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春秋系列公司畢竟是小公司。
魏東生莽撞祭出瓦解現有防火牆原理的大殺器，肯定迎來不可控的窺視。因此，魏東生甄別資料的貴重程度，刻意把那些ibm等公司嚴防死守的核心技術留在自己手中，相對不太核心的資料纔會分享給肖磊。
說句實話，資料不完整，肖磊反而覺得正常：ibm等公司如果鬆懈到核心資料隨隨便便失竊，怎配得上它的赫赫聲名。
而且，肖磊沒有心思關心網絡安全。
這些天，肖磊已經把所有精力灌注到魏東生命名曰“寒武紀2004”的超級計算機設計方案。
肖磊非常羞愧，從業十餘年的他，竟然看不懂魏東生的“寒武紀2004”超級計算機架構。最初，肖磊曾嗤笑這是一份天方夜譚的設計方案，糾錯心態研究，試圖找出足夠的理由否決這份設計。可是，糾錯來糾錯去，肖磊卻越來越驚駭，“寒武紀2004”白日夢臆想般的異構算法和體系結構竟能邏輯自洽。
“寒武紀2004”超級計算機的設計方案並非完整到無一絲錯誤，肖磊的驚駭，是驚駭於該理論不存在已驗知的明顯錯誤。
也即是說，魏東生交給他這份設計方案，極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華國超級計算機界乃至全世界的超級計算機界，都會引來劇烈震盪。
肖磊根本不相信“寒武紀2004”由魏東生設計，委婉詢問它的來歷：“‘寒武紀2004’是哪家公司即將推出的產品？”
魏東生：“智慧宇宙信息產業。”
肖磊哭笑不得神情說：“‘寒武紀2004’的確已經非常詳細，然而，想把它由理論假想變成現實產品，還有許許多多關鍵問題亟須解決。我雖然在曙光工作了十餘年，親眼見證‘曙光1000’到‘曙光4000-l’的發展歷程，卻從未實踐過異構計算爲基礎的超級計算機項目。甚至，籌備之中的‘曙光4000a’，芯片亦只採用amd_opteron_850處理器。在‘寒武紀2004’面前，我是一名需要補課的小學生，必須與設計者更進一步交流，才能快速把理論變成現實。”
魏東生了然肖磊的態度。
魏東生審視超級計算機發展史，簡單分爲若干階段：傳統時代、攢機時代、節能時代、異構時代。
早期，每一臺超級計算機都非常昂貴，因爲不僅處理器需要專門設計，高速互聯網絡的連接線也要專門定製。超級計算機可望而不可及的時代，魏東生命名爲傳統時代，當時的每一臺超級計算機都是真正的超級計算機。
隨着個人計算機和網絡的大跨步發展，人們開始嘗試用量產計算機配件攢機超級計算機。若干臺個人計算機級別芯片，通過網絡連接起來，拆分任務之後並行處理，性能絲毫不弱於那些昂貴的專用計算機，於是超級計算機開始平民化。魏東生把這時代命名爲攢機時代。
攢機是有極限的。舉例子說，假設一個人耗費6000秒時間挖一口井，簡單數字替換，6000個人卻無法在一秒之內挖一口井。6000個人比一個人的效率更高，卻無法高到一秒時間挖一口井，這便是並行運算的限制和攢機式超級計算機的缺點。經研究，限制攢機數量的核心問題之一是功耗。功率和發熱問題，導致人們不能無限制堆積cpu製造超級計算機。於是，超級計算機研製者不再追求單顆核心的高性能，轉而綜合考慮功耗節電等問題，ibm今年宣佈研製成功的藍色基因（blue_gene）超級計算機，即是該理念的作品。魏東生把這時代命名爲節能時代。
2003年底，ibm的藍色基因，剛剛掀開節能時代的高潮。
而魏東生祭出的“寒武紀2004”，卻是節能時代之後的異構時代作品。
所謂的異構，最簡單直白的印象，就是cpu搭配gpu。異構時代之前，譬如籌備當中的“曙光4000a”超級計算機，基礎芯片全部都是cpu；異構時代的超級計算機，譬如未來大名鼎鼎的“天河一號”超級計算機，集合了6144顆cpu和5120顆gpu。cpu搭配gpu是形象概念，其背後的技術儲備便是異構計算。
2003年底，異構計算尚未得到戰略級重視。
說起來，異構浪潮的開端，應該追溯到cell處理器。
早在2001年，索尼宣佈聘用ibm設計ps3遊戲主機的處理器“cell”，稱cell運算能力將達到史無前例的每秒一萬億次浮點計算。當時，外界的第一反應就是，索尼、ibm這倆貨又在吹牛逼。2001到2003年，cell至今尚未完成設計，輿論也就慢慢忘記了cell項目。
魏東生卻知道，cell項目未來是成功的，異構計算也是可行的
異構計算是未來的大勢。
因此，魏東生扮演前進半步的天才，拿出異構計算式結構的超級計算機設計方案。
