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肩橫斜上身,“偷魂老祖”風嘯山一招“踩雲摘月”,橫左臂上擦,右手卻快不可當的掃向鐵成剛腕門,連阻帶攻,實是佳作。
鐵成剛疾收右掌,左手卻橫裡抓去,他的成名作便是鷹爪功,如被抓實,猶似被鐵箍住一般。
風嘯山冷笑一聲,上身前傾,朝後便是一腳直踢鐵成剛關元,邊沉聲道:
“孃的,生意不成仁義在,風大爺面前你竟也想耍狠呀!”
鐵成剛苦於雙腳小指受傷,不敢施力一拚,他在一抵未中之後,已知難以在老偷兒面前佔到便宜,見風嘯山踢來一腳,忙以一招“拒人千里”,雙掌連環下拍中全身後退不迭,邊沉聲道:
“風老兄又何以非要認定鐵某人是在旗?”
“偷魂老祖”風嘯山收住勢子,冷然道:
“情形十分明顯,‘福來客店’店中如今住的不論客人、夥計、做飯菜的人全是清一色的韃子,而你……”
“只有我不是,對吧!”鐵成剛苦笑道。
風嘯山冷笑一聲,道:
“你應該是,而且也必然是,因爲他們猜忌、陰狠、手段毒辣、非同類不足以採信,試想你姓鐵的如果不是他們一夥,這光景可能嗎?”
鐵成雙手一推,道:
“乾脆你是認定鐵某人是個韃子?就算是韃子,但韃子也有好有壞,你總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般人的認定所有韃子全他孃的都是王八蛋吧!”
風嘯山道;
“你說的自是一般而言,我提的可是特殊情況,兩下里自不能同日而語。”
鐵成剛一怔,道:
“有何不同之處?”
風嘯山咬咬牙,雙目逼視着手扶桌面的鐵成剛,道:
“不同之處在於你店中住的人特殊,先是同大刀寨的宮彪老婆等人一場拚鬥,如今又來京中龍虎營的幾個高手,我的乖乖這一切加起來還不就等於你鐵成剛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鐵成剛心中大吃一驚,他絕對想不到這老偷兒會認得善大人幾位,如此說來,姓風的在白虎鎮只怕……
心念間,鐵成剛忙伸手一讓,道:
“風仁兄且坐下來一談如何?”
風嘯山道:
“生意談判觸礁,成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光景,風大爺已無在此多留的必要。”
鐵成剛忙笑道:
“不,不,風仁兄何妨視我爲韃子,且坐下來一談如何?”
風嘯山輕搖着頭,道:
“不能以我說,而是要你自己承認。”
鐵成剛道:
“什麼樣的生意,必得我承認自己是韃子的?”
風嘯山道:
“如果你不是韃子,我就無對你商談的必要,大冷的夜我發的什麼神經呀!”
鐵成剛道:
“且坐下來,容我琢磨一下如何?”
風嘯山大怒,罵道:
“琢磨你個六舅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還他媽的琢磨個老鳥!”
鐵成剛心想,看這老偷兒神秘模樣,可能事態嚴重,且承認自己真實身份,再做道理。
心念間,鐵成剛笑笑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們姓鐵的上一代便是由關外遷徙來到虎牢關的。”
風嘯山這才緩緩又坐下來,道:
“我操,這麼說來,你老小子紮根就是一位兩眼長在額頂上的大滿人了。”
鐵成剛一笑,道:
“不,你我全是大清人。”
“去你孃的大清人。”風嘯山罵了一句。
鐵成剛淡然一笑,道:
“可以談生意了吧?”
風嘯山道:
“生意十分簡單,我要知道的一件事,而這件事你必然也知道,因爲你剛剛從福來客店回來。”
鐵成剛大吃一驚,道:
“你……”
“別驚異,我只是看到你從店中出來,我可未曾去聽你們商談些什麼?”
鐵成剛似是鬆了口氣的道:
“你想知道什麼?”
風嘯山再一次的目露精芒,他緩緩的道:
“姓風的不會讓你吃虧的,談生意當然得兩廂情願,只要你坦誠的說出來,我也會坦誠的把你欲想知的事情相告。”
鐵成剛道:
“我在等你問呢!”
