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季歷兵敗燕京戎

話說商王在季歷的地盤上身亡,太子子託把長久積壓在內心的恨,借商王之死,歸罪於季歷。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恨,是一種沒有理性的恨,他一時難以釋懷。無論子託怎麼想,季歷都沉默不言,畢竟大王死於周畿。不管別人如何猜測,於周於姬歷都沒有光彩。

季歷胸懷歉意跟隨大臣護送商王靈柩返回殷都,商王子瞿被葬於殷商帝陵,因入葬日在乙日,因此日名叫乙,子瞿終生尚武,諡號武,因此日名爲帝武乙,入周祭之冊,與先王先帝共享後世子孫周而復始的祭祀。商君生則稱王、死則稱帝,先帝祭號多以天干命名,稱爲日名制。隆重、悲慼、充滿血腥的葬禮無需詳述。

國不可一日無主,太子子託繼位,成爲商朝第二十八任君王。封他的弟弟於梅,梅國君主被稱爲梅伯,梅姓始祖。

新商王子託的性格愛好與父親子瞿迥乎不同。他沉默寡言,愛悉心聆聽,不同於父親隨性直爽、本心畢露的性格。他始終與王公貴族居於殷都,依靠他們。不願像父親子瞿那樣,自視英明勇武,與王宮大臣離心離德,時而居於洹北,時而居於沬邑。

政事方面,他糾正父王過激的政令,恢復天神祭祀,詔令神職官吏官復原職,重新啓用父王罷免的大小官吏,不再阻止巫祝信奉天神,只要他們能照顧好上帝,以上帝的旨意行事就行。

儘管朝野對先王死因興趣濃濃,對季歷的猜忌不絕於耳,他依然默不理會,既不阻攔大臣諸侯的猜測,也沒有問責季歷,對周方懷柔以對,顯得格外寬容。

大臣們感恩新商王子託,對他格外敬重,凡遭遇大事,王公大臣雖不知商王所思、不知商王所想,卻亦不懼怕,有言儘管直諫,訴於商王定奪。商王子託的所做作爲使殷都內矛盾得以緩和,王叔王子爭鬥暫時停息。

他有三個兒子,嫡長子子羨、王子子胥餘、王子子幹。子羨寬厚、子胥餘智慧,子幹勇猛。可謂是最佳組合,他爲擁有這樣的兒子們感到欣慰。

擁有穩固的邊疆、和諧的宮廷,又後繼有人,商王子託該滿意了吧?不,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矛盾,那就是插在殷商背上的那把尖刀,還必須要那個令他討厭的季歷來拔去。他要麼忍受揹負尖刀的痛苦,要麼剋制內心的厭惡,重用季歷。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治罪季歷的重要原因。

商王子託難以入眠,他嘗試派兵征伐,俱無功而返,不能象季歷征戰西落鬼戎那樣,一舉使亂方戎狄徹底臣服,再無後患。

雖然他非常着急,他卻並不願意發詔。憑他對季歷瞭解,憑先王對季歷的信任,季歷定不會坐視不管。他認爲,不出兩年,季歷必定再出兵,征戰呂梁諸戎,今山西中部、南部地區。

到那時,看季歷的征戰情況,再做定奪。

正如商王子託的判斷,岐邑的季歷早有聽聞,商王易主,呂梁諸戎活躍,北起燕京山,南至太行山西麓的上地盆地,今山西省長治市上黨區。他們西侵周方友邦、東侵殷商王畿。

此時的季歷自覺不可一世,幾個山戎賊寇竟敢不敬大商邦,侵我土地。他絕不會放過他們,等他起兵討伐,一舉把他們消滅。如此,既可以使周方疆域東拓,又可以除去商王心腹之患,何樂而不爲呢?

他在宮室裡往來踱步,夜幕垂落,唯赤誠相伴,忠心悠悠,憐於疆場久別。誰言才藝不壓身,賢良終歸多勞辛。

姬仲還在擺動他的音律樂器,編鐘聲聲讓季歷心煩。沉浸在音律之中的姬仲,對往來踱步的季歷熟視無睹。小子姬叔也開始誦讀經典,誦聲陣陣使季歷焦急。

在此刻的宮中,季歷就是一個多餘的人。在孩子們心中,父親永遠屬於疆場。此時此刻,他該馳騁疆場,而不是在宮裡來回踱步。

季歷望着自己女人的背影,心生暖暖愛意,夫人時尚精緻,迷人的人身段令他心動。今天的一切都拜她所賜,恬靜平和的夫人讓季歷急躁的心得以安撫。他打量着夫人的背影,他感謝這位殷商女公子,愛的衝動倏然萌發。

仲任慕然回首,季歷竟麻酥酥如癡如醉,四周空然,唯餘細君。逾近別離,逾是愛意更濃。

季歷再也忍受不了宮中閒膩的生活,他要奔赴疆場,爲國立功。可是真要興兵,卻又不知興兵何處。他輾轉腹側,難以入眠。國土疆域在他的腦海裡從西向東緩慢移動,義渠、犬戎、西落鬼戎,向東渡過黃河,便是燕京山,呂梁太行山系中的一座。順呂梁太行之間的汾河繼續向南,直到黃河,這便是華夏大地的中軸。

這裡是華夏民族的生門,左太行、右呂梁,中間夾着的便是緩緩流淌的汾河,還有它周圍潤溼的土地。堯舜都曾都居這裡,而後南生夏,東生商,西生周。

西面是山勢險峻、峭壁對峙的呂梁,周要從西面進入呂梁山太行之間的山谷,至少有三條路徑可以通過,最北面的是西口渡,從西落至燕京山,今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至山西省沂州市河曲縣;中間是河津渡口,從莘國至冀國,今陝西省渭南市韓城市至今山西省運城市河津市;南面是蒲津渡,從芮國至虞國,今陝西省渭南市大荔縣至山西省運城市永濟縣。

