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能如此?”慈禧太后又快又響亮的說道,“鄂格之死,必須有人爲之付出代價,不管是守護不利的越南國,還是囂張跋扈的法國人,我都要叫他們付出代價,李師傅剛纔的話說的好,鄂格乃是大員,如今法人無故暗殺,這把我們中國的臉面放在那裡?軍機處傳旨,把我的意思說的明白,凡是爲國當差者,就是代表朝廷的制度,國家的顏面,不容任何人任何國家羞辱之,法國人在越南暗殺了鄂格,實在是中國之奇恥大辱,”她的話語鏗鏘有力,“恭親王說的有道理,兩個大國的確是不宜不加考慮的宣戰,但雖未宣戰,必須要爲鄂格報仇,總理衙門和法國人發出照會,限令其一個月之內交出兇手,若不交出兇手,召回大使,中斷一切官方的聯繫!”
景廉默然不語,李鴻藻等人連忙低頭稱頌不已,大局已定,恭親王卻還是忍不住說話了,“五省團練入越南駐紮亦可,但是絕不能擅自和法人開戰,以免激化局勢。”
“議政王這是爲各省團練考慮嗎?”慈禧太后說道,“這是必然,團練雖然甚是了得,但是若和法人的正規軍隊對戰,想必是還不夠的,就按照軍機處的意思去辦。”
“太后,”恭親王還是決定多嘴說一句,“之前兩國商議的草案將紅河作爲兩國實力範圍的分界線,這事兒沒成,但是如今五省出兵,只怕是落了法國人的口實,越南人會以爲我們要瓜分北越之地了!”
“小國原本就配不上什麼話語權,他們如何想的不重要,”左宗棠淡然開口,“他們應該慶幸,如今還有中國不計較鄂格之死,還幫着他們出頭,若是按照老夫的性子,只怕是越南王室上下都要爲鄂格的事件付出代價!如果沒有中國在側,只怕越南如今早已被法國人吃的連根骨頭都不剩下了。再者,我中國素來不會覬覦藩屬之地,浩罕如何?琉球蘇祿如何?這些例子越南人若是沒有眼瞎,那是看得見的,難不成議政王您看不見?”
“你放肆!”恭親王大怒,今天他真是受夠氣了,一個個的蹬鼻子上臉質疑自己不說,左宗棠居然已經開始正面攻擊自己瞎了眼,“左宗棠,你放肆,本王秉政多年,料理政事,難不成,在你眼裡,是成了眼瞎之人嗎?”
“我卻是不敢,只是怕王爺忘了自己姓什麼?不要凡事朝着洋人軟骨頭,您是首輔,若是軟了骨頭,我大清整個國家都軟了!”
“左宗棠你注意體統!”恭親王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寶鋆大聲喝道,“你也是軍機處中人,國策如何,你也是有份參與,如何這個時候超脫世外,倒是一味着來指摘議政王了,治國理政如何能夠一味強硬,你不當家,怎麼知道這柴米油鹽貴!”
恭親王冷着臉朝着太后鞠躬,“左宗棠此人十分狂妄,請太后處置!”
寶鋆也連忙山呼,“請太后處置!”