風嘯山未問,他卻自言自語的又道:
“孃的,到這節骨眼,老子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與虎謀皮’這句話來,只希望你老兄別啃我一口是幸。”
鐵成剛一笑,道:
“鐵某非虎,風仁兄倒像個經驗老道的獵人呢。”
風嘯山突的一把拉住鐵成剛的右臂,沉聲道:
“告訴我你們這種排場是不是虛張聲勢的假安排,真主兒已繞道溜了?”
鐵成剛—怔,道:
“什麼真的假的,我被你弄糊塗了。”
風嘯山吹鬍子又瞪眼的道:
“你又在表現一副不合作而又欠誠意的作風出來了。”
鐵成剛道:
“稍安勿躁,風仁兄能否把話說得更爲明確些?”
風嘯山道:
“龍虎營副指揮使馬鳴岐的回京路線是否有變?他會不會繞道而去?”
鐵成剛大吃一驚,他直視着風嘯山,道:
“風仁兄,你怎的把這種大事來問起我這開飯館的小人物來了?”
抓在鐵成剛小臂的手一推,風嘯山沉聲道:
“你又無誠意了。”
似是下了個最大決心,鐵成剛一咬牙又跺腳的道:
“這消息哪個王八蛋知道,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最近是有一位大人物要經過白虎鎮。”
風嘯山道:
“什麼時候?”
鐵成剛道:
“至於什麼時候,那得我再去打探了。”
風嘯山道:
“何時你給我消息?”
鐵成剛想了一陣,才道:
“這麼辦,明日黃昏,我們在野狼谷見面如何?”
風嘯山坦然一笑,道:
“你想玩陰險?”
鐵成剛忙道:
“怎麼會呢,倒是風兄站在我的立場想想,萬一別人見我同你一起,該如何的惑疑我呢!”
風嘯山緩緩站起身來,道:
“鐵兄,你我明日黃昏野狼谷見了。”
鐵成剛忙問道:
“風仁兄,你也得回答我一件事情吧?”
風嘯山一笑,道:
“那是當然。”
鐵成剛迫不及待的問:
“那卓文君押在柴老二這兒的水膽瑪瑙,可知其下落?”
風嘯山點頭道:
“知道啊!”
鐵成剛忙又問:
“在哪兒?”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要想知道,明日黃昏野狼谷請見。”
門拉開來,風嘯山只是稍一觀望,人已消失在黑暗中不見,等鐵成剛手扶門框往外望,除了大廳那面的叫聲外,早已是一片雪景罩房頂天空見星斗了。
於是鐵成剛不由自主的嘿……
“喲!鐵兄回來了嗎!”是柴老二的聲音,倒使得鐵成剛一愣,心想這老小子來的恁般巧合,老偷兒剛走他就來了,奶那個熊,只等確定水膽瑪瑙在什麼地方,看我不得好生的敲你個七葷八素的我就是你兒子。
心中想的一回事,表面上鐵成剛可又是一回事,本來嘛,雖說姓柴的該死,但終究自己住在他的門裡面,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即使人們常說,見面只說三分真,七分留待騙騙人,但畢竟是……
“柴兄嗎?還未睡下呀!”
柴老二撫髯一笑,緩緩走來,道:
“這時候檯面上正熱鬧呢,怎能言睡。”
鐵成剛道:
“我忽的想起一件事來,趕着要回福來客店一趟,這就要走了。”
柴老二一怔,道:
“鐵兄不是剛由福來客店回來嗎,怎的又要回去了?”
鐵成剛道:
“有件重要的事,必得這時候再回去一趟,柴兄還是穩坐大廳數銀子去吧,我走了。”
哈哈一笑,柴老二道:
“你那是公事,我不敢打擾,好走!”
鐵成剛拄着手杖又走出了柴家賭坊。
一地的白雪,反映出黑夜裡淡淡的銀灰色夜景,白虎鎮原該是平靜的,就因爲突然出現了一批不該出現的人物,而使得氣氛上令人有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受。
拍開店門,鐵成剛匆匆走入後院,見大部份的人全睡下了,大客廂中的一支大火盆周圍,正坐着從京裡趕來的六位龍虎營高手,戈連正陪着他們喝着老黃酒呢。
七個人見鐵成剛去而復返,戈連早問道:
“怎的又折回來了?”
