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李晟帶來的隊伍滿眼撒望過去滿打滿算的也只有一萬人,但看他那樹立起來的營盤挖好的營基,似乎是把這七千人的營盤當作幾萬人來做的。那一個大氣囂張的模樣,讓城裡的人很清楚的明白一點:城外的李晟軍是根本就沒有把他們這些城裡的守軍放在眼裡的。
混蛋,這算什麼?我們這裡頭好歹也有近萬人啊。對於這顯而易見的輕視,站立在城頭上端看着這一切的將軍們頗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近萬人,你們這近萬人有膽子出城和他們戰鬥麼?士壹表面上是冷着臉嘲諷他們,心裡卻也因敵人自北面而來感到擔憂:兄長還在北面,他們怎麼會從那裡過來,難道?
正疑惑間,忽見敵方的營地裡大門打開,一輛推車在近千士兵的護衛之下與他們的主將一齊來到了灰色的城牆之下。
那是什麼?他們不解的張望着,正疑惑中,忽然看見城下的李晟軍中豎起一杆大旗,上書這麼幾個大字:交州士燮之屍。
沒有任何的污衊,也沒有任何的尊稱,就這麼孤零零的點明瞭士燮的所屬,卻把他的官職給剝奪了。這也是一種懲罰,對士燮屠戮百姓的懲罰。原本李晟是想在上頭給士燮加上他們一個屠夫的稱號,但在見識到了士燮本身的剛烈,以及考慮到接下來要迫使士壹投降的緣故,李晟這纔將加給士燮的頭銜刪去的。
當然,因爲彼此間是敵人,李晟對士燮的這種屠殺行爲又極爲反感的緣故,他也沒有給士燮加上他本身的官職這或許也算是他對士燮的一種懲罰吧。沒有梟首,沒有污衊,僅僅是去了士燮的官職,着這種懲罰怎麼也不算是太過分。至少李晟是這麼覺得的。
兄長!城頭上的士壹看到了李晟擺出的這一幕,頓時痛哭來。他一邊痛哭,一邊咬牙切齒:好你個李晟,居然把我兄長的屍體如此的暴曬,我非把你挫骨揚灰不可。猛然看見如此的情形,心靈受到了激烈的衝撞,士壹想到的不是李晟對自家兄長的憐憫和大度,卻是一個勁的怪罪起李晟來。他自覺的以爲李晟是想把自己的兄長曝屍於城外。這也是一種不下於鞭屍的懲罰,他士壹自然是不願意了。
這無疑是士壹一時衝動的命令。對於這樣的命令士壹自己是混了腦子,很有興趣的想幹下去。可是城裡的其他人,那些個交南大大小小地方士族的私兵統領們卻沒有信心再把自己的子弟和自己的性命綁在士家的戰車上了。
將軍不可啊。連擁兵一萬的士燮大人都失敗了,我們這些人又能怎麼樣?出去也只是送死罷了。更何況我看他們的這幅模樣似乎並不是要把士燮主公哪來曝屍。因爲沒有任何人會把要暴曬的屍體還好好的用板車裝着。
這其中必有古怪,還請將軍明察。私兵統領中自然也不是全都都是笨蛋,其間也有一兩個腦袋瓜子比較清楚的將這件事情的疑點,以一個旁觀者的看法解析了出來。雖然是爲了勸說士壹不要衝動而說得話,但其中有心離去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他明白的告訴士壹這麼一個消息那就是他們已經不想再把這看不到勝利的戰爭再繼續下去了,因爲他們都不想死。
你們!士壹見他們如此說,頓時惱火起來,剛想發作呢,瞅着他們那神情嚴肅人多勢衆的模樣又不由自主的爲他們逼迫到頭來的氣勢所挫動。他一向是作爲文人替自己的兄長出謀劃策的,所謂掌軍也就是上回和黃忠對峙的那一段罷了。
說到那身爲軍人的威勢他原是不足,此刻被對方的這麼一逼一挫動,立時發愣起來。這一愣,使得他被怒火衝昏了頭的腦袋稍稍的有些清醒了,漸漸的也有了思考事情的能力。
