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黎妙語看着那一張張不甚清晰的照片，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他們就只吃這些啊？”
“應該是吧。”
李婉儀苦笑了一聲，她原本覺得自己的求學生涯就已經很苦了，看到這些的時候，也很受衝擊。
這都是小學生啊，照片裡面有的孩子看起來還不到十歲！
葦慶凡沉默了兩秒，沒有說話。
這種事情，即便在已經宣佈“全面小康”的十年之後，也仍然存在，何況差了十年，而且可能是中國大多數地區發展最爲迅速的十年，有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
在重生之前，網絡信息大爆炸，他其實偶爾有關注到類似的事情，想要做公益基金，可能也有類似因素的潛在影響，但在生活中，生活在京城，哪怕是回到縣城，哪怕是回到2005年，他的生活也稱得上是衣食無憂。
這些事情，距離他太遙遠了。
這讓他有一種被人在臉上打一巴掌的感覺，倒不是假仁假義，而是他在“脫貧”之後，一直自我陶醉在一種“我在爲民復興貢獻一份力量”的情緒裡面，甚至都有了想要搏一個“青史留名”的念頭。
黎妙語也氣鼓鼓的瞪着他，然後又哼一聲，移開目光，看向李婉儀。
葦慶凡也問：“知道是哪裡嗎？有熟人，可以先了解一下情況，回頭從這邊開始嘗試。”
葦慶凡沉吟了一下，記起來後世有個“營養午餐工程”的，琢磨道：“用不了多少錢，可以慢慢來，先從吃飯開始，免費午餐，或者再加個晚飯，按每個人每天3塊錢來算……”
“好啊。”
黎妙語原本正準備積極表態，揹着個問題直擊心靈，坐在那眨眨眼，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小聲問：“自己燒熱水洗澡也不行嗎？”
黎妙語瞪大眼睛，忍不住打斷了他，嗓門都高了八度，“一天？那夠吃什麼的呀？”
黎妙語道：“那你們基金會成立了，跟我說一聲，我可以捐錢。”
他嘆了口氣，道：“放心吧，你們老公有良心着呢，我回頭考慮一下，看能不能早點開始做，可以先少投入一些錢，就當先做個試點了，看看會遇見什麼問題，怎麼解決。”
因爲了解、看到這些，而有短暫的道德反應，屬於人之常情，但要真陷入在這樣的情緒裡面，那就沒辦法過日子了。
他想了想，問李婉儀：“你的意思是，想幫忙解決一下這個問題？”
葦慶凡握住她一隻手，笑道：“等婉婉說完。”
黎妙語忍不住道：“那也不能因爲幫不了所有人，就一個都不幫啊？”
那樣做，他的資產可以進一步膨脹很多倍，他的環境同樣會變得更好，到處都是朋友，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已經被很多人打上了“異類”的標籤。
黎妙語不滿地反駁，隨後看看她，又“嘻”的笑起來，把頭一扭，哼道：“我知道你故意這樣說的，心疼我，不捨得我跑過去受苦……我也沒說馬上就去啊，我還得上課呢。”
“……”
這不是個例，也不是某個區域，而是整個社會的發展問題。
“夏天倒是不冷，但熱得晚上睡不着，還有蚊子……你能受得了？”
李婉儀哼了一聲，“我知道從宏觀來說幫不了，沒太大的意義，但是你願意幫，願意去做，我還是很開心啊。”
黎妙語帶着鼻音認真點頭，仰頭看着她，忽然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目光凝了凝，然後扁扁嘴，看起來更難過了：“那你爲什麼還長這麼高呀……還這麼大……”
李婉儀跟他對視兩秒，然後抿了抿嘴脣，笑道：“那我回頭問問。”
黎妙語又一次瞪大眼睛，“不到兩塊錢？”
如今他盯着“全國第14有錢人”的名頭，但真正資產遠沒有那麼多，因爲那是對古詩詞公司的估值，而這個估值有不小的水分。
“多少？”
“3塊錢少啊？”
黎妙語接過紙巾，抹掉眼淚，又擤了一下鼻涕，才仰起臉，悶悶地道：“我初中的時候，一個月生活費500塊錢，我還嫌少呢，因爲我還在偷偷存錢，存的太慢了……早知道，我就可以偷偷分給你了，可以把你包養起來。”
可能是現在，可能還要再過兩年，國家就會出手開始解決這些問題的，只是，這也需要時間……
“嗯嗯！”
“我也沒說不答應啊！”
李婉儀忍不住笑出聲，起身走過去，伸手將她腦袋攬過來抱着，輕輕拍她的腦袋，柔聲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我們當時村裡一塊去鎮上讀書的，基本都是這樣，不過有帶吃的，比如炒麪，不是麪條，是麪粉，加一些豆子、花生、芝麻之類的，炒成糊糊……
“嗯。”
這樣自覺“情懷高尚”的情緒，與此刻看到的這種殘酷現實的反差，才讓他有一種臉上熱辣辣的感覺。
李婉儀失笑，低頭捏捏她臉蛋，笑着打趣道：“要是哪天有時光機了，你能回到過去，記得去找我，把我包養起來吧。”
國家太大了，人太多了，“發展”這兩個字代表的內容也太複雜了，不是一聲令下就能解決的。
“沒有啊。”
李婉儀笑道：“越看越吃不下，所以我都等你們吃完才說的。”
黎妙語又哼了哼，繼續翻動態，“他也沒說這是哪裡呀？”
葦慶凡甚至一度懷疑過有人想要捧殺，把自己豎起來當靶子，名頭太盛的富豪通常接下來都會倒黴，何況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接下來得志便猖狂，然後上面挨拳頭、底下遭絆子，這纔是常態。
他還準備要做公益，從教育、助學做起，偶爾也會爲自己這種胸懷而自我感動……