鐵成剛對善百川幾人一抱拳,道:
“有件事情發生得令人吃驚,我趕着回來向各位大人及時的報告。”
那火盆邊順着戈連右手起,以次坐的是善百川、鮑回子、嶽圖門、李先勇、長河、桂青。
幾個人聞鐵成剛之言,俱吃—驚,善百川道:
“你說。”
鐵成剛道:
“各位大人可曾聽過江湖上有個叫‘偷魂老祖’的人嗎?”
善百川冷笑一聲.道:
“這人曾誇稱坐過萬歲爺的寶座,他是榜上有名的人,龍虎營多都知道。”
鐵成剛道:
“大人且莫小看這人,他可真的是神出鬼沒,無孔不入,加以手法利落,武功又高,是個了得人物。”
戈連道:
“快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吧。”
鐵成剛道:
“我從此地重回柴家賭坊,不料一開門,那個老偷兒竟然坐在我那間小客廂等我呢!”
戈連一驚,道:
“他怎麼知道你在那兒住的?”
鐵成剛雙手一攤,道:
“我也不知道那個老偷兒是怎麼知道的。”
善百川道:
“他等你幹什麼?”
鐵成剛道:
“那老小子開口就說我不是虎牢關人,而且他還說如今的福來客店住的清一色滿州韃子呢!”
善百川冷哼一聲道:
“恁此一句話,他就該死。”
戈連道:
“就這些調侃之言?”
搖搖頭,鐵成剛道:
“原來他先拆穿我的身份,是要逼我與他談一樁交易,否則交易免談。”
戈連急問:
“什麼交易?”
猛吸一口氣,鐵成剛道:
“老偷兒要我告訴他一件事情,就是他要確定馬鳴岐馬大人是否會繞道而回京去。”
此語一出,善百川幾人,全都驚異的一個個變了臉色,彼此對望着不知所以——
戈連忙問道:
“這個老王八蛋怎的會知道這件事的?”
鐵成剛道:
“所以我就覺着十分驚奇呢。”
善百川道:
“你怎麼告訴他的?”
鐵成剛道:
“我只說得回來打聽才知道。”
戈連道:
“這麼重要之事,他敢於相信你的話?”
微微一笑,鐵成剛道:
“老偷兒以爲捏住我鐵成剛的小辮子,似是十分篤定,所以他有理由相信我所說的。”
善百川道:
“你有什麼把柄落在那老狗手中?”
鐵成剛一聲浩嘆,望望雙腳的傷,才道;
“爲了一枚水膽瑪瑙……”於是他又約略的把水膽瑪瑙之事述說一遍——
那善百川大怒,罵道:
“他媽拉巴子,這明明是裁你的贓嘛!”
鐵成剛道:
“連柴老二也心裡明白我是被人坑的,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可想的。”
戈連這才問鐵成剛,道:
“你同老偷兒是如何約定的?”
鐵成剛得意的一笑,道:
“我們約定我告訴他馬大人真正的行程,他告訴我水膽瑪瑙落在何人之手。”
戈連又問:
“你們在什麼地方碰面?”
鐵成剛笑指西方,道:
“西山野狼谷,那地方老偷兒十分的同意。”
善百川道:
“何時?”
“明日黃昏。”鐵成剛說完冷笑又道:“我們是收拾這老傢伙呢,還是對他說個假消息?”
戈連未接上腔,只拿眼睛望着一旁的善百川,那光景是看善百川決定了。
不料善百川想了一下,緩緩道:
“我們這次是奉旨前來接應馬大人的,上面知道這白虎鎮是個三不管地方,江湖人物出沒的特別多,而馬大人所攜之物太重要了,絕不能有絲毫差池的……”他思忖了一下又道:“如果我們明日黃昏趕往野狼谷,萬一馬大人突然出現見不到我們接應,反倒誤了正事,萬一有差池,那是要殺頭的。”
未曾開口的鮑回子突然鷹目凌厲的怒視戈連一眼,邊捋着一把亂髯大鬍子,道:
“我們來了幾日,怎的此地未見着上面派在此地的首腦出來相會呢?”