如果一切順利，“寒武紀2004”將會掀起異構計算浪潮的第一浪。
如果魏東生只用嘴巴說cpu和gpu可以搭配一起，肖磊極大概率一笑了之。類似的念頭，其實早有輿論進行誇張式宣傳，說可以利用gpu特性研製個人超級計算機；便是異構計算概念，也早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產生。然而，概念到理論，理論到實際，之間隔的何止是千山萬水。魏東生的厲害，不在於提出異構計算式超級計算機概念，而是憑藉其紮實的抄襲或者說借鑑基礎，提出了可以實施的詳細理論。
如果魏東生的設計方案漏洞百出，前瞻性再高，肖磊也很難真正重視起來。
超級計算機研製是專業性很強的工作，誰有閒心情聽一名高中生的白日夢臆想。在這異構計算浪潮尚未起伏的時代，不是誰都資本耗費財力和精力完善異構計算框架。魏東生的設計方案完整齊全且找不出來關鍵錯誤，切切實實指出了一條方向，肖磊纔會如此震撼“寒武紀2004”這樣前所未見的異構計算式結構超級計算機。
魏東生坦然面對肖磊的質疑，微笑說：“已經說了，我就是‘寒武紀2004’的設計者。如果你不相信，如果你有問題，儘管來問我。”
耳聽魏東生如此自信的鏗鏘話語，肖磊愣了愣：“真是你設計的？”
魏東生：“你且來考考我。”
肖磊猶豫數秒，耿直性格直面魏東生，指着某處解決方案：“這裡爲什麼這樣設計？”
魏東生對“寒武紀2004”超級計算機的框架爛熟於心，即時給予長篇大論詳細解釋：“這裡啊，任務的映射和調度機制，我有計算過，這樣的算法更高效，能夠優化資源分配……”
魏東生侃侃而談，向肖磊介紹起資源分配的優化理念。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肖磊就技術問題與魏東生交流片刻，立刻明白魏東生絕非不懂裝懂，而是真的懂。
真的懂！
如果是真的懂，那麼以前所謂的簡單……？
難道魏東生真覺得簡單？
！
肖磊不禁冷吸一口氣。
這是何等的天賦啊。
肖磊先前因爲高中二年級學生身份低看肖磊，此刻又因爲魏東生裝逼自誇而高看魏東生，誤會魏東生是千真萬確的天才。
肖磊其實比普通百姓更能接受天才光環，因爲母校清華大學和鄰居燕京大學皆是華國最高學府，高考狀元和同級學霸每年都扎推往裡面擠，從來不缺乏珍獸類型天才的土壤。話說，肖磊考入清華大學前，計算機在他腦海裡的印象是超級收音機。入學之初，肖磊不懂計算機也不怎麼喜歡計算機。肖磊有一名同學，能夠心算微積分、口算傅立葉變換，簡直令人懷疑他的大腦構造。肖磊後來之所以熱衷於超級計算機方面的學習，完全是因爲被這名同學的強悍數學天賦刺激到，感覺自己必須配備超級計算機才能追上他的腳步。
肖磊誤會魏東生是和他同學一樣的超級天才。
想到老同學說微積分並不比加減法難，想到魏東生說超級計算機簡單，肖磊彷彿看到了妖孽與人類之間的那一道天梯。
肖磊見過很多天才，也習慣了這些天賦妖孽的天才。肖磊簡單接受了魏東生是絕頂天才的“事實”，知錯就改式向魏東生道歉：“《寒武紀2004》原來真是你設計的。哎，和你們這些天才站在一起，我總感覺我是尚未進化完全的黑猩猩。”
魏東生笑了笑：“一時技癢。”
肖磊畢業十餘年之後，思維漸漸成熟，不再浪費時間自卑或感慨別人的天賦，優先把自己的工作搞好。驗證了魏東生竟然真懂超級計算機設計，驗證了異構計算框架的超級計算機真地具備可操作性，肖磊興致勃勃與魏東生討論起來。
與此同時，魏東生也無意撒手不管超級計算機這一塊事務。
魏東生馳騁互聯網的利器是計算機智能生命，而超級計算機是計算機智能生命藍藻進階到藍蕨的基礎。欲百分之百控制計算機智能生命，必須百分之百控制超級計算機，如果不懂超級計算機的基礎知識和基礎結構，魏東生怎敢安心利用計算機智能生命？
計算機智能生命可不是遊戲裡綁定的寵物。如果不幸遇到特殊情況，敵對實力搶走了超級計算機，再勸降計算機智能生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爲了避免這種意外，魏東生必須掌握超級計算機核心技術，真正意義上控制計算機智能生命。
有些利益，魏東生可以讓步可以分享，譬如與霍永善的合作，譬如借勢景民強；而有些利益，譬如計算機智能生命，魏東生必須緊緊攥在手中。
左傳有曰：唯器與名，不可假人。
說的，便是這樣的道理。
ps：還在忙，明天也只能更新一章，晚上七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