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海氣喘吁吁且一臉的怒色,這時候更是不顧體統的徑直到了總理衙門的會議廳,他是主官藩屬之事,一般來說,絕不會輕易涉足總理衙門這種外交衙門的地盤,上一次在總理衙門接觸艾伯特,艾伯特就對總理衙門提出了抗議,雖然最後是不了了之,但是總是被弄得灰頭土臉的,如今怎麼又來到這個地方了,郭嵩燾驚奇的站了起來,“尚書大人,這是怎麼了?”
慶海怒視不明就裡的艾伯特,貼着郭嵩燾的耳朵急切的說了幾句話,郭嵩燾的臉色大變,“可是真的?混賬!”他連忙確認,低聲喝了一聲,同樣變得又驚又怒,他喘着粗氣,怒視艾伯特,艾伯特有些莫名其妙,他半是辯解半是安撫,“我們的艦隊只是前往順化行軍了,並沒有其他輕視貴國的舉動,請不要誤會。”
“貴國的舉動已經十分厲害了,不僅僅是輕視中國,更是侵犯了中國,”郭嵩燾一揮手,和慶海拂袖而去,臨了加上了一句話,“我宣佈,兩國之間有關於越南問題的交涉暫時中止,直到有好轉的跡象再進行商談。”
中方的官員一起離開了,只留下面面相覷的艾伯特等人,“誰能告訴我,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艾伯特無奈的攤攤手,惱火的問道,這種什麼事情都不清楚,而且都被中國人捷足先登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之前紙橋的失敗也是這樣,被郭嵩燾洋洋得意羞辱了好久才從西貢總督那裡得到了可笑的失敗,現在還是如此,雖然看着中國人的表情十分憤怒的樣子,應該是有利於法國人的事件發生了,只是自己被矇在鼓裡,無法對中國人的反應進行有效的發言。
顯然,這個矇在鼓裡的消息,在艾伯特回到大使館的路上就已經送到了他的馬車前,雖然是三伏天,馬車也十分悶熱,但是艾伯特接到了這個消息,只覺得渾身都浸在了冰窖裡一樣,他發出了野獸受到驚嚇一樣的嘶吼,“爲什麼,這些該死的人,爲什麼要這麼做!”
褪去白天的悶熱,港口城市的順化城夜間是十分涼爽,海風習習,把燥熱的氣氛都吹走了,包括四方館前那些企圖衝擊鄂格天使車駕的法國人,得到了北越黑旗軍節節敗退的消息,更有北越艦隊朝着順化進攻的消息,法國人的氣焰越發囂張了起來,鄂格居住的四方館每天都受到法國人的圍堵,這些法國人只是沒有槍,若是有,也必然是要衝進來挾持住鄂格了。
鄂格放下了手裡的書,有些煩躁,國中到底是如何,爲什麼到現在還是猶豫不決?越南乃是藩屬,豈能輕易就拱手讓之?再怎麼說也要做過一場,一較雌雄才是。
他想到了眼下順化的局勢,更覺煩悶,信步走到了中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天已經是農曆十四日,第二日就是中秋佳節,國人習俗歷來要在八月十五要和家人團聚,鄂格已經在越南駐守一年有餘,這中秋節是無法和家人過了。
遊廊裡傳出了細碎的腳步聲,打斷了鄂格的沉思,他擡起了頭,看着角落裡的陰暗處,微風吹過庭院,芭蕉葉發出了嘩嘩聲,“是誰在哪裡?”
陰暗處慢慢走出了一個人,他嘴角帶着微笑,雙眼在黑暗之中依然是炯炯有神,是一個三十多歲身穿中國服制的男子,他的臉龐在月光下顯的有些清楚,似乎卻也很模糊,他朝着鄂格長揖行禮,“老師。”
鄂格一時間認不出來此人,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來人笑道,“學生李延勝,同治七年進士。”
“啊,瞧我這記性,原來是潤安啊,”鄂格有些失笑,“異國他鄉遇到故人,一時間反而想不起來了,就朝着在越南遇到的人裡頭找,卻不知我們是在京師見過的。你怎麼來了此處?”
“學生家裡頭有些產業在順化城,剛好得了假期,就來順化處理一二,又知曉老師在此處,故來探望一二,未請先到,請老師恕學生不恭之理。”
鄂格捻鬚笑道,“這有什麼好怪罪的,明日是中秋佳節,我正想着沒有親近的人在一起過節,恰好潤安你來了,就不如一起喝一杯,剛好應景,”他準備教隨從們送上酒菜,卻被李延勝攔住了,李延勝臉上露出鬼怪的笑容,“且不忙喝酒,老師,今日學生來,是有要緊的事兒要和老師商量。”
“什麼要緊的事兒?”鄂格疑惑的問道,李延勝抿着嘴不說話,“你是在禮部當差的,怎麼會突然來了越南,這倒是奇怪了,難不成朝中來了旨意嗎?”
李延勝避而不答,“請去老師的書房就是了。”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鄂格書房裡的油燈突然熄滅了,李延勝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風走了出來,他的臉色蒼白,被月光一照,露出了陰森森的意味,身後魚貫的走出來了四五個人,李延勝看了看烏雲漸漸遮蓋住月亮的天空,“都收拾好了嗎?”
“都已經安排好了。”
“那咱們走吧,”李延勝整了整披風,慢慢的走入到了黑暗之中。
第二日鄂格的親隨等到日上三竿都未見鄂格起身,要知道鄂格此人最是方正,生活很有規律,每日是必要早起讀書的,這一日卻還未起來,親隨有些納悶,隔着書房的門壯着膽子喊了喊,還是沒人答話,推開房門一看,只覺得魂飛魄散,鄂格仰面坐在椅子上,胸口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的雙手用力的據在桌子上,抓出了許多道的抓痕,他的臉上全是驚恐的表情,地上一片狼藉,顯然是打鬥過的樣子。
隨從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驚恐的大叫,“殺人了,殺人了!大人被殺了!”
“那個中國人被殺了?”艾伯特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這件事,難道?“中國人怎麼說?”
“那把刀是我們法國人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