戈連無奈的道:
“我們在此也有幾年了,從不知道誰是此地首腦。”
善百川道:
“像這種重大的事情,如果此地的首腦出面,應該好辦多了。”
幾個人的對話中,聽出來白虎鎮上竟還有朝廷派在此地的重要人物,可知三不管的地方纔是重要地方了。
這時戈連道:
“這麼辦,明日我與符大炮、於七三個人暗中趕往野狼谷,相信還能對付得了老偷兒。”
鐵成剛道:
“有戈大人去自是勝算在握,我的雙腳也好得差不多了,真正動上手,還是令老偷兒有得受的。”他一頓,又得意的道:“老偷兒無幫無派,他頂多帶着個小徒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善百川道:
“那就這麼辦,能收拾這老狗自是最好不過,要知他硬要探聽馬大人行蹤,必然對馬大人不利,這件事就交由戈大人去辦了。”
戈連點頭,道:
“錯不了的。”
鐵成剛道:
“既如此決定,那我就回去了。”
善百川道:
“你得稍稍防着些,別在半道上被那姓風的攔住了。”
鐵成剛道:
“可能嗎?我倒希望遇上這老狗呢!”
於是,鐵成剛又走出了他自己的客店。
於是,他還真的又被風嘯山給兜在街角上。
走在雪地上的鐵成剛,突然聞得一聲“噓”!
猛回頭看去,街角一處山牆轉角處,有一團如幽靈的影子在閃動……
不,是在向他招手呢!
鐵成剛走近一看,他真的撫髯笑了……
不錯,黑影正是風嘯山,他低聲道:
“怎麼樣,問出來了嗎?”
鐵成剛一笑,道:
“敢情是想變動一下時間地點,就在這兒交易了?”
風嘯山一聲哈哈,道:
“無可無不可,全憑鐵兄—句話。”
輕搖搖頭,鐵成剛道:
“只可惜我尚未問出來,風仁兄所要的消息。”
風嘯山一怔,旋即沉聲道:
“既沒問出來,明日你如何能上野狼谷?”
鐵成剛淡然的道:
“這就不用風仁兄擔心事了,若沒消息,姓鐵的也不會去野狼谷了。”
風嘯山道:
“且說說你的消息來源。”
鐵成剛知道老偷兒爲了慎重起見,對於消息來源自是十分重視,心中早有了決定。
只聽他沉聲道:
“我回到店內,只能找到我的帳房先生戈連,我把想知道的託他代爲探聽,明日過午就會把消息着人送到柴家賭坊,風老兄呀,要想知道消息,只怕你得等到野狼谷再說了。”
風嘯山嘿嘿一笑,道:
“鐵仁兄,你不會是回店去共商陰謀,想對我這老偷兒下毒手的吧?”
鐵成剛退一步沉聲道:
“風老兄這是什麼話,你既然能找上鐵某人談交易,那是你尚看得起我,有道是相交貴在坦誠,人無信不立呀,再說我往後怎麼再在這白虎鎮上混下去的!”
呵呵一聲笑,風嘯山道:
“你的話已令我相信了一分,餘下九分那得等着野狼谷去證明了,哈……”笑聲未落,風嘯山雙肩未動,人已倒翻在屋檐上,當鐵成剛仰面望去,早已失去他的影子。
不過,令鐵成剛驚異不止的,則是那屋面上的積雪,竟然連一點也未被風嘯山踩落下來,只這輕功,鐵成剛也是自嘆弗如。
鐵成剛回到柴家賭坊,他剛推開門,只見火盆邊又坐了一個人,不過他可算未驚嚇,因爲坐在火盆邊等他的人正是柴老二。
柴老二見鐵成剛回來,呵呵一笑,道:
“總算把你老兄等回來了,快坐下來烤烤火。”
鐵成剛放下手中杖,坐在火盆邊,接過柴老二送過來的熱黃酒喝了一口,道:
“柴兄這時候該歇着了吧!”
柴老二笑笑,道:
“等你老兄回來,大家喝兩杯。”邊望望鐵成剛那一雙棉鞋放在火盆邊,又道:“傷的地方該不會凍着吧!”
