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鄭山川終於進行最後的幾步,火團中蠱蟲雛形已經越發清晰。
保險起見,他再看一眼方源,只見對方剛剛結束那一步驟,將六種才倆煉化融匯一體。
到此步,鄭山川也不得不佩服方源的穩重:“可惜,這場勝利終究是我的。綠曜蠱,我拿定了!!”
鄭山川涌現出自信的光芒,但就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刻,方源忽然大笑:“哈哈哈,鄭山川你敗了,看我的煉道殺招!”
“什麼?”鄭山川心頭一顫,連忙又將目光投向方源。
只見方源取出一隻蠱蟲,在他眼前捏碎。
一瞬間,鄭山川瞳眸縮成針尖大小,幾乎要跳起來。
他對着方源驚怒大吼:“你!你居然捏碎了綠曜蠱!!”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火團不穩動盪,達到臨界點,陡然發生爆炸。
爆炸的威力並不大,但爆炸之後,菸灰將鄭山川清秀的臉龐塗成黑色,彷彿煤炭,極爲狼狽。
鄭山川愣在當場,宛如石像。
如此驚變,只在兔起鵲落之間!
場外衆人靜默了幾個呼吸,這才反應過來,皆是譁然,聲音嘈雜,掀起一股巨大的聲浪。
“好個心狠手辣的魔道蠱師!”
“居然直接將綠曜蠱捏碎,讓鄭山川心境失守,煉蠱失敗,功虧一簣了!”
“這個方源的城府太深了,一下子就將局面徹底地翻轉過來。鄭山川失敗,就得重新煉製。而方源的優勢太大太大,就算是鄭山川重演剛剛的煉蠱過程。估計也追不上方源了。”
“更關鍵的是,他只是捏碎了自己的一隻蠱,根本無法判他惡意干擾對方!”
“糟糕,糟糕!他居然會如此做,竟然成了這樣!”岐山老人這一刻也慌了神。
鄭山川受到的打擊太大。太突然,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等到他重拾心境,重頭開始煉蠱時,方源已經步入最後步驟。
這場賭鬥再無懸念,最終以方源的獲勝而告終。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衆人事不關己。興奮地評價着。
“鄭山川還是吃了年輕的虧,這下子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了。唉……”有人爲之可惜。
當然也有人開心不已,比如安寒,不過他身爲大供奉,名門正派。只能心裡偷着樂,表面上則是唏噓不已,對鄭山川的遭遇表示同情。
賭鬥已經結束,方源緩緩站起,鄭山川卻呆呆地望着手中靜靜燃燒的火焰。
他輸了!
把自己的一生,大好的前途,都在一場賭鬥中輸給了一位神秘的魔道蠱師。
怎麼會這樣?該怎麼辦?
鄭山川頓時覺得前途一片晦暗,茫然至極。
“前輩。請您開恩!我師徒二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前輩。請前輩大人大量,念在小徒還年輕。放過他吧。老朽願意以身代之,更願意奉上全部積蓄,
換取小徒的自由。還請大人仁慈,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岐山老人忽的跪在地上,向方源磕頭不休。
老人的頭撞在地磚上。發出砰砰的響聲,不一會兒便是血流滿臉。
“師傅。師傅!”鄭山川驚醒,連忙跑過去。攙扶岐山老人。
但岐山老人此刻執拗無比,將自家愛徒一把推開,用盡全力磕頭,哀嚎苦求。
“師傅……”鄭山川淚流滿面,啪的一聲,跪在地上,卻是面向岐山老人。
旁人觀之,無不動容。
飛霜閣閣主面露同情不忍之色。
安寒心中冷笑不已。
但是賭鬥已成定局,衆目睽睽之下,豈容悔改?除非方源肯放過他們,可是方源可是心狠手辣的魔道蠱修,並且鄭山川年紀輕輕,卻有煉道大師的造詣。方源怎麼可能放過?
就算是正道蠱師們,此刻換位思考,也沒有放鄭山川一馬的心思。
煉蠱大會猙獰殘酷的一面,陡然展現在衆人的面前。
但下一刻,方源卻對岐山老人道:“放過他,也不是不可以。”
安寒冷笑頓止,場中爲之一靜。
“什麼?”鄭山川呆愣。
岐山老人最先反應過來,大喜過望:“謝前輩大人大量,謝前輩包容海涵!”
方源呵呵一笑,語調很溫和:“與人爲善,就是與己爲善嘛。”
衆人聽了,都是一臉見鬼的神情。
這話說的也太假了吧?剛剛是誰捏碎了綠曜蠱,讓人家一個小年輕敗北的啊?
安寒神色驚愕,心中着急大吼:“喂,你還是不是魔道蠱師啊?快給老子心腸狠起來啊!你說的什麼話,一點都不冷酷,也太丟魔道的臉面了吧?!”