你們說他們不是要暴屍兄長。那眼下所發生的這種事情又從何解釋呢?士壹的神情緩和起來,略有些奇怪的問着那些旁觀者。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眼下先剛剛再說罷,若真作出了什麼有辱屍體的舉動,我們到時在出城搶奪自也不遲啊。旁觀者也是搖了搖頭。若說見事的清明,他們自然略比士壹佔優,但如是問到判斷事情的真相,他們又遠不如士壹了。對於士壹所提出的那個問題,他們也只能目瞪口呆絲毫不解。
那就看吧。一時間士壹也沒有別的辦法,在四周人接反對出城迎戰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採納他們的意見了。於是,他凝神張目,仔細的往下看去。
眼下正是未時,太陽雖然偏西,但還沒有到日落西山的地步,光線依舊明亮着,視野很好。士壹斜倚在城頭的垛口,往下俯望而去,正好把下面的所有看了一個真切:李晟軍的那些人似乎並不曉得自己在上邊的這些爭論,他們依舊作者自己的事情。在兄長的屍首被放在板車上推出來之後,他們便不再管他,而是輕輕的放在了一旁,將中間的道兒讓了出來,由他們中的將軍策馬行出,站立在兩軍的陣前。
那將軍正是李晟。士壹認得他,畢竟是曾經與兄長一起同他見過面的。想當初兄長、自己和那李晟以及李晟的軍師臥龍先生還在鬱林府的後園裡談談笑笑,訴說着交州今後的種種。那時的自己和兄長一般都那投靠李晟的心,原本是打算回到交州以後就宣佈這件事情的。哪想最終的結果竟會是如此。如果說冥冥之中當真有天意存在的話,這天意未免也太捉弄人了。
士壹向下望去,李晟也向上望來。隔着遠遠的兩人的目光卻是在空中對在了一起,爾後又迅速的錯開。對於眼下的情況,無論是士壹也好,李晟也罷,總之有過互相見面的兩人在沒有再遇之前未必會想得到對方的存在,而在這見過了第二面之後,卻往往會記憶起過去的種種,尤其在這樣互相之間的位置有了極大改變得情況下。
你想說什麼呢?李太守大人。城上城下並沒有對話,只是在一個搖搖對視的眼神中,李晟感受到了士壹傳達給自己的這麼一個意思。
李晟更不答話,只是撇過頭去瞅了瞅安置在一旁的士燮之屍,便再次對這牆上的士壹微微的掀起了自己的嘴角:你兄長士壹可是統帥了近萬精銳來與我交戰。如今你兄長士壹的屍首都已經被擱在那這兒,你應該可以想象的到他手中的兵都會有怎樣的下場。
近萬的兵馬都已經覆滅,更何況你城裡這區區數千的烏合之衆嗎?你也應該明白,我對你兄長的屍首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既沒有誣衊於他,更沒有將他梟首示衆。這並不是我沒有這樣做的能力,而是因爲你這個人的緣故。
交州的戰鬥到現在爲止已經是足夠了,大勢已經確定了下來。就算你因爲心痛兄長的死亡而怪罪於我,你也應該考慮考慮你自己和你家族之人的命運了。難道你還想在這種大勢之下用家人的性命來抗拒我的大兵嗎?那樣的話我也不在乎,不就是多殺幾個人罷了。
士壹明白了李晟意思,頹然垂下腦袋去。已經清明瞭許多的他自然沒有再戰心思,他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諸人,瞧見了他們臉上的那一絲略微顯現的膽怯,終於嘆息了一聲:唉!開城投降吧。局勢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作爲士家首席的繼承人,他士壹不得不爲自己家族的存亡考慮了。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準,這開城投降之後,李晟到底還會不會爲難自己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