搖搖頭,鐵成剛道:
“快落痂了。”
柴老二道:
“我派人去回春堂兩次,就是沒有找到端大夫,孃的,他們說他去了大刀寨,已經幾天了,也該回來了。”
鐵成剛知道柴老二的意思,他是在請端大夫給自己治傷的。
於是,他哈哈一笑,道:
“算是我這一身老骨頭夠硬朗,沒被你的那兩個殺胚給拆散,只等風聲一過,我就得回我的店中去了。”
柴老二忙道:
“傷了鐵兄,柴兄直覺罪過,真是該死,孃的,他兄弟二人下手也太過火了。”
柴老二說的當然是郝家兄弟,鐵成剛卻淡然一笑,道:
“有件事情,我想先說給你柴兄知道。”
柴老二道,
“一定是大事情了。”
鐵成剛點頭道:
“不錯,對你自是天大的事情。”
柴老二大感興趣的道:
“柴非一洗耳恭聽呢!”
鐵成剛又喝下柴老二爲他斟滿的一碗黃酒,抹了一把欲滴的清鼻涕,這才道:
“也許我在這兩天之內替你柴兄打探出水膽瑪瑙的下落出來。”
柴老二幾乎自椅子上彈起來,他面上肌肉痙攣了道:
“真的?”
鐵成剛道:
“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只是說可能。”
柴老二忙稱謝不至的道:
“當然,當然,這種事情在未有證據之前自是不敢,也無法肯定的,不過,雖只是也許。柴老二也覺着那片黎明前的黑暗日子即將過去了呢!”
鐵成剛一笑,道:
“不過我總在爲柴兄盡力施爲呢!”
柴老二道:
“只等有了下落,柴老二定當重酬。”
不料鐵成剛搖搖頭,道:
“我既不缺金銀,又不少什麼吃穿,只望一件事情,如果柴兄答應的話。”
柴老二忙應道:
“沒問題,鐵兄有條件儘管直說,柴某必戮力以赴。”
鐵成剛道:
“事情尚未成功,何必說出來呢!徒增柴兄心理上的壓力。”
柴老二忙又道:
“不,如果不先說出來,對柴某纔是一種精神壓力,鐵兄何不早說出來,心理上我也好有所準備。”
鐵成剛思忖有頃,道:
“也好,既然是柴仁兄爲早作準備而想先一步知道,那我這就告訴你吧。”他輕輕走近房門邊向外一陣張望,這才又回到火盆邊,整一整臉色,道:“我要姓郝的兩兄弟人命來換,也就是說,當我把水膽瑪瑙的下落告訴你之時,也就是郝家兄弟之死期,怎麼樣?”
柴老二心驚肉未跳的雙眉一揚,淡然笑道:
“鐵仁兄,其實他二人只是奉命行事,吃我的飯受我的管,也不能全怪他們的。”
鐵成剛冷笑道:
“不錯,命令是你發的,但他二人的行事過火,兇惡之心令人髮指。”他一頓又道:“不過如果柴兄不願意,那就算我沒有說算了。”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
“鐵兄會錯我意了,我的意思以爲,鐵兄既恨他二人入骨,難免也會對柴某恨上加恨。”
鐵成剛冷笑着,道:
“不錯,如果我說一些也不恨你,那纔是欺你之談,只是因爲情勢,所以對你的恨意也轉變成友誼。”一聲輕笑,又道:“所以江湖上的事就他孃的這麼一回事,昨日之仇人,今日就會變成朋友,利之所在六親不認,柴兄以爲呢?”
柴老二笑道:
“鐵兄這種入木三分的言論,柴老二舉雙手同意。”
鐵成剛道:
“如此說來,柴兄是接受我的條件了?”
柴老二點頭低聲道:
“那兄弟二人在我這兒,就如同我養了兩頭狼,看得出他們早晚會撲咬上我柴老二,就算鐵兄不提這條件,早晚我也會對他二人下手。”
鐵成剛撫髯笑了——
柴老二左手掌上的兩顆鋼丸又在發出“嗡嗡”的磨擦聲,是那般的勁急與有力……
二人對喝了一口酒,柴老二道:
“我們的交易將在何時?”
