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邊走邊聽介紹,原來這座長長山脈名爲白邙,分五嶺,主脈正殿所在地最高,爲凌虛峰,客房則在落梅嶺。
負責接待的天山派首座弟子名喚月喬,長得也算高大英偉,見重紫即驚爲天人,有心獻殷勤,讓兩名弟子招呼其餘衆人,自己則引着秦珂等四位走進另一個院子,指定房間,再客氣幾句,眼睛看向旁邊的重紫:“天山就是冷清了些,師妹恐不習慣吧?”
“師兄有心,”重紫道謝,由衷讚歎,“我看這裡景色很好。”
“雪原另一邊更好看,有空我帶師妹過去。”
“這……怎好勞煩師兄。”
“初來此地,還是先歇息,或許晚點尊者會有信來,”秦珂打斷她,淡淡道,“改日再與月師兄說吧。”
重紫聽說師父可能來信,更不去了。
月喬正失望,忽然旁邊司馬妙元上來,笑靨如花:“月師兄,雪原那邊真有什麼好景緻?”
早聽說她是人間九公主,身份尊貴,長相也出衆,月喬受寵若驚,忙道:“師妹倘不嫌棄,我稍後帶你去遊覽一番。”
見秦珂並不開口,司馬妙元氣打不到一處,臉白了又紅,笑容越發甜美:“那就有勞師兄。”
房間安頓好之後,月喬果然帶司馬妙元出去了,聞靈之對身旁事視若無睹,自己關門歇息,剩下秦珂與重紫在外頭。
秦珂道:“仙門大會當前,就怕魔族作亂,尊者吩咐不得讓你亂跑。”
原來師父關照過?重紫喜悅,想起方纔當衆摔倒的事,紅着臉道謝。
“要去看雪景麼?”
“師父要是送信來……”.
藍劍優雅,帶着二人在雪花縫隙裡穿行,茫茫大雪原,只見遍地雪松,時有雪兔雪狐雪鷹等靈獸靈禽奔走飛翔。
重紫看得新鮮,指着一隻雪狐,秦珂果然馭劍下去,重紫很快制住小東西,將它抱在懷裡,雪狐也頑皮,拿爪子送了她一臉雪。
秦珂只在旁邊看。
重紫不好在他面前鬧得過分,加上始終惦記着師父來信的事,放了雪狐起身:“時候不早,我們……該回去了吧?”
“喜歡,便多玩片刻,”秦珂踏雪而立,“明日再帶你去山那邊。”
重紫遲疑片刻,道:“有些話,重紫不知當不當講。”
秦珂示意她講。
“師兄不必這麼遷就我,我並不是她。”
“誰?”
“先前那個重紫,我的師姐,”重紫鼓足勇氣,望着他的眼睛,“師兄往常不理我,難道不是因爲她的緣故?我用了她的名字,用了她的法器,師兄生氣討厭我,是因爲覺得我不配。”
秦珂緊繃了臉,沉默。
不是不配,是用着她的所有,卻不是她,殺了一個,以爲這一個就能彌補了麼。
“直到洛河一戰,師兄纔不再小瞧我,”重紫有點落寞地側過臉,“但我根本不可能變成她。”
秦珂忽然道:“真正將你當作她的,並非是我。”
重紫愣住。
“是誰強行將這身份賜予你的,”秦珂替她拂落頭髮上的雪花,“我並非討厭你,更不是生你的氣。”
“是生我師父的氣嗎?”重紫很早就看出他對洛音凡有偏見,忙解釋道,“其實師父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師姐的事,他……比誰都傷心。”
“你師姐也曾這麼信他。”
“那是真的!”
“事情已過,多說無益,”秦珂淡淡道,“回去吧。”
重紫亦十分不快,知道話題不能繼續,只好閉了嘴,默默跟他回到落梅嶺,各自進房間歇息.
