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十分不忿,原想說什麼,被莊親王拉住了,他指了指環視衆臣手握刀柄的武雲迪,“臣才疏學淺,不堪入直軍機大任。”莊親王趁着恭親王令旨下去,連忙說道,他也不是太謙虛,只是慣例要推辭一番,慈禧太后不耐煩這時候和他虛情假意的敷衍,連忙說道,“莊親王可堪大用,毋庸推辭,宗室親王,深得列祖列宗之信賴,乃是國之棟樑,大行皇帝去世,接下去的日子,還需多要宗親仰仗扶持,國政纔不虞有失。”
這話的意思說的明白,睿親王雖然還嫌棄不足,但是也知道厲害,外頭的兵丁巡邏來往,均是太后人馬,這時候若是再做強項令,只怕身家性命難保,於是也只能是不做聲,睿親王看着胡林翼和江忠源,心裡卻是陣陣發涼,沒想到啊沒想到,皇太后如此精於權謀,一個莊獻郡王,就引得湘人官員盡數折腰,又是皇后有孕,這麼一來,塞尚阿爲首的八旗老臣也俯首帖耳,弘德殿的師傅們自然是更是要護住皇帝的血脈,恭親王復得議政王大權,上面又少了皇帝的肘掣,想必心滿意足,而自己這裡,皇太后也安排了莊親王入值軍機,這樣以來,莊親王也不好再說神馬八王議政,兩隊人馬的訴求,一下子就被消弭無影無蹤!
好厲害的皇太后,不僅僅是睿親王,別的人也心裡暗暗咋舌,大行皇帝才賓天,皇太后就有如此完全之策,先讓榮祿打頭陣拋出臨朝稱制之事,又安排武雲迪層層包圍養心殿,威逼利誘之下,無人不敢不雌伏,又將所有重臣宗室拘在養心殿,就算有人存了異心,如今也是發作不出來了。
不少人擡頭偷偷窺看皇太后的臉色,只見皇太后面沉如水。卻不見一絲一毫的戚色,“難道?這外頭的傳言是真的?”許多人心裡嘀咕,卻是不敢說話了。
“徐桐任東閣大學士,”太后繼續說道。“與軍機處一同商議大行皇帝遺詔,馬上就要拿出來,就在這東暖閣擬旨吧!”這是謝徐桐和睿親王對抗之功。
李鴻藻進了東暖閣滿臉都是冷汗,翁同龢扶住了李鴻藻“蘭翁,眼下可如何是好?”他的聲音急切低沉。顯然是十分焦急。
“不用急,”李鴻藻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和汗水,“皇太后到底是顧念自己的兒子的,已經讓皇后安心待產了,咱們一定要保住大行皇帝的血脈!”
“可這外頭有人說,”翁同龢見到沒人理會自己,悄悄的說道,“說太后學武后……”
李鴻藻搖搖頭,“不會的,這話只是小人在作祟罷了。武后有四子,殺廢幾個不礙事,可太后只有大行皇帝一子,絕不會行此殘忍之事。別說這個了,咱們還是先擬好大行皇帝的遺詔吧!”
寶鋆先出聲,“立議政王之事,應寫入遺詔!”
“大行皇帝之遺言,未有議政王之事,”塞尚阿說道,“軍機大臣都是聽見的。大行皇帝只是說凡事託付給母后皇太后。”
“那議政王之事,如何辦理?”
“自然是先頒佈遺詔,定下臨朝稱制之意,再由皇太后下懿旨。進恭親王爲議政王,”李鴻藻定了定神,繼而說道,“如此表明皇太后臨朝稱制之程序,又彰顯議政王之貴重。”
莊親王原本想着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遺詔之內,見到衆人如此慎重。一字一句的斟酌,於是也就歇下了心思,不一會,遺詔草稿已然擬定,出來獻給太后,太后一看:
“朕蒙皇考文宗顯皇帝覆載隆恩,付畀神器;沖齡踐祚,寅紹不基。臨御以來,仰蒙慈母后皇太后垂簾聽政,宵旰憂勞;嗣奉懿旨,命朕親裁大政。仰維列聖家法,一以‘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爲本,自維德薄,敢不朝乾夕惕,惟日孜孜?
十餘年來,稟承慈訓,勤求上理,雖幸官軍所至,粵捻各匪,次第削平;滇黔關隴苗匪回亂,分別剿撫,俱臻安靖,外抗俄羅斯,亦得全勝,北海之地,復屬中國。而兵燹之餘,吾民瘡痍未復,每一念及寤寐難安。各直省遇有水旱偏災,凡疆臣請蠲請賑,無不立沛恩施。深宮兢惕之懷,當爲中外臣民所共見。
朕體氣素強,本年十一月適出天花,加意調攝,乃邇日以來,元氣日虧,以致彌留不起,豈非天乎!
顧念統緒至重,亟宜傳付得人。幸皇后與瑛妃有孕,江山後繼有望,特奉皇太后懿旨,待後宮誕下皇子,入繼大統,後宮未曾誕育時,請母后皇太后臨朝稱制,以慈禧皇太后之寶,稱制發詔,中外侍奉母后皇太后,一如朕親臨,欽哉!”
太后看到了“顧念統緒至重,亟宜傳付得人。”一行字,不免喃喃自語,潸然淚下,“傳付得人傳付得人,希望真的如此。”太后用帕子拭淚,“用印發下去吧!”
太后用“慈禧太后之寶”下達臨朝稱制以來第一道懿旨:說明自己臨朝稱制乃是不得已爲之,先是皇帝遺命,再者羣臣勸諫,故“暫從其請”,“待嗣皇帝降生,扶持幼主,再行垂簾聽政,”再表明自己的志向,“秉承大行皇帝遺志,推行洋務,整頓武備,內撫萬民,外御強敵”這差不多是慈禧太后的執政理念和綱領,雖然倉促發布,但也有其中內涵之意,這第一道下的懿旨就是文祥口述,沈桂芬執筆,沈桂芬存了一個心眼,加上了幾句,“依照同治初年,外朝託付軍機大臣之例,與垂簾聽政無非隔一簾而已,毋庸贅言。”這話大有講究,但是皇太后也不在乎,依舊明發天下。
第二道是:“碩恭親王爲議政王,仿同治初年之例,總攬朝政。”
第三道就是莊親王進軍機處,睿親王進御前大臣,徐桐進東閣大學士,主持修撰同治大典,這典籍原本是囊括西洋諸書並歷朝會典,大行皇帝在時就有編纂之意,只是拖延了下來,如今已經開始修撰,奈何皇帝已經崩逝,徐桐亦是不甚唏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