鐵成剛道:
“成與不成,端看明日了。”
柴老二起身道:
“既是決定於明日,我就不再打擾,願鐵仁兄今夜好夢,明日馬到成功。”
於是柴老二走了。
柴老二心中在策劃着如何對郝氏兄弟下手,因爲西客廂中正住着田壽與卓文君兩個難纏人物,等着向他討取水膽瑪瑙呢。
大地上覆蓋着一層好厚的雪。
雪在溶化着,因爲這日又是個大晴天。
人們走在雪地上已非感覺是踩在沙窩裡,而是踩在稀泥裡一般,沾得雙腳又是雪又是泥,還帶着冰涼的水,涼水溼透了雙腳,但涼意也在寒着人們內心,宛如雪水也溼透了心,令人有着哀傷與無奈。
是正午時候,柴家賭坊的門外面來了一乘大轎,四個丫頭守在轎旁邊,大轎在柴家賭坊剛停下來,便見轎簾掀起,從轎中走出一位美嬌娃來。
這姑娘長的可真美,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新月彎眉似在閃動,她那誘人的鼻與紅脣,猶似經過精雕細琢以後擺在她那粉白的俏臉蛋上一般,大紅的緞棉上衣,配上恰到好處的綠絨大裙子,走起路來不見雙腳動只看上身移,輕飄飄宛如仙女下凡來。
柴家賭坊來了這麼一位美人兒,那可算是新鮮事,誰家的姑娘也往賭場跑的?
不過有人仔細看,還真的大吃一驚,因爲這姑娘敢情正是如意樓的白鳳。
今日白鳳可是着意的打扮,連她的四個丫頭也全着意的收拾一番,緊緊的跟在白鳳身後面侍候眷。
柴老二聽說白鳳真的來了,忙走出柴家賭坊迎接。
如今二人全換了稱謂,不再是阿鳳或柴叔,而是——
“歡迎,歡迎,上天吹下金風,竟然把如意樓的大小姐送到我這賭坊來了,快請裡面待茶!”柴老二一副恭敬樣子,直把白鳳往裡面請。
白鳳以巾遮口,笑笑道:
“早聽人說白虎鎮上你柴爺開的賭場最具規模,今日是來瞻仰的。”說着,人已走入柴家賭坊。
柴老二把白鳳請入緊臨卓文君與田壽住的客廂隔壁,又是命人送火盆,又是端茶上點心,熱烈的歡迎聲,早驚動閉門而坐的田壽與卓文君二人。
卓文君坐在田壽對面,邊用火鉗子夾着炭火,那田壽雙手在袖管裡微閉起雙目,一副安逸自在樣,宛似老僧入定,對於隔壁的女子聲連眉頭他也未皺一下。
卓文君望望田壽,低聲道:
“這是什麼時代呀!連女人也敢往賭場溜達起來了。”
田壽仍然沒有反應,披在肩上的長髮有一半掩在右半邊面上。
“田叔!”
“嗯!”田壽雙目仍然不開。
卓文君道:
“隔壁來了女子呢!”
田壽道:
“女人還不是人,有什麼稀罕的。”
卓文君道:
“我是說女人也敢往賭場跑呀!”
突的睜開雙目,田壽怒視着卓文君,道:
“柴老二開賭場,可並未掛出版子要‘女賓止步’,女子爲什麼不能來的?再說這也是周公瑾打黃蓋,一家願打一家願挨的買賣,誰管得了誰來。”
卓文君咬牙,道:
“柴老二這個混球,他竟連女人的銀子也照吃不誤。”
田壽冷哼一聲,道:
“你小子存住氣,咱們關住門住上十來天,完了拆他的這家賭坊。”
卓文君道:
“我已迫不及待了呢!”
突然間,外面傳出柴老二的聲音,道:
“叫他們大廳上小心侍候着,如意樓大小姐要過去了。”
緊接着,隔壁傳出了女子的清脆聲,道:
“且看看臺面再說,柴掌櫃的,我可不同一般普普通通的人擠在一起的。”
柴老二早忙應道:
“那是當然,大小姐千金之軀,怎能同那些凡夫俗子們坐在一起的……”
於是,聲音消失在往大廳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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