門派往來,是互相結識的好機會,秦珂堪稱仙門後起之秀,外加長相俊美,常被一羣天山女弟子纏着說話,不過他生長於王候世家,入仙門後更不乏愛慕者,倒還應付自如。
這邊幾位聞名的南華美女,也免不了有天山男弟子私下獻殷勤,聞靈之是出名的“雪靈芝”,一概不理,司馬妙元與月喬形影不離打得火熱,惟有重紫,長得最漂亮,性格又最和氣,並不仗着師父的身份擺架子,因此比另兩位更受歡迎。
然而接連一個多月,重紫都沒精打采,賞雪的興致也大減。原來那夜洛音凡真來信了,卻是給閔雲中的,旁人哪裡看得到,上面說了什麼更一概不知。
閔雲中與秦珂沒忘記正事,與藍老掌教商議,每日派出幾路弟子去天山周邊查探。
這日黃昏,重紫不知不覺閒逛到苦松嶺。
這苦松嶺也是從白邙主脈分出來的一條小嶺,旁有山谷,周圍一帶是天山弟子們的居處,暮色降臨,亭臺在紛飛的白雪下,更加寂寞冷清。
“月師兄!”
“我都說了,是師妹你誤會。”
亭子裡傳來說話聲,估計是男女二人起了爭執,重紫掉頭不及,連忙閃到一株雪松後,打算取旁邊小路回去,誰知眼角餘光一瞟,發現那男人很眼熟,仔細看,正是天山首座弟子月喬。
“你說過喜歡我的,”女子面有急色,語氣激動,“我要去問問那個司馬妙元,她憑什麼纏着你不放!”
月喬軟語哄道:“她是客,讓我陪着看看雪,豈有拒絕的道理。”
女子敏感,意識到什麼:“她長得好看,月師兄你是不是喜歡她了?”
月喬敷衍;“怎麼會!”
“……”
看這情形,重紫大概也猜出了來龍去脈,想是他二人原本要好,誰知月喬近日被司馬妙元迷住,丟開這女子,因此鬧起來。
此人只看重皮相,委實膚淺!重紫暗生鄙薄之心,卻不知其中有內情——這月喬原是西海君之孫,西海君與藍老掌教交情極好,故將他送來天山派學藝,修行已有小成,可惜個性張揚,不太得人心,藍老掌教念着故人,未免縱容他些,小事上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
月喬本性喜新厭舊,解釋兩句,見對方始終不依不饒,也失去耐性,將她狠狠一推,罵了幾句,那女子登時哭起來,轉身跑了。
月喬並不去追,反而朝重紫這邊看過來,目光兇冷:“誰!”
想不到被他發現,重紫有點尷尬,待要走,又顯得自己心虛似的,迅速衡量一番,乾脆自雪松後走出來:“月師兄。”
見是她,月喬轉怒爲喜:“重紫師妹!”
“無聊出來走動,不巧打擾師兄,”重紫裝作奇怪的樣子,“方纔那位師姐是誰,走這麼急?”
月喬趕緊上來,笑着去拉她:“並沒事,不過是個尋常師妹,實在纏人得緊。”
幸虧親眼看得明白,否則還真要信了他!重紫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更加不齒,不動聲色避開他的手,後退一步,裝作看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師兄自便。”
“我送師妹回去。”
“不勞師兄。”
月喬強行拉住她:“我與她真的沒什麼,師妹莫要誤會。”
這話聽着不像了,重紫皺眉,縮手:“師兄這是說什麼!”
所謂色令智昏,月喬見她面含嗔意,鳳眼微橫,雖有不悅之色,卻依舊動人得緊,哪裡肯放。
不想他無恥到這種地步,重紫大怒,正拉扯間,月喬忽覺手臂一麻,再看時,重紫已被那白衣青年拉至身後。
“巧得很,月師兄也在。”
月喬暗恨,皮笑肉不笑:“秦師兄好閒情。”
“這麼晚,亂跑什麼,”秦珂轉向重紫,“尊者過些時日便來,他老人家特地在信裡囑咐,叫你規矩些!”
