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微臣在邊上聽着西聖和軍機大臣議事,西聖的旨意,無人不敢凜然遵命,如今和法人宣戰,萬事從權從急,沒有這樣推諉扯皮的功夫,只有能夠秉持上意的閣臣才能夠在戰時發揮作用,中國的確是大,但是大了,就是臃腫,行事就不夠快捷,要和法國人打仗,這雷厲風行,是錯不了的。”
慈禧太后點點頭,“你這話也是沒錯,”她也是受夠了每日要在軍機處凡事商議着辦,今日議事,凡是旨意下,軍機大臣無人反對,只承旨而已,大柄在手,何等的痛快?“過去恭親王不願意和法國人動手,不願意改革八旗丁銀,我都忍了下來,但是如今和法國人宣戰了,是絕不能容許一個三心二意的軍機處存在,軍機處必須和我同一條心。”
宮女獻上了銀耳雪梨湯,慈禧用小銀勺子喝了幾口,“小李子說,桂祥殺了瓜爾佳氏,王愷運,你以爲這事兒是真的嗎?”
“承恩公不至於吧?”王愷運說道,“殺了瓜爾佳氏,對於承恩公無甚益處。”
“但對我是有所益處的,我扳倒了恭親王,雖然被打了一巴掌,長遠來看,我的確是受益了。”慈禧太后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我想要去問一問桂祥,但是又不敢,怕這事兒是真的。”
“這事兒極有可能是真的,”王愷運說道,“不然瓜爾佳氏不會驟然離世,這事兒,將來外頭的風聲是絕不會少的,如果光明正大的對付承恩公,外頭人也會以爲西聖爺要找替罪羊,畢竟......”
“他是我親弟弟,”慈禧太后嘆了一聲,“世界上所有人都會以爲是我動的手,沒人信我,所以桂祥以爲這樣我就會放過他?”
“西聖的意思是?”
“你代我去問問他,你說的沒錯,我不能發作他,不然就坐實了流言裡我殺了瓜爾佳氏的事情。”慈禧太后說道。
“承恩公對西聖的忠心是毫無疑問的。”王愷運說道。
慈禧太后微微一嗤,不置可否,“大約吧,現在或許還有忠心,只是我現在看人倒是不願意從善的角度來看了,他想做王莽,我卻不是王政君!”慈禧太后淡然說道,“你們兩個是我的左膀右臂,”慈禧太后掃視王愷運和李蓮英,“我今日就把這話先撂在這,我是需要有人當差,有人給我出謀劃策,但是我決不需要一個會替我自作主張的人!桂祥就是如此,他以爲爲我好,其實是把我攪進了一個是非漩渦裡!以後還有這樣的事兒出來,我絕不留情!”
李蓮英跪了下來,王愷運彎腰,“嗻。”
“今日忙乎一天也累了,你出宮去吧,”慈禧太后對着王愷運說道,“出去之後打一封電報去南邊,那裡的事情一定要馬上辦好!”
“是。”
王愷運轉身準備離去,不妨卻又被慈禧太后叫住了,“壬秋,”王愷運背後響起了清冷的聲音,她冷淡的喊着王愷運的字,眼中都是冷漠之色,“過幾日,任命你爲通政司使的詔書就下達,南邊的事情你知道,我是遂了你的意的,如果你要是再三心二意,不能好好當差,那麼,就算我容你,天也不會容你的,明白了?明白了就回去吧,過幾日,有你忙的。”
“小李子,怎麼還跪着,還不快起來?”
李蓮英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請太后責罰。”
“桂祥說的沒錯,但是我說的也沒錯,我不願意底下的人自作主張,你要請罪,那麼自己去慎刑司領十下鞭子,免得忘了自己是要對誰效忠的,今日你就不用來伺候了,明早來給我梳頭。”慈禧太后站了起來,走了出去,“回儲秀宮。”
清朝時候的欽州府是歸屬廣東省管理的,所以,廣西是徹底的內陸省份,而廣東也有了直接通往越南的陸路通道。
這一日還只是正月初四,欽州府城外一處小村莊裡,已經是大批的官兵人馬在此了,地方軍民雖然還不知道北寧大敗,但是欽州府是邊境之府,越南過來也極爲方便,流言自從去年臘月二十日起就沒有停過,什麼法國人要打到廣東來了,說“木棉花開的地方都要成爲法國的領土。”,又說越南國王已經全家被法國人殺了,鎮南關外面現在都有法國鬼子的影子,欽州府知府一日三驚,就是過年都沒過好的,更何況這裡有一位新出爐的政壇當紅炸子雞,身挑廣東藩臺,廣西撫臺兩個職位於一任的高心夔高大人,正在欽州府盤桓多日,當然,表面上的理由是爲前線輸送糧草。
這樣的大人物如果在自己的治下出任何事情,到了朝廷那絕對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雖然心裡暗暗腹誹爲什麼高大人要來看這麼一位罪官,但也不敢怠慢,安排好衙役和警察護送高大人。
高心夔在這裡的村莊外面下了馬車,這一日,他並未着官服,只是穿了家常的衣服,拿着一把摺扇,儀態從容,可這臉上卻是露出了愁色,他揮揮手,讓這些外頭的人留着,自己獨步走進了一大片菠蘿樹之間的小道。
轉了幾下,前面露出了幾間茅草屋,高心夔正了正衣冠,上前扣了扣房門,出來了一個穿着粗布衣服面容憔悴的婦人,高心夔彎腰行禮,“原來是高大人來了,老爺,”她轉過臉朝着裡面喊着,“高大人來了!”
婦人打開房門讓高心夔進去,高心夔進了房門,迎面就是一個大院子,裡面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背對着高心夔低頭弄着什麼,“這個時候來這裡做什麼?今個還是正月裡頭,惡客登門也不是這個時候。”
“老爺,”婦人埋怨的說了一聲,“高大人請坐。”
高心夔卻是不坐,朝着那花白頭髮倔強的背影拱手,“東翁,我來了許多次了,送了許多東西來,怎麼夫人還是穿以前的衣服。”
那個老者微微一哼,轉了過來,鷹鉤鼻,眉毛又粗又濃,臉上有着鬱郁之色,“一個犯官,不配用這麼好的東西,再者我肅順,也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你來救濟的地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