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無人超市開業典禮，春秋慣例執行以上理論指導，盡己所能避開缸中之腦等敏感話題。春秋宣傳部門禁止金牌講解員等工作人員思維發散提及有可能引起體驗者反感的話題，努力淡化腦機融合項目對既有社會倫理道德的衝擊，最好把cr-18簡單宣傳爲虛擬網絡遊戲頭盔的雛形，引導世人暢想多姿多彩魅力無限的虛擬網絡遊戲時代。
經過虛擬網絡遊戲小說持續多年的疲勞轟炸，虛擬網絡遊戲頭盔已經被絕大多數網民視作侷限於網絡遊戲領域的技術革命，能有幾人看穿虛擬網絡遊戲頭盔背後的倫理道德風險呢？只要民衆視cr-18爲虛擬網絡遊戲頭盔雛形，春秋就不虞全社會鋪天蓋地地抵制腦機融合項目。
豈料，春秋宣傳部門的工作突然出了漏洞。
無人超市開業典禮之前，春秋高層一遍遍隱晦提醒全體員工注意宣傳策略；中層管理者更赤裸裸把話挑明，要求所有工作員工牢記正能量準則，禁止缸中之腦悖論等敏感話題，並及時引導體驗者忽略這些敏感話題。可是，春秋宣傳部門精心挑選的金牌講解員卻駭然無視了春秋宣傳部門的禁令，以唯心主義和光的三原色誘導體驗者深入思考缸中之腦悖論等潛在威脅。
金牌講解員這是想幹什麼？
金牌講解員的同事茫然不解，直管領導也不知所措懵逼。
想到即將到來的處罰，直管領導恨得咬牙切齒：“好好好，裘震龍你竟然給我來這手。”
裘震龍即是金牌講解員本名。
裘震龍家底履歷清白，過往誠誠懇懇工作，直管領導和所有同事都沒有料到他突然間明知故犯擾亂cr-18的宣傳節奏。想到裘震龍昨天還在努力整理材料應對體驗者的刁鑽角度詰問，直管領導又恨又疑：恨裘震龍讓他背黑鍋，疑裘震龍爲何性情大變。
然而，裘震龍缸中之腦事件已非直管領導所能專權處理。
預期行程安排裡，宋寧星決定抽出一定時間陪魏東生捧場諸夏無人超市開業典禮，順便以其東楚省省委書記名號震懾盤門市宵小。爲了令魏東生滿意，爲了在魏東生心裡留下好印象，儘管春秋集團看淡諸夏無人超市開業典禮，春秋宣傳部門仍舊投入一定資源。裘震龍缸中之腦事件剛剛發生，春秋集團總部宣傳部門就越過東楚省分部，緊急接管所有處置權力。
藏在暗處的計算機智能生命體系，旋即越過春秋集團總部，把裘震龍的詳細資料轉發給魏東生。
仔細研究裘震龍的講解思路，cr-8300和cr-29000都很正常，雖然有擦邊嫌疑，卻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cr-18的講解則突然間畫風大變，乍一聽好像在誇春秋集團如何厲害，其實卻通過科普三色視覺、傅世春唯心主義概念，引導體驗者思維發散聯想細思極恐的缸中之腦悖論等黑暗未來。
是裘震龍善於隱藏自己，還是中間發生了意外？
魏東生還注意到，講解cr-29000期間，裘震龍曾奇怪的離去片刻。且裘震龍離開cr-29000網吧時有意識地規避監視鏡頭，諸夏無人超市監視設備捕捉到的有效信息寥寥無幾。裘震龍不知道計算機智能生命監聽體系的存在，以盤陽市全城監控層次技術躲避監視鏡頭的，他以爲他躲過去了，殊不知規避動作向來最容易引起計算機智能生命監聽體系警戒：做賊心虛的員工，纔會刻意躲避公司的監視鏡頭。
裘震龍離開這一段時間，恰是體驗者誤會cr-29000會讀心術的混亂時刻。站在當時角度，裘震龍及時歸來安撫體驗者們的情緒完美體現了他的高超職業素養，可從頭到尾串起來想一想：呵呵，焉知不是裘震龍刻意如此？
春秋宣傳部門疑惑裘震龍爲何明知故犯期間，諸夏無人超市負責人已經以最快速度處置裘震龍。春秋集團畢竟是一家商業公司，處理政策全都彷彿和風細雨。一名替補金牌講解員緊急登場向體驗者們致歉，原金牌講解員裘震龍則被兩名標準微笑笑容的強壯員工強制拖曳拉走。諸夏無人超市負責人亦沒有扮黑臉白臉，嘮嗑聊天態度詢問裘震龍爲何如此。