重紫低頭答應。
這話明裡訓重紫,實際已搬出洛音凡來,月喬果然醒悟,聽說重華尊者極其護犢,這徒弟的地位不必說,連南華虞掌教也要顧着些,真冒犯到他門下,不待他親自動手,自己也會倒大黴。
心知再放肆不得,月喬忙笑道:“正是呢,方纔我見師妹一個人亂走,恐她出事,想送回去,誰知反惹誤會,秦師兄來得正好,我就不打擾了,失陪。”說完隨意拱了下手,離去。
幸好有他解圍,否則鬧開,兩派面上不好看,重紫悄悄拿眼睛瞟秦珂,心裡感激,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自那日回來,二人就再沒多說一句話,眼下這事更尷尬了。
“走吧。”
重紫跟上去:“秦師兄!”
秦珂停住看她。
“那日我不該惹你生氣……”
“我並不曾生氣。”
“啊?”
看她意外,秦珂難得笑了下:“我成日忙不過來,爲這點小事與你生氣麼。”
重紫赧然:“早知道師兄大人大量,不會跟我計較。”
秦珂繼續朝前走:“再亂跑,定叫閔仙尊罰你。”
重紫跟着走了幾步,又拉他:“師兄。”
秦珂側臉。
“其實……”重紫吞吞吐吐,始終是想改變他對師父的偏見,“我師姐,其實師父並未將她逐出師門的。”
秦珂竟沒有反駁,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有件事一直想要問你。”
重紫鬆了口氣,忙問:“師兄要知道什麼?”
秦珂道:“洛河一戰,你受欲魔心那掌。”
重紫記起來:“是啊。”
秦珂低聲問:“尊者當真在你身上留了仙咒?”
提起這件事,重紫至今仍不解,強受欲魔心一掌,當時人人都以爲自己修得了護體仙印,事實當然不可能,你一個新弟子兩年就修到仙印,那些修幾十年也未必有的前輩都該去上吊了,虞度問起,還是洛音凡出來解釋,說事先在她身上留了護體仙咒的緣故,這纔沒人追究。
真相如何,惟有重紫自己明白。
秦珂既然問起,明顯已經在懷疑了,可師父不說,必定也有他的道理,重紫十分爲難,只得拿話支吾:“這個……我也記不清了,當時好象……”
話沒說完,腳下大地猛地一晃,彷彿受到強烈撞擊,緊接着,空氣中有熱浪翻涌而至,漫天雪花瞬間散盡,天邊竟亮起血紅色晚霞,奇麗詭異。
重紫驚訝:“這……怎麼回事?”
秦珂皺眉:“天現異象,必有大事發生,回去看看!”
二人匆匆回到落梅嶺,不出所料,所有弟子都聚在園子裡,議論紛紛,面上皆有不安之色,很快閔雲中與藍老掌教帶着幾名天山大弟子走來。
藍老掌教也驚疑不定:“仙界怎會有這等異事?”
“有來自外界的力量干擾,”閔雲中沉吟,“六界皆因人間連通,人間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動仙界,奇怪。”
藍老掌教猛地記起一事:“莫非真是那條海底通道?”
閔雲中變色,厲聲:“秦珂,你速速帶弟子回南華報信!”
“這麼大的動靜,尊者與虞掌教他們想必都已察覺了,”藍老掌教急忙阻攔,“還是先去天池看看再說!”.
仙界天池位於白邙山主脈尾部,方圓數裡,如天降明鏡,此地終年飛雪,池上卻從未結過冰,十分神奇。
衆人御劍至天池上空。
“有動靜。”藍老掌教低喝,銀光閃過,手心出現一把鑰匙,他擡手將鑰匙往底下一拋,池水頓時翻涌攪動,形成巨大旋渦,直達千丈池底。
閔雲中執浮屠節率先躍下,聞靈之毫不遲疑跟隨,藍老掌教回身叫過月喬,令他帶其餘大弟子們出去看緊門戶,以防意外,幾句話安排妥當,藍老掌教便也領着幾名弟子下去了。
月喬拉司馬妙元:“師妹,你也跟我出去吧。”
司馬妙元咬了咬脣,過去勸秦珂:“師兄,這裡已經有閔仙尊他們了,不如我們都出去守外面大門怎樣?”
