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孚恩在搖搖擺擺的轎子裡若有所思,“這中堂大人說的似乎極有道理,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了。”等到自家府前落了轎,伴當掀開轎簾,陳孚恩這才停下思緒,擡起頭環視府門,見到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陳孚恩不禁冷哼一聲,甩袖子進了府邸。
剛坐下還沒坐熱乎,丫鬟才奉茶上來,管家用手拿起長袍的下襬,貓着腰拿了一個名刺進來,“老爺,有人來拜。”
“哦?如今我這鬼憎神厭的地兒今個倒是有人來?”陳孚恩嘲笑地說道,“不拘是何人,一概請進來,”陳孚恩懶洋洋地打開名刺,見到裡頭的署名,忍不住就抖擻了精神,長眉一抖,眼中精光四射,“快,快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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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孚恩?”慈禧太后疑惑地挑眉毛,剛剛和太后稟告過引見的楊慶喜點了點頭,“是,是他遞牌子求見的。”
“恩?”太后點點頭,這會子還是午時不到,上午的時刻,慈禧放下看的摺子,揉了揉脖子,“叫吧。”太后站了起來,就着安德海的手到了明黃色紗簾之後,安坐下,內奏事處的太監就引着兵部漢尚書陳孚恩進了東暖閣,陳孚恩連忙跪下行禮如儀,“起來吧,陳尚書,”太后的清朗聲音在簾後響起,“有什麼事兒?”
自從太后垂簾,一應廢話也不想多問,按照母后皇太后的話來講,“日常請安問好的話在摺子裡都看的膩了,難得和臣工議事,就不要多講廢話了,”這是陳孚恩求見太后,不是太后召見,故太后有此一問。
“太后,微臣請致仕。”陳孚恩伏在地上也不起身,就這樣說了一句話出來。
太后長眉一挑,“這話從何說起?”
“微臣原本就是戴罪之身,附逆在先,又駑鈍在後,實在是不堪大用,恰巧京察在即,微臣自覺無用,不如退位讓賢。”陳孚恩隱隱有了些悽慘的聲音,悲切溢於言表。
“這話說的實在無理,”太后的聲音冷漠了下來,叫陳孚恩一時間不敢說話了。
“當年本宮就已然承諾,只誅首惡,從者不論,再者,肅順等人爲非作歹,也是在行在之後,你陳孚恩遠在京師,怎麼談得上是附逆呢?可見大謬,再者,這麼些差事辦下來,本宮也都瞧得清清楚楚,你陳孚恩是有才的,本宮昭告天下,唯纔是舉,不論出身,更不論說跟着誰過,這都是無稽之談,你不用多想了。”
“太后盛德浩蕩!”陳孚恩彷彿吃了一個人參果,十萬百千個毛孔都分外的妥帖,整個人都輕飄飄了起來,心中大石落下,跪在地上宛如跪在雲端一般,“微臣感激不盡!”
“怎麼了,這時候,你突然遞牌子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太后有些疑惑。
“微臣聽聞京察在即,要清算微臣這些跟着顧命大臣過的臣子,故心下惴惴,想着若是被革職,不若自己個致仕求去,反而留個體面。”陳孚恩今天說話特別得直接,直接就把外頭的事兒,和自己心裡所想的都一股腦的說出來,反而倒是皇太后有些不適應,過了許久,簾子之內沒有動靜,“京察者,整頓吏治也,不論何人,不論何黨,若有違規違紀者,均需處罰,你陳孚恩若是做錯了事兒,自然也要罰,做對了,當然要賞,你若是一心爲國,本宮和皇帝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太后聖明,”陳孚恩又山呼不已,這時候他分外欽佩給自己出主意的那個人,沒想到居然算對了皇太后的想法!“微臣斗膽,想給太后舉薦一人。”
“哦?”太后有了興致,“你有人要舉薦?”
“正是,爲政之要,唯在得人,若不得人,良政不行,當年王安石若得正人施行新法,宋祚不會只有這麼幾百年,前明張居正主持變法,後繼無人,也是一般的結果,可見若爲善政者,首先在得人,周武王得呂尚打下八百年周家天下,昭烈帝三顧茅廬賺得天下三分,苻堅失王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敗塗地,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太后不可不察。”陳孚恩侃侃而談,“如今太后盛德,議政王勤勉,若是得人不當,也是無用。”
“這話倒是沒錯,這經就是再好,被歪嘴和尚念歪了,也是邪門歪道。”太后點點頭,說了這麼一句,“就憑你這番見識,吏部尚書是盡當得了。”這個陳孚恩倒是眼界不錯......難道他也想來一出“元直走馬薦諸葛”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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