這是恭親王第一次如此動怒,不僅僅是因爲左宗棠的不尊敬冷嘲熱諷,更是在於慈禧太后如今根本就不聽他的意見而有所失落,這樣夾雜起來,趁着由頭髮怒了,這是當面彈劾,絕不是和稀泥能夠打發過去的,要不就是同意了恭親王,要不就是駁斥了恭親王,如果駁斥了恭親王,恭親王必然要請退,這樣就會鬧成大的風波,殿內的人一時間都不敢說話,過了許久,慈禧太后方纔淡然開口,“樸存公乃是國朝棟樑,雖然有言語上的過失,但是絕非本意,亦不會和國政有妨礙,但是,樸存公,議政王乃是領班軍機大臣,在前明的時候就是內閣首輔,國朝千頭萬緒的事情都要他一一辦出來的,事務之雜遠非你等可以想象,你之前已經請旨告假南下祭祖,今日我就準了,軍機處草詔,進左宗棠爲保和殿大學士,禮部尚書銜改兵部尚書,軍機處的差事還給你留着。”
左宗棠捲起袖子出了勤政殿,瞪了一眼恭親王等人,冷笑連連拂袖離去,寶鋆摸着鬍子,含笑看着左宗棠的背影,心裡十分痛快,“到底把這個蹶子給踢出去了,雖然還保留着軍機大臣的位置,但是隻要咱們王爺還在朝中,”他對着恭親王微笑,“他就一輩子呆在長沙老家當他的軍機大臣吧。”
“西聖她老人家,到底還是向着咱們王爺的,”景廉有些唏噓,“左宗棠的性子這樣暴躁,西聖現在果然是忍不住了,給了體面又打壓了一番,警告的意思很濃厚啊。”
保和殿大學士是內閣裡面最高的頭銜,清朝的大學士是三殿三閣,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體仁閣,東閣六個依次排列,這是給榮耀了,但是從禮部尚書銜降爲兵部尚書銜,這又是貶斥了,諸部裡面禮部爲首。
“自然是向着王爺了,咱們王爺幫襯着太后多少年了,如此的情分和信任,豈能是一個左蹶子能夠折騰的,”寶鋆笑道,“把這個礙眼的東西丟出去,咱們可能是安穩一些日子了。”
“這裡是安穩了,”幾個人到了軍機處的值房,邊上的左宗棠在大呼小叫讓蘇拉幫忙收拾東西準備退場,“可南邊就熱鬧了,幾個總督的性子,不是軟和的,特別是那個曾老九,萬一忍不住和法國人起了衝突,這可就不好玩了,這個鄂格,怎麼會突然被法國人殺了呢?”恭親王得意之餘,又是十分煩惱,“我就說鄂格不能一直在越南,見好就收回來就是,如今不僅把自己的性命丟在了南邊,還把我們都拖了進去。”
“王爺也不用擔心,不管是不是法國人殺的,到底他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們理虧,就不敢在越南再有放肆的行爲,幾個省的團練去了北圻,如今瞧着也是好時候,畢竟黑旗軍可一直節節敗退,到底是不中用的這些鄉下把式,如今真刀真槍對戰,敵不過法人,我們剛好拿着鄂格這個老小子的死來進軍越南,越南人不敢說什麼,我們也趁機可以把紅河北岸的地方都佔住,將來越南人真的投降了,我們也不至於一點收穫都沒有,把這個地方再還給越南國王,存其國祚,也是復國之大德嘛,比如這浩罕,如今還有一半的國土在俄羅斯手裡,浩罕的國王還不如依舊對中國感恩戴德?御馬監裡頭的血汗寶馬都十幾頭了。”
“可若是曾國荃等人爲了軍功,故意要鬧出事情和法國人對上呢?這可不是沒影子的事兒,這些總督都是如此,昔日左宗棠在新疆就是如此行事,不顧朝廷命令就和俄羅斯對抗起來了。”景廉擔憂的說道。
“出兵不出兵,是太后說了算,這當然是沒錯兒的,”寶鋆笑眯眯的說道,“可這出多少兵,就是咱們王爺說了算了,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行軍打仗都是要花銀子的,戶部多少銀子,賬本上清清楚楚的可以查的,不是我剋扣,戶部是拿不出多少銀子來的,各地的海關,特別是廣州的海關,那銀子素來都是用來辦教育之事,太后特旨,絕不能夠挪用,曾老九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扣那裡的錢,那麼沒有多少銀子,他們能夠出多少的兵呢?若是手裡沒兵,他們拿什麼東西和法國人對戰?自己親自上陣嗎?太后的意思裡面可沒有對法宣戰一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