秦珂搖頭,吩咐重紫:“你留在上面,等候尊者。”
自洛河一戰,重紫對水就有心理陰影,遲疑着,最後仍將牙一咬:“說不定出了大事,我還是去看看,或許幫得上忙。”
秦珂也不勉強,拉着她躍入水底。
司馬妙元見狀氣得臉白,甩開月喬的手:“我也下去看看!”.
原來六界並非每一界都相鄰,而是通過人間連通,當年魔尊逆輪偷襲仙界,爲掩過仙門耳目,瞞天過海,利用虛天萬魔之力,在萬域海底與天山天池之間秘密開闢了一條通道,從魔界直達仙界,也是天時契合,當時適逢數萬年一度的七星涅磐日,北斗生魔氣,加上逆輪乃天魔之身,有號令萬魔之能,故而成功。
魔族意外自天池潛入,天山派慘遭重創,同時逆輪親自率大軍取道人間,猛攻南華,形成內外夾擊之勢,此舉果然令仙門措手不及,援兵尚未趕到,天山藍老掌教率弟子苦戰,最終還是雪陵仙尊捨身,用天山鎮教法寶幻睛石贏得時間,保全了天山派,雪陵身亡,逆輪攻上南華,在通天門之戰中與南華天尊同歸於盡。
許多人都在猜測,逆輪在大戰前夕,將一半魔力封入魔劍,可能就是爲了開闢這條通道,畢竟要衝破六界自然生成的仙魔屏障,不是件容易的事。
浩劫過後,洛音凡接任仙盟首座,下令以恆河泥沙並海底寒鐵煉成漿汁,加以澆灌,將這條海底通道牢牢堵住。由於逆輪伏誅,再生魔王都不成氣候,因此這條通道多年沒再出過意外,如今仙界出現異象,必是受外力干擾,秩序被破壞的緣故,很可能與它有關。
接近天池底,現出幽幽的通道入口,閔雲中先察覺強大魔氣,叫一聲“不好”,浮屠節提仙力,三道封印同時罩下。
魔力仙力碰撞,周圍水浪翻滾,四道人影逐漸變得清晰,重紫定睛一看,除了欲魔心與陰水仙,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人物。
一名年輕公子,黑髮白麪,冠帶整齊,頗有王公貴族之風,只是渾身妖氣沖天。
另有一個卻是三十來歲的瘦和尚,手執紫檀鉢盂法華杖,身上竟然披着佛門禁用的正黑色袈裟。
“法華滅!”
“妖鳳年!”
後面弟子們趕來,見到這兩人都忍不住驚呼,重紫這才知道二人名號,暗暗吃驚,想不到魔宮四大護法都來了。
一招見分曉,閔雲中被震得後退三丈才站定,勉強將一口血吞了回去,藍老掌教與秦珂忙上前相助。
看清形勢,閔雲中反而露出喜色,冷笑:“只有四個麼。”
堵塞之物已被重新破壞,可是過來的卻只有他們四個,必是還有最後一道六界自生的天然屏障未能衝破。
這道屏障曾遭逆輪破壞,只是二十幾年過去,天地靈氣自然修補,如今就算不夠堅韌,法力弱些的魔兵仍是過不來的。目前單憑自己這邊的力量,要擊敗四大護法的確很難,但比起面對千萬魔軍,已經很幸運了。
藍老掌教也鬆了口氣,與閔雲中遞了個眼色,同時揮劍,身後衆弟子立即圍上來,擺開劍陣,要將四魔困住。
“憑我們四個,天山派已經難保。”邪笑聲裡,妖鳳年身形已失,鬼影般出現在另一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名天山弟子拉至面前,扭斷脖子喝血。
愛徒身死,藍老掌教大怒:“擺陣!”
話音剛落,又是幾聲慘呼,幾名弟子不敵魔力,化爲枯骨。
藍老掌教又氣又痛:“孽障!竟敢助魔族對付師門!只怪我當年不該聽了雪陵求情,心軟饒你一命!”
