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佩克斯身邊的中年女人喬迪是一個資深的心理學家,聽到周遊這樣的回答,她的內心已經給了周遊一個很明確的評斷。她在自己的手寫本上寫上了“冷靜的瘋子”,“深沉”,“偏執”,“不要威脅”,然後遞到了佩克斯的面前。
佩克斯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微微點了點頭,擡起了目光,又問道:“可是當你的理想成爲其他人的噩夢的時候,是不是就代表你的理想也變成了野心了呢?”
周遊笑了笑說道:“你可以這樣理解,但是要把眼光放的更寬闊一點,我們要找到這裡面所有的原因,綜合在一起,才能給我下一個準確的評語。”
“那麼在你心裡,是不是代表你下屬的九個生命,比別人的兩千條人命更珍貴呢?”
周遊反問道:“拯救大兵瑞恩這部電影你也應該看過,那麼爲了瑞恩,犧牲那麼多人值不值得呢?對不起,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周遊很清楚美國執法機構的這一套,他們要對付或者要拉攏某個人,總是會把一切因素都考慮進來。在他們的內部,有着無數的心理調查問卷,周遊當初當船長的時候,考的許多心理題目,都是從他們內部流出來的。
雖然他們內部也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並且在決策上很難達成一致。但是當決定了執行某個策略的時候,很少有人會拖後腿,執行力還是非常強的。
他們這次找上門,並不是像他們開始說的那樣,要問清楚非洲發生的事情,因爲那些事他們都很清楚,甚至比周遊自己還清楚。因爲周遊只是做出決策,要求結果,他們卻會把每一個細節都查的清清楚楚。
他們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更多的瞭解周遊這個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然後根據周遊的性格,制定出符合他們利益的決策,這就是他們做事的風格。
至於像兩年多以前執行的那次卑劣的陰謀,完全是一小部分人沒有顧全大局的草率做法。正因爲周遊沒有想到他們會用如此簡單低級的手段,所以纔會中招。
這也導致了周遊後來的報復,將雙方的關係對立了起來。不過現在還沒有撕破臉皮,周遊在美國也不是沒有盟友,甚至他的這些盟友的勢力加起來要遠遠大於中情局。只是這種事情他們肯定不會毫不猶豫地來幫周遊,力量集中不起來,所以,面對中情局,周遊是個弱者。
但是這個弱是相對的,周遊並不是案板上的肉,可以被隨意折騰。現在的周遊已經是世界首富,並且在全世界都有着廣泛的影響力,沒有正當的理由,即使美國人也不敢隨便下手。
而且,周遊不是一個國家的邪惡領導,不像薩達姆,可以找個藉口就懲罰了。他只是一個商人,對付一個商人,美國的顧慮就更多了,雖然周遊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商人。
可以這麼說,只要周遊不進入美國國境,那麼美國也拿他沒有辦法,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通緝犯在國外逍遙自在,他們卻無能爲力。
但是,現在,周遊顯然不可能放棄自己在美國的利益。不管是谷歌的股份,還是蘋果的股份,還是現在蒸蒸日上的臉書以及沃爾瑪和金沙的股份。這還只是美國公司,另外的白度,騰迅,可也都是在美國上市,所以周遊跟美國不可能一刀兩斷。
所以,最少在面子上,周遊要跟對方過的去。等合作的談判進行了之後,周遊又會入股美國的銀行,反正牽扯是越來越多。
他今天能耐心地跟對方周旋,也是爲了有一個更好的評語,最少不要讓美國人總把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等到自己跟剛果金的合作展開了,那個時候,美國想要對付自己,顧慮也會更多。