裘震龍彷彿早知結果如此，坦蕩肩起責任：“爲何如此？呵呵，應該我問你們，爲何昧着良心說假話吧！缸中之腦悖論威脅存在不存在，你敢說不存在，我就向你道歉。可惜，cr-18真的存在風險，腦機融合項目真的存在風險。即使我相信春秋的良心，你敢保證其它企業不會濫用這些風險。這樣的前沿科技，應該由國家主持研發，與其相信資本家的良心，我更願意相信官僚的下限。我的良心不許我說假話，我這麼想的，然後我就這麼說了。”
沒有幕後主謀，也沒有利益相關方。
根據裘震龍的供詞，裘震龍只是單純地反對腦機融合濫用，就像他也曾旗幟鮮明地反對轉基因濫用。裘震龍講解cr-29000期間離去，其實是隱秘聯絡某媒體，雙方配合炮製聳人聽聞的新聞。裘震龍的反對目標不是春秋集團，甚至不是腦機融合項目，而是希望帶起輿論節奏逼迫國家制定嚴格法律，避免以cr-18爲代表的影像現實設備被無原則的濫用。
計算機智能生命監聽體系深度挖掘裘震龍的人際關係，也未能找到明顯疑點，彷彿裘震龍真的清清白白。
魏東生理解裘震龍的擔憂。
前沿科技，總是因爲無知而充滿各種危機。
以放射元素的黑歷史爲例。二十世紀初，人類對鐳等放射性元素一知半解，誤會所有放射性元素都是能夠治療頑疾的健康產品。含鐳牙膏、含鐳巧克力、含鐳麪包、含鐳藥物、含鐳牙膏等鐳健康產品大行其道，中產階層精英到頂級富豪都瘋狂作死地補充鐳元素。誰曉得今天正面宣傳的cr-18，不是當年大行其道的鐳健康產品呢？
如果腦電磁信號貼片也像鐳元素那樣存在可怕後遺症，誰來承擔這責任？
設身處地去想，魏東生也會泛起這樣那樣的隱憂。而且，裘震龍的擔心不無道理，腦機融合項目科研成果cr-18可以發展爲操控人心的缸中之腦悖論，計算機智能生命稍有不慎也能誕生毀滅人類的強人工智能。假設其它企業跟隨魏東生的腳步啓動相關研究，魏東生也會緊張情緒死死盯着，以免他們試錯過程中釋放出恐怖惡魔。
但是，形勢又有所不同。
無論腦機融合還是長生不老生命科學，都不是從零開始的艱難摸索，而是魏東生站在陰影帝國肩膀復現已知科技樹。魏東生或許不熟悉生命科學細節，卻能像現代人類穿越到過去，睿智眼光曉得資本主義會取代封建主義，睿智眼光曉得火器將會成爲戰爭主流。
魏東生完全有能力避免科研途中的深坑。
這是魏東生的三十年記憶優勢。
正是看穿了未來趨勢，魏東生才堅定地站在人民對立面，“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想法輕視人民的反對聲音。凡此種種，如果裘震龍只是單純地憂心腦機融合，魏東生堅決無視其反對聲音同時也會懷抱可以理解態度盡己可能寬容善待他。
但是，魏東生覺得恐怕事實並不這樣簡單。
魏東生翻閱裘震龍的已知資料，總直覺覺得哪裡存在一絲不諧。
想來想去，魏東生卻始終沒有找到關鍵突破口。
既然一時之間找不到問題所在，那便命令計算機智能生命長期化監視裘震龍吧。
視野回到配備cr-18的網吧。
金牌講解員裘震龍正侃侃而談講的高興，忽而以瑣碎藉口被人帶走。
體驗者並不懷念裘震龍。
原因很簡單，裘震龍爲了隱晦詮釋cr-18威脅所在，又是談唯心主義，又是談三色視覺，恁的囉嗦。
如果體驗者熟悉這些概念並耐心思考一番，或將陸續恍然大悟明白裘震龍究竟在說些什麼，明白唯心主義指代什麼，明白三色視覺指代什麼，明白缸中之腦指代什麼。可惜，一羣體驗者並無相應的科學素養，戚麗蕊、韓英愛、蓉女等體驗者看重影像現實設備前景，若非裘震龍今日科普，她們都不知道人類的三色視覺原來是哺乳動物中的異類；於磊龍、孟海歌、孟海詠等體驗者，都懷着見證歷史心思審視cr-18等影像現實設備，懶得思考何謂傅世春唯心主義；實體經濟企業家和一羣部門經驗，他們的科學素養則侷限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最多隻能聽懂裘震龍的表面意思。
除了擺在明面的缸中之腦悖論，體驗者們甚至不懂裘震龍在說些什麼。
背景如此，裘震龍的囉嗦自然要多乏味就多乏味。
體驗者早就聽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