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直到中元節後纔回到軍營,要不是秦越派人來送信,其實他都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兵。
每日天不亮就起牀,走拳、練刀、掄錘,再走拳、練刀,全身精力抽的一乾二淨,倒牀就睡,哪還能想事情。
到了軍營,才發現若大的軍營裡空空蕩蕩的,最後排的營房裡也就秦越一人,正搖着扇子在發呆。
“九郎,陳頭呢。”
秦越見甲寅來了,歡喜的站起,道:“他去點卯還沒回呢,來,吃瓜。”
甲寅把長條包袱依在牆角,接過西瓜就吃,吃的兩腮都是紅乎乎的水跡。
“你怎麼還是猴急的樣子,刀法練的怎樣了?”
“還好,這裡空蕩蕩的,人去哪了?”
秦越伸個懶腰,無聊的道:“一營一營的都調走了,快輪到我們營了,要不是事關我們仨的前途大計,我也早跑了,唉……”
正說着話,陳疤子走進門來,一見虎子就笑了,重重的一掌拍在甲寅的肩膀上,還好甲寅準備着,肩頭一斜,就卸了勁道,指指牆角的刀。
陳疤子接過,抖開一看,卻是柄寒光閃閃的九環朴刀,手一振,那刀環就嘩的一聲悶響,陳疤子走到坪地上,信手跨步出刀,酣暢淋漓的一通舞畢,方讚道:“好刀,好手藝,重量、重心、長短都十分稱我的心,如我的意。”
秦越笑道:“你也不問問是誰打造的,虎子一比你身高,刀法架子,他那倆師父就有數了。”
甲寅也笑道:“我二師父說,九環刀,一般人用不好,但估計會適你的意,要是有礙,也可以卸了下來。”
陳疤子抖抖手中刀,故意把鐵環振的亂響,笑道:“正合我意,哪用卸它,除非夜戰偷襲。”
秦越道:“既然得了好刀,就該請客喝酒。”
陳疤子依舊把刀用包袱裹着,收拾好了方從懷裡掏出一物,對秦越笑道:“該請客喝酒的是你,任命券,你自己去看。”
“難道我又當官了,還有任命券?”秦越接過一看就笑了,對好奇的甲寅笑道:“我成了殿前司左廂第九營的虞侯,呵呵,陳頭,那我們不是要分開了?”
“我們一起,我也調過去當指揮使。”
“那虎子呢,怎麼不見封官?”
不等陳疤子開口,甲寅自己就叫了起來,道:“我什麼都不懂,哪當的了官,我還是和師父打鐵練拳的好。”
陳疤子笑道:“不急,先當個什長都頭是沒問題的。”
秦越又問:“那其它人呢,怎麼是殿前司,我們不是侍衛司的麼?”
“虎捷軍打殘了,要重新籌建,所以都調走了,顧北雄進侍衛龍捷,就我們調到了殿前司,而且左廂第九營就我們仨,要我們就食於密州,就地徵兵,滿員了再押送秋糧回京。”
秦越想了想,問:“就讓我們兩手空空去?”
“是的。”
秦越啊了一聲,就往牀上倒,無力的道:“陳頭,你被人坑了,沒有餉銀,哪能徵來兵,沒有糧草,怎麼養住兵,沒有裝備,怎麼能叫兵。”
陳疤子道:“可上頭說密州當地會全力配合,有什麼需要直接問他們就是了。”
秦越道:“拿什麼問?就說奉令辦事?他們也會奉令辦事,什麼事都拖你十天半個月的,你怎麼辦,要知道我們這一去,不是去做客的,要從他們手上要人,要糧,要錢的,你要是主人,你給不給?塞你一堆老弱病殘,你要還是不要?”
陳疤子一屁股坐下,那牀吱啪一聲,差點就給他坐散架了,只聽他憤憤的道:“老子就說不當官,可人家硬把印把子塞到手裡,麻的,老子現在就去把這鳥指揮使給辭了。”
“別急呀,好好的辭了幹什麼,起碼餉銀是大頭兵的十好幾倍呢。這錢拿來喝酒吃肉的,多快活。”
秦越坐起身道:“沒辦法咱就想辦法,眼下我們的上官是誰?”
陳疤子道:“左廂主將是遙領,人遠在藩鎮呢,又因爲是新營籌建,所以目前暫歸張永德張殿帥直接負責。”
秦越的眼睛就亮了起來,道:“越級管理?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來,我們好好計謀一下,回頭找張永德去。”
陳疤子白眼一翻,道:“你以爲你是誰,還找張殿帥,這些雜事,自有長史在負責。”
“那就想好辦法再說,算了,這事得找吃鹽多的人商量商量,我問師父去,一起?”
“虎子去吧,某在這裡,全空營說不過去。”
甲寅搖頭不去,秦越也就沒勉強,自己匆匆趕到六如居師父的住所,徐無道長正好送一位富態的中年人出門。秦越一看那人懷裡抱着卷軸,再一看師父的神情臉色,便知道師父又好賺了一筆。
“賣了啥?賺了多少?”
徐無道長大袖一拂,道:“談錢多俗,這位雅士看中了爲師珍藏的吳道子《皇家秋狩圖》,君子有成人之美,只好忍痛割愛了。”
秦越嗤笑一聲,道:“你要說吳道子的神仙佛我還信了,你專宰羊牯的習慣能不能改一改。”
“爲師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哪個當兵的像你,三天兩頭的回來,何事?”
秦越就把第九營的情況說了一遍,見師父不屑的看了過來,忙上前敲背按肩,“師父,你有什麼錦囊妙計?”
徐無道長舒服的享受着,閉着眼道:“你是奉令去就食徵兵,只管坐在軍營中等着,一天十七八趟的問當地衙門要人,要糧,要錢就是了,這還要動腦筋。”
“那我不如在京城喝花酒呢。這不就想着借這機會,好好打磨一支精銳出來,你把我趕進軍營,總要做點事情不是。”
徐無道長冷笑,“這麼快就有想法了,前段時間是誰癩皮蛇一般,死活不回營的。”
秦越惱羞成怒,道:“別逼我生氣,趕緊支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