東面是巍巍太行,南北連綿千里,卻被八條峽谷東西切斷,形成八條絕陘,從南到北分別是軹關陘、太行陘、白陘、滏口陘、井陘、蒲陰陘、飛狐陘、軍都陘。

軹關陘西起山西省臨汾市侯馬市,東至河南省濟源市軹城鎮;

太行陘北起山西省晉城市澤州縣,南至河南省焦作市沁陽市;

白陘北起山西省晉城市靈川縣,南至河南省新鄉市輝縣市;

滏口陘西起河北省邯鄲市涉縣,東至河北省邯鄲市磁縣;

井陘西起山西省陽泉市,東至河北省石家莊市井陘縣;

蒲陰陘西起河北省保定市淶源縣,東至河北省保定市易縣;

飛狐陘北起河北省張家口市蔚縣,南至河北省保定市淶源縣;

軍都陘西起河北省張家口市懷來縣,東至北京市昌平區南口鎮。

可是,呂梁山如今卻成了戎狄躲藏的好去處,他們向東穿過太行八陘入侵殷商、向西通過黃河渡口搶佔周人剛剛取得的鬼戎屬地,他們是大商邦禍患,是周人的死敵。

他永遠忘不了燕京戎搶佔周土的情景,想到這裡,他把目標鎖定在西落鬼戎東南的燕京山。燕京山之戎非常活躍,他們時而下山強搶糧食生畜,時而屠戮官民,無惡不作。好!就是他了,季歷選定了燕京山之戎,他要親率周師踏平燕京山。

出師前,夫人想要爲季歷占卜一課,被季歷拒絕,他說:“龜背龜甲死物而已,他們怎麼會知道征戰結果呢?征伐戎狄,還需刀劍斧鉞,憑藉它們,我才能戰無不勝。”夫人見季歷不肯占卜,便不再談及此事。

臨行前,季歷與夫人辭別,夫人囑咐季歷:燕京山地勢複雜、山勢險峻,王師在這裡多次受阻,無功而返,萬萬不可大意,凡事謹慎才能成功。季歷不願聽夫人嘮叨,他讓夫人放心:“想我季歷徵犬、伐程、戰羌、討召,仗仗獲勝,無人能敵。小小燕京山有何能耐與我交戰?我此番東征定能滅掉他,立大功。不辜負先王子瞿的期望,也可以取得當今商王的信任。”

夫人見他雄心勃勃,燕京山志在必得,也不好再說什麼。她再次囑咐夫君照顧好自己,早日得勝歸還。並且告訴季歷,國中之事請季歷放心。

…………

子託即位二年,季歷率周師北上,從西落鬼戎東面的西口渡渡過黃河,進入呂梁山脈。燕京山位於今山西省忻州市寧武縣、岢嵐縣、五寨縣、靜樂縣所包圍的區域,屬於呂梁山脈,東承陰山餘脈,南接呂梁雲中,古稱晉山之祖。燕京山山勢險峻,林深葉茂,溝壑縱橫,大大小小有九十九座山峰,可謂是峰巒疊嶂。

周師沿溝壑深入呂梁,進入燕京山中。

這日,周師行至山腰小道,只聽得轟隆隆巨響,有巨石從山上滾下。緊接着無數巨響,無數山石飛落,猶如石雨。季歷心想,大事不好,山上有埋伏。他立刻命令將士前後散開,躲避巨石襲擊。怎奈山路狹窄,一邊陡峻峭壁,一邊萬丈深淵,將士們躲閃不及,或被砸死或被推下懸崖,死傷不輕,糧草軍需車輛也有損傷。

周師東躲西閃,行進了一里多路,行至坪地。季歷這才長舒一口氣,總算安全了。他命人清點人頭戰車,而後繼續前行。季歷自覺窩囊,將士們更是咬牙切齒,氣無處發泄。跟君主征戰數回,不曾有如此感覺,與敵尚未謀面便損兵折將,尚屬首次。

周師行至山鄉,村民皆已逃亡,留下空空村落,季曆命將士們就此安營。周師將士經過長途跋涉,人困馬乏,駐紮之後,借住民室,倒地便進入夢鄉。

山中民室都用土木造牆,用厚厚茅草鋪頂,冬暖夏涼,住起來非常舒服。

山上的夜空星斗繁繁,銀河皓月顯得很近,好似伸手可得,羣星閃爍顯得格外深邃,令人恐懼。山風吹過,留下沙沙聲響,天漸漸變冷,山谷那邊的山峰上有歌聲傳來:“朝穿皮襖兮午着紗,暮抱火爐兮六月飛雪。”天越來越冷,將士們躲在溫暖的茅屋中,依偎沉睡。

遽然間,團團火球從天而降,落於草房之上,茅草起火。少時,村落便成火海一片,部分火箭落入軍需車輛,糧草軍需燒爲灰燼。

有的將士還沒有甦醒便葬身火海,逃出來的將士也是衣服襤褸,滿面碳灰。季曆命令所剩將士們急速離開火場。

繁星下,周師再次清點人數糧草,又損失不少。如此征伐,唯恐難以自持。有大臣告知季歷,商王駕崩不足三年,舉邦皆依禮守孝,暫停徵伐,我等遠途征伐,恐有不吉,不如暫且返回岐邑,待來年再戰。季歷略思片刻,覺得有理,命令周師立即撤軍,離開燕京山。

就在季歷帶着狼狽不堪的將士們將要離開時,一隊燕京戎兵馬攔住了周師去路。雙方互報姓名後,兩軍開始交戰,相互廝殺,喊聲震天。

預知周師命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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