方源旋即話鋒一轉:“不過,你們倆既然冒犯了我,還是要受到懲罰的。”
衆人這才釋然。
安寒放下心來,心中高興狂吼:“哦,原來如此,是想玩弄這對師徒的感情啊。哈哈哈,這纔對嘛,這纔是魔道風範嘛!”
鄭山川神色一緊。
岐山老人又開始磕頭了,口中連呼:“請大人憐憫,請大人憐憫!”
“也罷,我也不叫你終身爲奴了,只讓你替我做三件事情。不過你現在似乎還沒有資格,替我做事。至於這三件事情是什麼,呵呵,我其實也沒有想好。也許我終其一生,都不會讓你做事。也許我下一刻,就讓你連做三件事。這些都看我的心情了。”方源徐徐地道。
他聲音不高,但全場都十分安靜,都在聽他說話。
岐山老人鬆了一口氣,涕淚交流,高呼:“謝大人手下留情!”
鄭山川也叩首:“晚輩拜謝前輩。”
只做三件事情和終生爲奴相比,前者無疑令人接受要更容易得多。中洲還是以正道爲主的。鄭山川若是將來頂着一個魔道蠱師的奴隸身份,就算再有煉蠱的才情才華,也出不了頭了。
而做三件事情,只是一個約定。正道、魔道蠱師之間的約定,不算什麼。鄭山川的前途。仍舊是光明一片。
看着腳下的師徒感恩戴德的樣子,方源哈哈大笑,命令道:“你們兩位咬破舌尖,將舌尖血都交給我一份。”
岐山老人、鄭山川對望一眼,心裡惴惴不安地咬破舌尖,將血交給方源。
方源伸出右手。五指虛握合攏,將兩份血都捏在手心中。
隨後他緩緩動手,五指碾磨,竟然從指縫間逸散出一股黑煙。
嗆人的黑煙散去之後,方源手掌攤開。現出兩隻蠱蟲。
岐山老人、鄭山川雙眼瞪圓,這兩隻蠱蟲赫然是一對四轉蠱。
全場驚歎。
方源的實力居然如此強大,在幾個呼吸之間,煉出了一對四轉蠱。
“這是血道煉法!居然有如此驚人的血道煉蠱法!”飛霜閣的高層們都是臉色鐵青。
就算是場外的魔道蠱師們,也流露出十分忌憚的目光。
血道臭名昭著,比之魂道焚燒人魂還要惡劣!正道中人人喊打,甚至連魔道本身都多不容許。
“這對四轉蠱,能夠相互感應。你們拿一隻。我拿一隻。將來若有事情要你們做,我會遣人帶着這隻血道蠱蟲,當做信物過來的。兩隻血道蠱蟲。能夠相互感應,辨別真僞。就算將來你們死了,這三件事情的約定,也要延續到你們的子孫、徒弟等後輩身上。你們可願意?若是不願,就當我的奴隸吧。”方源道。
“願意,願意。”岐山老人忙不迭地答應。
方源手掌一抖。便將其中一隻血道蠱蟲,拋給了岐山老人。
又拋給鄭山川另外一隻蠱。
鄭山川接到這隻蠱時。整個人都傻了,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綠曜蠱?”
方源從容不迫地收起另一隻血道蠱蟲,哈哈大笑:“你該不會真以爲,我捏死了綠曜蠱吧?”
笑着,他留下一羣呆滯的蠱師,轉身離開。
鄭山川傻傻地望着方源離開,岐山老人則小心翼翼地收起血道蠱蟲。他可不敢違背這個約定。皆因作證的,不僅是飛霜閣,而且還是背後的整個煉蠱大會。
所有的比鬥,包括這場比鬥,都將記錄在案。中洲十大古派,乃至參加煉蠱大會的全部勢力,都爲其作證,不容反悔。
“師傅,你頭上的傷要趕緊治療。”鄭山川站起身,擔憂地攙扶起岐山老人。
“走,快走。此地不可久留!”岐山老人被方源的手段震懾,真的是心驚膽寒了,連忙催促自家愛徒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經此變故,鄭山川直接退賽,不再參加接下來的所有比試。
不過他得到綠曜蠱,已經達到了原先的目的。
事後,岐山老人藉助此事,好好地給鄭山川上了一課,向他闡述方源手段如何狠辣,簡直是摸透了人性人心,又向鄭山川點明飛霜閣大供奉安寒,如何嫉賢妒能,在暗中推波助瀾的。
鄭山川經此一事,成熟了一大截,終於認識到自己的膚淺,以及江湖的險惡。之後的大半生,他一邊輾轉各地爲岐山老人療傷,一邊提升煉蠱造詣,低調做人。五十三歲,他爲岐山老人治好了毒傷。八十八歲時,他不聲不響地達到了煉道宗師的成就。晚年的時候,他重新回到中洲東海岸,開創了一個小門派,取了自己姓名中的兩個字,就叫做山川堂。
他壽一百五十載,但終其一生再沒有參加過煉蠱大會。
至於那三件事情的約定,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