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定話的潛臺詞,阮文祥知道是什麼意思,無非是就算中國要對越南什麼非分之想,也絕對沒有法國人吃相如此難看,也不會像法國人一樣存着亡國滅種的野心。
嗣德帝卻是搖搖頭,“法國遠在天邊,中國近在眼前,這兩個大國,我們還要算清楚別的帳,陳愛卿你是從中國回來的,知道中國的厲害,別的不說,就單單讓藩屬之國入中華科舉這一條,我大南國無數士子風聞而去,國內科舉爲之一空,中國是仁義,不錯,但是他離着我們越南太近了,近的令人害怕,”嗣德帝轉過身,重新坐在了寶座之上,陰沉着臉說道,“中國人絕不會有這樣的好心,不僅僅是國朝,還有以前,黎朝的時候,都是一樣,他們肯定有什麼陰謀。”
陳文定不敢相信的看了阮文祥一眼,見到阮文祥面沉似水,“殿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法國之患就是近憂,天1朝最多隻是遠慮,法國之患,迫在眉睫,若是再思前想後,前怕狼後怕虎,我大南國,永無自主獨立的時候,若是要送國土給法人,還不如送給天1朝!”
“大膽!”嗣德帝又尖聲喝道,“陳文定,你放肆!”
殿外的陰雨慢慢的消散了,陽光復又照射了此地,殿內卻還是十分陰沉。
陳文定一言既出,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失言,連忙跪下請罪,“請陛下恕罪,”阮文祥連忙打圓場,“文定只不過是一心爲國,言語太過魯莽,請陛下恕他無心之言。”
嗣德帝擺擺手,“罷了,你起來吧,陳文定,”他有些意氣蕭索,“朕焉能不知道你的好意,只是這朝廷大事,不能都放在一個地方,寄託於某一人某一國的道理,法國人是無恥,但是朕起碼能保住北圻,順化府以南,都割讓給法國人也無所謂,”他原本挺直的背有些彎了,氣色也有些不好,“若是能緩上一緩,朕召集好國內勤王之師,再命一二大將訓練好精兵,臥薪嚐膽十年,必然能把法國人趕出大南,把所有的天主教徒盡數斬首!現在麼,還是等着看吧。”
“陛下的意思是?”阮文祥追問道,“先等到中國那邊官方的消息來嗎?”
“是的,且看看中國到底是什麼個主意,”嗣德帝有些懶散,“法國人那邊還是繼續談着吧,將來若是能有機會,再反悔也不遲。”
陳文定還欲說什麼,卻被阮文祥攔住了,他拉住了陳文定的手,死命按住,“如此甚好,微臣這就下令西貢,讓他繼續談判,臣等告退。”
阮文祥轉過身子,退了出去,陳文定追上了阮文祥,“阮師,你怎麼會?就這樣退了出來,咱們應該再勸諫聖上啊!”
“有什麼可勸的,你還沒瞧出來?”阮文祥淡然開口,“皇上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他被法國的軍艦嚇破了膽,一心就想着求和了,什麼外交關稅,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法國人沒有說叫他退位,他什麼事情都可以接受。”阮文祥冷笑連連,“我算是看透了咱們這位皇上的本性了,即位之初,還算是勵精圖治,現在麼,就是一心念念怎麼保住自己的皇位了,他也不想想,”阮文祥的話語裡沒有一點點的尊敬之意,“沒有了越南國,他還怎麼當這個大南皇帝?文定啊,你覺得我會不會做潘清簡?”
潘清簡是嗣德帝執政前期的大臣,名聲手段都很是不錯,法越戰爭後,潘清簡受命與法國談判,於1862年簽訂《壬戌和約》,1863年又出使法國,試圖收回被割佔的南圻三省。回國後繼續負責法越交涉,並經略南圻,但是一直不能成功,最後在1867年法軍吞併南圻全境後自殺殉國。
史載締約之後“異論藉藉,以爲事由全權大臣,非出於上意,良莠又相激,胥動浮言”,導致宗室阮福洪楫等人發動叛亂,企圖殺死潘清簡等主和派。南圻的義兵也高舉着“潘林賣國,朝廷棄民”八字的旗幟。
“潘清簡到底是聽了誰的意思纔會簽訂《壬戌和約》的?”阮文祥冷漠的說道,“還不是乾成殿的皇上,‘非特本朝罪人,千古罪人也!’潘清簡在法國人面前卑躬屈膝,要求歸還三省,如此中心爲國,末了還把他拿出來讓人羞辱,最後逼迫他自盡身亡。文定,我是做不了潘清簡的,我可不想背上這樣的千古罵名,走,”阮文祥臉上的陰色一閃而過,“跟我去見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