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舉之議進行的很快,在郭榮的決議下,科舉在保留進士常科外,另增制科三:
其一爲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
其二爲經學優深可爲師法科;
其三爲詳閒吏理達於教化科。
不限前資、見任職官,黃衣草澤,並許應詔。
郭榮起身道:“國家取士,當不限中原之地,應詔告天下,西蜀、江南、嶺南,各籍人士皆可參加,要想辦法快馬急遞,讓更多的士子知道,明年春闈,推遲一月,給士子們有足夠時間趕路,備考。”
“諾。”
“科舉取士,不可草率,當隆而重之,今後每年新及第進士及諸科聞喜宴,由宣徽北院負責指揮排比。”
“諾。”
郭榮笑道:“文科就這麼定了,接下來我們議一議武學,這是張卿擬好的章程,朕讓抄寫了幾份,諸卿看看。”
宦官甘沛託着一疊摺子,依次分發下去。諸位大臣人手一冊,認真細看,郭榮端着茶杯,輕抿慢喝,悠然而坐,目光時不時的在場中諸人臉上掠過。
足有一刻鐘,王樸率先合上冊子,不一會,張美也看完了,魏仁浦看的最認真,卻是最後一個合上冊子。
“諸位都說說吧。”
這種場合,自然要先吹捧兩句,說些好話,卻是禮部侍郎竇儀率先開了炮,他對張昭插手禮部的知貢舉之事十分不滿,幾句委婉客套話一說,一句“但是”立馬直轉而下。
“先之以仁道,次之以謀略,再之以軍陣,輔之以天文……可謂十分完備,只不過敢問張尚書,生材如何取,又要學幾年?”
張昭放下手中條陳,慢條絲理的道:“這官宦子弟中好文向學之輩有國子監進學,武勳世家好勇鬥狠的卻大都是家學傳承,所以,某意,索性將這些喜好舞槍弄棒的都索攏起來,開辦武學,教他們忠君愛民,兵書戰策,若是培養得法,必爲強軍之道,至於成材時間,以某度之,有五年時間,足矣。”
此言一出,立時就有輕微的私語聲響起。
“嗯,竇卿有什麼想法,只管說出來。”
“回聖上,臣認爲張尚書的想法很好,不過具體實施卻是有些困難。”
竇儀見郭榮以目示意繼續,便道:“開辦武學,教他們忠君愛民是好的,但兵書戰策卻是白教。”
張昭辛苦一年有餘,認真撰寫了兵書十卷呈上,才換來了郭榮的重視,當下老臉一黑,問道:“爲何?”
“因爲學問一道非一般的武夫所能深研,若是教出一羣眼高手低紙上談兵之輩,實是禍國殃民,不如只教他們行伍列陣,廝殺之法,以及斥候刺探之術,如此,日後下放軍中便能立時發揮效益。”
此言一出,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魏仁浦見張昭臉黑的可怕,打圓場道:“兵書戰策還是要學的,不過次序可以調換一下,從武技、軍陣開始,繼而應材施教,對有天賦的教之以謀略,百人裡有一二撥尖成材,就足矣。”
郭榮點頭道:“張卿的條陳很詳細,二位也都是謀國之言,都很好,不過朕卻覺得,五年太久,朕只爭朝夕,淮南戰局還在僵持,北遼更是心腹大患,有沒有辦法速成?
朕只要求兩點,一是軍紀嚴明,二是奮勇敢戰,先把眼前難關度過去再說,諸將門子弟,以及優秀良家子,今後倒是可以慢慢施教,以爲後備。”
王溥道:“既然如此,臣建議分成兩班,一班速成,以半年爲期,一班常態,以三年爲期。”
王樸笑道:“王相這麼一說,臣倒想起來了,論軍陣之法,軍紀之明,莫過於魏王,不如先將優良子弟集中教以文課,再讓他們去大名遊學,河東之地一進秋冬,必有遼人南下劫掠,正好以戰教戰,如此半年下來,是騾子是馬,也就溜的差不多了。”
郭榮大喜,道:“兩位王卿所言甚善,就按此辦理,張卿辛苦一下,分設兩班,經過戰陣的那羣小子們分設一班,其它子弟再設一班,至於遊學,還可再分一路,西北路也是重中之重,老王景治兵也頗有方略,可交錯遊學。”
張昭連忙起來遵旨。
郭榮喝一口茶,又道:“第三件事是鹽政吧,朕的意思是……”
王樸卻不合禮數的打斷了郭榮的話頭,笑道:“聖上,該用膳了吧,臣的肚子咕咕直叫了。”
郭榮扭頭看了一眼,見王樸目光閃爍,便笑道:“是朕糊塗了,王卿提醒的對,傳膳,啊,李相忌口,甘沛,讓御膳房安排清粥小菜。”
李谷笑着站起,“多謝聖上,其實臣無肉不歡,可惜這風痹着實害人,容臣別處靜食,免的嘴讒。”
郭榮笑道:“那便與朕一道去皇后宮中吧,她也忌口。”說罷,示意小宦官去攙扶。
不一會宦官捧着食盒流水介的送上來,衆臣一頓飯吃完,郭榮卻傳出話來,說身體有些乏了,鹽政之事容後再議。
衆人互相看了看,齊齊長舒一口氣。
鬆開民間私鹽管禁,雖是惠民,卻不知要斷多少人的財路,而國庫也不知要少多少稅入,想法雖好,可誰敢擔責實施。
……
甲寅終於知道槊這玩意爲何會瀕臨滅絕了。
槊杆難制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太難練了,雖說寸長寸強,但超過一定長度後,每長一分,就笨拙三分。
十數內,自己用刀的話,可以劈出二十三刀,但用這長長的竹竿,連刺十下都勉強,而槊法,雖說有十八招,但其實只有攔拿扎三字訣,與大槍相差無幾,所不同的是槊長將近一半,難度不知增了多少倍。
所以如王彥章這樣的高手,在練慣了大槍後也不會再用槊了,顯然是放棄長槊放長擊遠的雄霸優勢,改以靈敏迅捷補之。
第三個是真正的遺憾了,老安全自從目睹李存孝被五牛分屍後,精神就大受刺激,瘋瘋癲癲的近一個甲子,所以教槊時而清醒時而犯渾,然後,也不知是那日落水後傷了身,還是教會甲寅槊法後鬆下了心絃,這天早上,甲寅發現其已永久的長眠不起。
甲寅摸着他乾枯冰涼的手,緩緩的蹲下去,門外,鴨聲嘎嘎,異常急促,彷彿在爲老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