這一點,周遊是跟新加坡學到的。
新加坡獨立的時候,生存環境幾乎惡劣的無以復加了,當時跟馬來西亞還發生了多次衝突。爲了生存,老掌門就提出了著名的毒蝦戰略。
現實世界是殘酷的,俗話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新加坡只有幾百平方公里,永遠成不了大魚,甚至成不了小魚。但是新加坡能成爲產生劇毒的小蝦,任何大魚要吃掉它就可能同歸於盡。
在這一戰略方針指引下,這個東南亞小國花費數十年時間,打造了一支本地區技術含量最高、戰備最爲完善的軍隊。在軍事實力先進性上來說,新加坡特許是世界五大軍火公司之一,軍隊的戰鬥力在亞洲也是屈指可數。
這樣的情況下,周邊的馬來西亞和印尼都不敢對他有任何企圖了,而其他的大國更沒有必要來啃他這個硬骨頭,所以到現在新加坡雖然有錢,卻沒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周遊也是想要把自己變成一隻毒蝦,在跟印尼普拉博鬥爭的時候,就設立了一個復仇基金,不管是誰,只要對他跟他的家人動手,就會面臨一個激活的復仇基金的懸賞。
但是這個懸賞對私人組織有用,對一個國家就沒有多大的用處了。所以,爲了自己的安全,爲了他的財富的安全,他必須要增強自己的軍事實力,必要要有一支忠於自己的軍隊,更需要用讓人恐懼的軍事實力。
一家商業公司當然沒有機會購買到重型武器或者是導彈,戰鬥機,他有錢別人也不可能會賣給他。
但只要轉變一個思路,跟一個主權國家合作,就能以他們的名義來採購除了核武器以外的任何武器。當有了這些武器,這些軍隊,還有無數的金錢支撐的時候,周遊的安全性就會得到大大的提升。
佩克斯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根本沒有被周遊放在心裡,他還在繼續絞盡腦汁地想要利用各種溫和的問題來刺探周遊的心態。
“周先生,當你的祖國和新加坡發生了戰爭,你會站在哪一方呢?”
“我從來不會爲沒有發生的事情費心,因爲現在需要我費心的地方已經夠多了。”
“這只是假如……”
“你的假設非常可笑!”
“好吧,我們來一點實際的問題。挑起了安哥拉和剛果金的戰爭,你會內疚嗎?”
“不,一點也不。”
“可是那麼多人因爲你死亡,那麼多人流離失所。”
“即使沒有我的存在,多斯桑托斯總統也會藉着這次的機會清剿反對派的勢力,我這件事只是誘因,不是決定性的因素。至於剛果金那裡,目前戰鬥僅限於我們跟安解陣線之間。”
佩克斯追問道:“多斯桑托斯總統跟你的安保公司聯合清剿還有非常好的理由,可是卡比拉總統爲什麼會允許你的隊伍進入剛果金挑起戰鬥?你付出了什麼代價呢?”
周遊想看待一個白癡一樣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我希望你把思維理清楚,不要再問這麼白癡的問題。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來討好他嗎?完全沒有必要,因爲反而是他在求着我。他希望我將開發哥倫比亞的經驗複製到剛果金去,幫助這個年人均收入不到兩百美元的國家發展經濟。你知道年收入不到兩百美元是什麼概念嗎?實際上,在許多地區,他們許多人一年還掙不到一百美元,一週掙不到兩美元,你一天的薪水就是他們一年的薪水。”
被周遊奚落了一句,他也不生氣,笑着說道:“其實我很清楚,在我年輕的時候,我也曾經在非洲多個國家擔任過武官……”
周遊打斷了他的話,又轉過來奉承了他一句。“你現在也不老。”
他的思維一下子被打斷,有鬱悶又說不出來,看着周遊,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乾脆合起了自己的筆記本,看着周遊笑道:“好吧,讓我們走出這乏味的問答,談一點有關於現實方面的事情。安解陣線的領導人希望我們能在中間做個和解人,你對此有什麼想法?”