李婉儀搖搖頭，見黎妙語表情不解，溫柔的解釋道：“這肯定不是一個地區有這種問題，我們沒那個能力解決……”
“3塊？”
李婉儀想了一下，然後解釋道，“我上高中的時候，一天3塊錢肯定不夠，平均5塊錢差不多，不過那是住他家的時候，經常跟着蹭飯，高中的時候一個月大概200多伙食費，平均每天接近10塊錢了。
葦慶凡瞪她一眼，“你個‘何不食肉糜’之輩，先不要說話，你問問婉婉之前一個月生活費多少錢？”
達則兼濟天下，他已經在嘗試着做這樣的事情，否則把古詩詞股份交出去一部分，籌備上市，把朋友變得多多的，大家一起分錢……
“你的錢我的錢不都一樣嗎？”
對於普通人來說，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最大貢獻！
額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已經是超額了。
“當然也有家境好一點的，我初二的時候，有一次聽宿舍裡面一個女孩子說還剩下5塊錢，只夠吃兩天的飯了，當時就好羨慕，她可以兩天就花光5塊錢……”
“這麼冷的天，你洗在哪洗？”
黎妙語一下子笑起來，笑靨如花的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問：“那要用多少錢呀？我可以少花一點，多捐一點。”
黎妙語沉默下來，扁了扁嘴，看起來有點難過。
黎妙語鼓了鼓腮幫，看着李婉儀，等她說完。
當然，這樣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葦慶凡始終都很有逼數，在這樣的現實面前，個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不值一提。
“少吃點，免得長胖。”
“反正你就是心疼我，我知道，不跟你一般見識。”
李婉儀翻了個白眼，“你越來越會自作多情了。”
黎妙語用力點頭，然後陪着學姐一齊盯住葦慶凡。
“誰心疼你！”
“用得找你捐嗎？”
葦慶凡翻了個白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繼續吃你的飯吧。”
不過，他對自己“兼濟天下”的方式，以及效果，始終都有清晰的認知，就是一隻“風口上的豬”，有沒有他，都不影響歷史前進的方向和進程。
“我纔不是湊熱鬧呢。”
“……”
“你就算了吧。”
黎妙語鼓了鼓腮幫，把李婉儀的手機拿起來，“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李婉儀嘆了口氣，“我不是懷疑你的決心……我就問你一句，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沒有熱水，沒辦法想什麼時候洗澡就什麼時候洗澡，你能撐多久？”
她說着，頓了一下，然後微微仰頭，吸了口氣，重新低頭時，又是滿臉溫柔笑意，抽了兩張紙巾，幫黎妙語擦掉臉上淚痕，“你別往我衣服上蹭啊……好啦好啦，不說這些了，越來越好就行了。”
葦慶凡願意做，目前也有能力做一些更多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等以後做公益基金了，可以把這件事情一起放進去。”
“3塊錢不算多，但如果一起做飯的話，也不錯了。”
李婉儀瞪她一眼，“就你那身體，去一趟，沒教會人家多少知識，生一場病，淨給人家添麻煩了。”
李婉儀點點頭，“大多數情況下，一週五天，生活費都不到10塊錢……多的話也沒有。”
黎妙語拿着她的手機坐下來，繼續看這位支教老師的動態，“這是哪裡呀？我也想去支教……”
“我都不想吃了。”
“怎麼還哭呀？”
葦慶凡有點無奈，“你們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要只是爲了公司戰略考慮，有更多更直接的方法建設品牌形象……”
“可是小學生也很重要啊，不能因爲他們可能讀不到大學，可能以後賺不到太多的錢，可能買不起高端手機，就不管他們啊！我們畢竟是想做一點公益的，對不對？”
葦慶凡好笑道：“繞了半天，你還是希望我幫忙，對吧？”
李婉儀看着葦慶凡，很認真地道，“我知道幫助大學生更有收益，因爲大學生消費能力比較高，而且還是電子產品的消費主力羣體之一，這是做公益，對古詩詞的品牌建設、長遠佈局都有很大助力……
當然，“重生”以來，彩票、股票，都稱得上是“取之於民”，這是他的本錢，沒有這些錢，就沒辦法在金融危機裡轉到那麼多錢。
“小孩子飯量小一點，我初中的時候，一週五天，每個天生活費還不到2塊錢……初三多一點……”
李婉儀繼續打擊道，“你想幫忙，就好好讀書吧，科學技術纔是第一生產力，或者多賺錢，然後捐錢，真想去，等基金會弄起來，再去湊熱鬧吧。”
“沒有。”
“……”
黎妙語有點不服氣，噘了噘嘴，小聲咕噥道：“我身體挺好的啊……而且，我也沒說現在就去，很快就暖和了……夏天總可以吧？”
“嗯~”
“我就知道！”
她似乎有些憤憤不平，伸手去摸，李婉儀沒好氣把她爪子打掉，嗔道：“不要耍流氓……跟誰學的壞毛病！”
她說話的時候看向葦慶凡，葦慶凡鬱悶道：“爲啥就不能妙妙本來就壞，幹嘛有啥壞毛病都得是跟我學的？”
黎妙語嗔道：“你才壞呢！”
“對對，我壞，我最壞了。”
葦慶凡起身收拾碗筷，“都不吃了吧？我收了，乾點好事……等這兩天忙完，我再看看怎麼把基金會搭建起來，多做點好事，畢竟齊人之福都已經享了，積點德，免得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