“我早就與天山無關,何來師門,”陰水仙看他一眼,淡淡道,“若不是你們無能,他就不會死,看在他叫你師父的份上,我會留你一命。”
轉眼間,妖鳳年已飲盡鮮血,隨手將屍體丟開,廣袖輕揮,身上血跡消失得乾淨,重新變回風度翩翩的逍遙王孫模樣,朝陰水仙笑道:“今日你可以殺個痛快,我也可以喝個痛快了。”
陰水仙冷冷道:“喝血的人,令我生厭。”
妖鳳年並不生氣,哈哈大笑。
藍老掌教長嘆數聲,親自揮劍斬過去:“混帳!你以爲今日當真能得手?”
重紫來的路上已聽秦珂說過這通道的事,心下暗忖。
魔尊九幽能耐果真不小,不用虛天萬魔之力就能破壞至此,可見他這些年都在打通道的主意,如今四大護法全都來了,他自己卻遲遲不現身,莫不是沿用當初逆輪的計策,自己帶兵攻南華了?
重紫倒抽一口冷氣,再仔細想,還是覺得不可能。
修成天魔的逆輪攻上南華,都要藉助虛天羣魔之力,九幽哪有那麼厲害了!畢竟控制人間要道的是仙門,近年在師父率領下,仙門各派防守嚴密,單憑九幽魔宮之力,要攻南華怕是不容易呢。
退一步,有師父和虞掌教他們在,就算出事也能守住。
重紫自我安慰,一邊幫襯天山弟子們圍攻陰水仙,一邊冷眼觀察形勢。
此刻魔宮四大護法裡,只有三個真正在應戰,大護法欲魔心一直站在通道口,莫不是……
重紫驚道:“他想要破壞仙障!”
欲魔心的確是照計劃,讓陰水仙三人穩住戰況,自己則與另一邊的人接應,內外夾擊,妄圖合力衝破那道天然的仙魔障。
仙魔障破除,魔兵便能利用這條通道,從此在仙界來去自如,閔雲中和藍老掌教都察覺到這點,無奈被陰水仙、法華滅與妖鳳年三魔拖住,抽身不得,手下弟子已現敗勢。
三大護法合力,閔雲中等人哪裡是對手,就算派了弟子去附近門派求救,來回最快也要一兩天,這麼打下去,頂多一日,別說仙障破除,連天山派也要遭受滅頂之災。
倘若三大護法去了其中一個……
重紫重新動起心思,大聲:“陰護法且慢,先聽我一言!”
陰水仙轉臉看她幾眼,認出來:“又是你。”
重紫作禮:“陰護法還記得我。”
“又想詐我麼。”
“不是詐,晚輩只是想勸一句,當年雪仙尊爲了守護天山,不惜散盡仙魄,陰前輩爲他入魔,可知對他的敬意與愛意,既然敬他愛他,又怎忍心毀掉他用性命維護的東西?”
“就憑你,也想說服我?”冷笑。
重紫並不迴避:“晚輩不敢,但雪仙尊乃是死於魔族手上,陰前輩如今反助魔族攻天山派,叫他知道,豈不失望?”
陰水仙閃至她面前:“可惜,我決不會背叛魔宮。”
纖手如鬼手,閃着藍光,掐向重紫的脖子,秦珂正要過來相助,閔雲中與聞靈之已經先一步上來替她擋過,聞靈之迅速將她帶開,閔雲中低喝道:“還不住口!快出去,速速報信與你師父!”
現在離開天山?重紫搖頭:“恕重紫不能從命。”
閔雲中既怒且喜,擋去妖鳳年攻擊:“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有膽識的,但你師父如今只有你一個徒兒,怎能再出事,不可辜負他的苦心。”
“仙尊與師兄師侄都在苦戰,重紫若臨陣脫逃,那纔是丟師父的臉,仙尊不必顧慮,我尚能應付。”
閔雲中無奈,再次與妖鳳年戰成一團。
重紫再看那陰水仙,見她雖然不肯買帳,攻勢卻明顯慢了許多,分明在遲疑,不由暗喜。
這樣一個癡情女人,怎會成爲傳說中可怕的女魔?
