稟巡檢,這就是孟縣。”
“一縣之治所,怎麼這般的殘破狹小?”
那什長道:“這些年兵荒馬亂的,賊人多佔山爲王了,且販賣私鹽的不知凡幾,這一片,亂的很,正經人家有點本事的都遷走了,留下的不是軟弱老實的,就是強梁兇悍的,連着死了好幾任縣官後,沒人敢來了,這任縣令在青州家裡都沒出過門,這裡也就廢了……”
秦越強笑道:“那這裡誰負責?”
書辦回話道:“一位江典吏,雖說這裡的縣治亂的很,但該收的賦稅還是要收,鄉人有個爭訟什麼的,也需要有人整治……”
進了城,在居民木然的目光注視下,衆人七扭八拐的找到縣衙。說是縣衙,其實是一座破舊房子,只孟縣兩個字的牌子未摘掉,從裡面迎出來一位典吏,卻是儀表堂堂,十分威武。
見着秦越等人明顯愣住了,那揹着文書筒的書辦似與這典吏認識,咳了一聲道:“江典吏,這是朝中派下來的剿匪巡檢秦越秦巡檢,這位是指揮使陳將軍,今後將在這裡駐紮,你快快把縣衙清理出來,好安排入駐。諾——這是刺史府的文書,你接下了。”
江典吏連忙接過,又一邊躬着身給陳疤子與秦越見禮。
秦越下馬,扶起這位一身好肌肉卻套着文士服的江洪典吏,笑道:“江典吏,卻要讓你費心了。”
江洪露出爲難之色,皺眉道:“好叫秦巡檢知曉,這裡都是安分守法的良民,匪盜都在鄉下山林草澤,您如此大張旗鼓的來,恐怕民衆會心驚肉跳。”
秦越心中冷笑,臉上卻笑咪咪的,湊上去輕聲道:“江典吏,你看我這老的老,小的小,象是來剿匪的麼,只不過出師要有名,來這就食徵兵是真。”
江洪作恍然大悟狀,連忙邀請衆人進衙,又大聲呼喝:“速去告知夫人,掃榻除塵,以迎貴客——哦秦巡檢,陳將軍,後衙窄小,你們的部下卻是隻能住客棧了,好在東福客棧內有獨院,極爲寬敞。”
秦越笑道:“無妨,但憑江典吏安排。”
這時密州來的書辦道:“秦巡檢,某的任務已完成,這卻是要回去了。”
秦越笑道:“辛苦了,哦……你是說這大車?這樣,我們還沒安頓下來,你們人先回,大車與馱馬過幾天我再安排還回。”
書辦面露難色,“這……”
陳疤子冷哼一聲,書辦一個機靈,忙道:“無妨,無妨,過幾天某再派人來取就是。”
“正該如此。”秦越大笑,扭頭卻悄聲問江洪:“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江洪輕咳兩聲,笑道:“孟縣小地方,沒什麼好玩的,只有小曲尚可一聽。”
秦越立馬作出你懂我懂的神情,哈哈大笑着進了內衙,陳疤子卻是沒有進來,與士兵們一起到客棧去了。
一過月亮門,立馬兩重天,外衙破爛不堪,內院綠蔭蔥蔥,花團錦繡,窗明几淨。江洪笑着解釋,“這是一連多少任縣令慢慢添出來的。”
秦越點頭道:“天下都一樣,虧的你照料仔細,有心了。”
又是老戲碼,俊俏女郎來幫忙沐浴,這回秦越卻是放開了,拿出手段調戲的女郎醉眼迷離,卻不來真的,只說肚子餓了。
待到餐廳用飯,江洪引着一位明豔的婦人過來拜見,看年紀也不過是二十五六歲,只說是賤內。秦越作勢深呼吸,方纔端正了儀表,拱手行禮,口稱嫂夫人。
“秦郎果然一表人才,這京中人物,果然與衆不同。”
“嫂夫人過獎,見着嫂夫人,某才知道孟縣爲何這般窮了。”
“爲何?”
“因爲您往街上一走,就沒人有心思幹活了。”
婦人先是一怔,旋即醒悟過來,卻是伏着椅背差點笑岔了氣。
最後秦越醉眼迷糊的對江洪道:“某這次來,五百兵,還有人吃馬嚼的,以及上繳的秋糧,都靠你了。”
江洪連忙道:“某哪有這麼厲害的本事,只能盡力而爲,盡力而爲。”
“那某就不走了,嫂夫人,我們再……再喝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