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州,是爲數不多以武名命的地方。
此地原爲白馬氐族的聚居地,歷來民風彪悍,曾屬武都郡,又曾用名武興,若是時間再往後若干年,取“以其用武之地曰略,治在象山之南曰陽”的意義,改名略陽。
三國時蜀主劉備曾在此築獨門城。築城甚固,周圍五百餘步,惟開西北一門,內有倉壘,三面周匝,任曹魏大軍強梁幾許,我自巋然不動。
自此後,此城幾經戰火,幾番摧毀,但後築之城形制雖改,卻依舊險峻如故。
民悍城堅。
小小的一個地方,歷朝以來不知出了多少草頭王。
如今,中周大軍兵臨城下,城中雖然戰兵沒有多少,但臨時徵集的鄉兵壯丁們在抵住潘美第一波進攻後,於血腥瀰漫中迅速成長,這些往日裡老實巴交的苦力人在刺史擡出的大筐銅錢的鼓勵下,在白刃見血的刺激下,扇着鼻翼聞着戰火,神色開始逐漸猙獰。
立功心切的潘美不得不耐心的等待大部隊的到來。
曹彬陰着臉繞城三匝,面對王彥超相詢之問,沉聲道:“仲詢前日只試過東城一面,城中能集重兵防禦,所以難下,如今我大軍齊至,當三面總攻,一鼓作氣奪下此城,否則,拉鋸幾次,我軍氣綏敵軍氣長,事不濟也。”
王彥超點點頭:“國華此言,甚合某意,如此堅城,只能速戰速決,衆將聽令。”
“有。”
“明日辰時初刻,三軍總攻,曹彬率所部攻打東門,陳倉率所部攻打南門,史進德率本部大軍攻打北門,先登城者爲首功,賞錢千貫。”
“得令。”
陳疤子領了軍令,回到虎牙軍營後再開軍議。
石鶴雲,鐵戰兩位西征尚未發利事的傢伙早已磨拳擦掌,眼巴巴的看着陳疤子。
陳疤子卻沒有立時安排作戰任務,而是誠懇的問木雲:“軍師怎麼說?”
木雲看看石鶴雲,笑道:“真這麼想要這奪城之功?”
石鶴雲堅定的點頭稱是。
木雲卻笑道:“那麼,就讓葉虎盛的勁弩營與山越營先上吧。”
衆人訝然,甲寅對木雲是隨性慣了的,忙問:“這又怎麼說,玩對射?”
“不錯,城中雖多檑木滾石,但畢竟多是鄉兵,弓弩又少,明日先以善射者強弓勁弩狙擊之,只要城頭死傷幾十上百人,敵氣必弱,而後,先登再從左右兩翼發起強攻,當能一戰而克之。”
甲寅一拍手掌,樂道:“這麼說,我那雕弓可以先發利事了。”
葉虎盛卻與趙山豹又開始別苗頭了:“喂,趙大馬猴,明日一較高下,誰輸了請酒。”
趙山豹鄙夷的翻了個白眼,算是應下了。
“既然如此,明日某來帶一隊……”
陳疤子話還沒說完,顧北雄截住道:“陳兄一軍主將,怎可親臨陣矢,左路,某與師弟一起上。”
“那好,某打右路。”
早按耐不住的石鶴雲不等甲寅發話便開了口。
陳疤子想了想道:“也好,就按軍師之計行事,明日弩弓先射,而後分兩路攻城,這先登勇士不比其它,等會通知下去,應募者一律先領十兩賞銀,左翼顧將軍率隊,鐵戰安善配合,右翼甲寅率隊,花槍長壽協助。”
石鶴雲不滿的小聲道:“陳將軍,叫某鶴雲。”
一方水土一方人,石鶴雲字長壽,原來還對老爹給他取的名字比較滿意的,哪知到了虎牙軍後,盡成取笑對象,石鶴雲就想着哪天一定要把這字改了。
虎牙軍在無外人的情況下議事相對輕鬆,事既議定,便各自分頭行事。
石鶴雲原以爲他的血殺營可以盡數上的,結果甲寅只在牌刀手裡挑人,這讓他又鬱悶了,問道:“我血殺營的人,可以一個打倆。”
“登城從來靠短兵,你血殺那陌刀沒用,對了,你也領面盾牌來,換柄短刀。”
石鶴雲急道:“某一直用大刀,短刀輕飄飄的不順手,再說,花兄還用大槍呢。”
花槍笑笑,一手執槍柄,一手執槍桿,正反一用力,扭撥下槍桿,單手執握槍柄,那槍便成了長不過尺半的三棱尖錐,又做了個頂盾捅刺的動作,解釋道:“登梯時要防落石箭矢,沒盾不行,而城牆上空間小,人擠人,尖刀短劍最給力。”
石鶴雲這才明白,卻又沮喪的道:“可某手勁大,軍制短刀太輕了,不合用呢。”
甲寅沒好氣的將後腰上彆着的火腿刀丟過去,罵道:“還裝,我可知道你做夢都在讒。”
石鶴雲一把接過,果然喜笑顏開,空翻一個斤頭,揚着刀道:“虎子你是君子呵,不許反悔……對了,你把刀給某了,你用啥,長刀?”
甲寅對赤山一示意,赤山麻溜的跑去帳中,不一會拎着一柄索錘出來。
石鶴雲一把接過,感覺入手極沉,約有八九斤的樣子,只見那錘頭足有香瓜大小,上面密佈指甲蓋般大小的四棱釘,棱釘短胖,觸手並不尖銳,反而有圓潤之感。柄長不過尺五,用一道尺長的環索與錘頭相連,通體泛着寒鐵的黝黑本色,看着就十分給力。
石鶴雲試着揮舞了幾下,卻是玩不好,便道:“聽說禁軍中那位第一高手就是用大梢子棒的,你不會跟他學的吧。”
甲寅一把奪過,鄙夷的道:“我師父鐵羅漢一對流星錘會盡天下武人時,他還穿着開襠褲在玩泥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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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咋不用流星錘?”
“戰陣上,難以施展。”
“那你這玩意又怎麼用?”
甲寅便左手手挽盾狀,右手執錘當頭砸去,做了幾個動作後笑道:“破盾兵,這玩意最好不過。”
……
武人有武人裝癡賣傻式的小聰明,文人有文人運籌幃幄的大智慧。
望着城下週軍大營的燈火,恨不得大戰立馬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