周遊笑了起來,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卻已經變成溫的了。他將剩下的咖啡倒掉,遞給了格拉西亞。“再來一杯冰咖啡,這見鬼的天氣,實在太熱了。”
喬迪笑着說道:“周先生,你剛纔倒掉的咖啡可是剛果金的很多人一週也賺不到的。”
周遊哈哈笑了起來。“我對其他人的命運並沒有義務去幫助,雖然我經常做慈善,每年要捐出數億美元的善款,但是那都是爲了名聲,爲了利益,而不是爲了某個人或者是某些人。”
喝了一口格拉西亞遞過來的咖啡,周遊又跟佩克斯說道:“既然你已經提到了安解陣線,提到了阿爾薩斯,那麼,那麼爲什麼不把拉里森少校也一起提出來說呢?”
佩克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周遊到底知道了多少內情。佩克斯很快恢復了過來,問道:“周先生,拉里森上校是誰?我有些不太明白。”
“根據我的調查,他似乎也跟你們是同事,不過你們既然說不認識,那麼也許是我搞錯了,也許是他僞裝的。不過他現在人在南非開普敦的一個高檔小區,這應該是真實的。”周遊突然站起身來,俯身看着他們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們成爲對手,所以,這也是我只找阿爾薩斯的麻煩,卻放過他的原因,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的處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否則,就真的可能會導致我全面撤離美國,從此以跟你們作對爲理想。你們真的願意看到這樣嗎?”
佩克斯恢復了外交式的微笑。“不,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我們很清楚周先生在商業上面的才華,也很清楚周先生的影響力。所以,我們一直希望能找到跟周先生和平相處的最好方式。”
“那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呢?就因爲我在沒有看清楚形勢的情況下貿然摻和了哥倫比亞的和平談判,你們連一句警告或者是溝通都沒有,就用最低級的手段把我送進了監獄。難道我真的沒有能力逃脫嗎?難道我真的就沒有報復的能力嗎?但是我忍耐了下來,可是你們又做了什麼?那是九個活生生的生命,就在你們的陰謀下失去了,你們不會覺得慚愧嗎?當然,你們不會,因爲這一切都是爲了你所謂的可笑的信仰!”
他坐直了身體,正容說道:“周先生你的確是沒有直接報復,可是自從你離開美國以後,針對我們的行爲還少嗎?僅僅是今年上半年,你就利用自己的手段,在我們遭受危機的時候賺走了最少一百億美元。因爲你的操作,我們的直接經濟損失超過了五百億美元,間接的遭受的損失根本無法統計。”
周遊哈哈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裡。“這纔是真正的開誠佈公,而不是帶着虛僞的面具,在那裡虛情假意。好吧,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故意的。我看到了次級債券市場上面的泡沫,看到了人們因爲暴利變的瘋狂,所以在危機到來的時候,利用合法的商業手段,爲自己賺取一點利益。但是,我真的在乎這一百億美元嗎?你知道僅僅是蘋果的股價上升,帶給我的賬面回報有多少嗎?超過一百億美元,而這些錢我根本沒有變現的慾望,因爲金錢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數字而已。我賺這些錢,只是想要你們知道,別再逼我了,僅此而已。現在,你們知道痛苦了,讓駐英國大使館向外發出了和解信號,可是就在我準備接受合作的時候,你們卻又使用僞劣的陰謀來針對我,這讓我非常不解。到底是因爲什麼呢?”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看着周遊微笑着說出刺骨的話。“是因爲我是一個黃種人?是因爲我在南美的商業行爲已經將美國逼出了市場,你們怕非洲變成第二個南美?還是因爲這僅僅是你們內部的鬥爭?一方希望拉攏,一方希望打壓。不過這些我都不在乎,因爲你們知道爲什麼嗎?因爲現在金錢對我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可是你們就是害怕,因爲這麼多的錢集中在一個人的手中,可以爆發出來的力量,會讓任何人感到恐懼。”
佩克斯問道:“那你現在到底重視什麼呢?”
周遊這才嚴肅了起來,堅定地說道:“尊重!平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