想到這,她索性放膽道:“此地應是雪仙尊捨身之處,重紫比不得他老人家,願追隨前輩而去,幸好雪仙尊不在了,陰護法何須顧忌,別說殺我,就算殺盡天山弟子,也不算什麼。”
陰水仙收回劍:“你以爲沒有我,你們就能阻止?”
說完果然退到旁邊。
妖鳳年臉色一變,高聲笑起來:“看我們的陰護法,倒聽起小姑娘的話。”
欲魔心轉身,大怒:“陰水仙,你找死?”
陰水仙不語。
沒了她的牽制,妖鳳年與法華滅漸覺吃力,秦珂等人都脫身出來,齊齊攻向欲魔心,閔雲中與藍老掌教亦大喜。
欲魔心再不能專心破通道,閃身擋開秦珂攻擊:“你當聖君次次都能容你放肆?”
陰水仙遲疑。
欲魔心不再逼她,丟開通道,冷笑着攻向重紫:“一張利嘴!不若先滅了天山,再開通道。”
重紫吃過他的虧,哪敢硬接,只是閃避。
欲魔心插手,遠非陰水仙能比,激戰之下,天山南華兩派弟子節節敗退,眼看着要被逼得退出天池。
重紫忐忑不安。
看欲魔心的樣子,是打算速戰速決滅了天山派,如此一來,天山派被逼入險境,可是換個角度想,引開他們,就無人再去破壞仙魔障,通道反而暫時安全了。
欲魔心帶兩護法步步緊逼,至天池水面,猛然察覺不對,大喝:“不好!快退!”
數道青氣自他袖中飛出,散入人羣。
“欲毒,小心!”衆弟子紛紛退避。
“攔住他們!”藍老掌教大喝,周圍數條人影閃現,直撲四魔,似早有準備。
重紫猶未反應過來,忽覺一道熱流侵入身體,以極快的速度竄上心頭,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大驚之下,她連忙運氣細細檢查,又似乎並無大礙,那熱流彷彿石沉大海,再也感覺不到,靈力依舊運轉自如,不痛不癢,於是便不甚在意了。
衆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另一邊,無人留意到她。
一道青光不知從何處飛來,橫在旁邊觀戰的陰水仙頸邊。
“師父!”.
神出鬼沒般,明明應該還在南華的洛音凡,此時竟然現身半空,身旁還站着幾位掌門模樣的仙者,皆面帶微笑。
小徒弟鳳眼閃閃,洛音凡先朝她頷首,再看陰水仙:“息壤。”
這是怎麼回事,師父怎會突然出現?重紫正糊塗,忽聽旁邊秦珂道:“尊者早已察覺萬域海底的動靜了。”
重紫大悟,欣喜又疑惑。
原來師父早已布好陷阱,怪不得閔仙尊與藍老掌教雖慌不亂,這麼說,自己方纔說服陰水仙,也算歪打正着,引欲魔心起了屠天山之心,殺出天池來,才讓師父得手?
果然,閔雲中全無半點意外之色,藍老掌教還衝她微笑點頭。
師父要奪息壤幹什麼?重紫望着他。
洛音凡緩步走到陰水仙面前:“交出息壤,看在雪陵面上,饒你一命。”
陰水仙微嗤:“他早就死了,你不必給這麼大的面子。”
欲魔心已退至池底通道口,聞言轉身冷笑:“洛音凡,你這圈套的確設得好,可惜你打錯了主意,息壤並不在她那裡,在我手上!”
洛音凡皺眉。
欲魔心怒視他片刻,揚手丟出一個錦囊。
洛音凡接過,並不多看,墨峰劍自動歸鞘。
“我用你救?”陰水仙怒道,“他已得了五彩石,要息壤是想再填通道,必會壞了聖君大事!”
欲魔心不理會她,回身:“撤!”
三條人影消失在通道口,陰水仙呆了呆,也跟上去,衆人雖有想追殺的,但洛音凡向來言出必行,說放就是放,也無人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