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外試之法
沈叢雲頓時驚疑不定，眼珠轉來轉去，一直在思索。
他越是這般不敢言語，家屬就越是狐疑。
“怎……怎麼了？”曹新建媳婦左右看看，發現他兒子也是一臉茫然。
前面高源還是給沈叢雲留了面子的，說的都是他們專業語言，這些人根本沒聽懂，連李勝利都在雲裡霧裡呢。
沈叢雲看了看高源，眉頭皺的很緊，他小心地說：“不太可能是戴陽吧……”
高源則轉頭對李勝利道：“勝利，你跑回診所去拿幾片附子來。”
“好。”李勝利一句廢話沒有，唰的如一陣風一樣跑去，呼的一下又回來了。
看人家的速度，再看看沈叢雲之前那磨嘰的樣子，曹新建兒子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抽起來。
“給。”李勝利把附子片送到高源面前。
高源說：“把它錘爛了，揉成一個餅，然後烘熱。”
曹新建兒子則說：“媽，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個年輕大夫能治爸的病。”
沈叢雲也不敢廢話，馬上轉頭出門了，跨出門口，篤篤篤就跑了起來。
高源點頭：“對，這是左季雲先生寫的外試法，如果他是真熱，那麼附子餅貼上去，症狀不會減輕，甚至還會略微加重。但如果真寒假熱，他的症狀就會減輕一些。你以後行醫，把握不準的時候，也可以用這個方法。”
高源趕緊追了上去。
高源則說：“不用客氣，勝利，把紙筆給我，我擬一方。”
曹新建的家就在鄉里，離着聯合診所就一步之遙。
李勝利道：“嫂子啊，你怎麼還沒看明白，沈叢雲那老油子是因爲治不了這個病，他才跑的。”
“啊。”曹新建媳婦慌張地說：“是這樣嗎？啊，那咋辦啊？”
高源問沈叢雲：“你還有什麼話說？”
高源已經思索完了，他用大劑桂附八味湯，從和陰陽，以救之前的藥誤，再衝服油桂，導龍入海。
高源神色輕鬆了不少：“不錯啊，有點大將思維了。不過，這次治病啊，看似尋常，其實很兇險。”
很快，煩躁不堪的曹新建竟慢慢緩解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樣癲狂了。
路上，李勝利不解詢問：“高大夫，我們一般吃藥不都是吃熱的嗎？爲什麼這個藥喝涼的。”
李勝利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從來沒見這老貨可以跑這麼快！
李勝利看向了一旁的沈叢雲，結果發現沈叢雲比他還緊張。
高源跟病人家屬道：“我就在診所待着，要是有什麼問題，馬上來找我。”
李勝利一轉彎就到了。
李勝利上去貼好。
看他這憊懶的慫樣子，高源也不免有些氣短，他道：“你回去吧。”
高源道：“這叫熱藥涼服，偷渡上焦。”
“啊？”李勝利頓時錯愕。
高源頷首：“把這個貼到曹同志的肚臍眼上。”
李勝利滯了三秒，說：“厲害。”
“哎，這這這怎麼走了？”曹新建媳婦頓時急了。
李勝利很光棍道：“我哪知道。”
“真的啊？”曹新建媳婦趕緊看向高源，可見對方那年輕模樣，她又有些欲言又止了。
“好。”李勝利趕緊把處方單給高源。
高源往前兩步，就聽到診所裡面激烈的爭吵聲。
曹新建兒子趕緊跑出去抓藥了。
高源解釋道：“這是《內經》上說的反佐法，因爲病人現在不是真的上火了，他實際上寒證，只不過表現出來的是熱的，是假的熱。”
曹新建兒子道：“那你那麼起勁，我還以爲你知道呢。”
“就是他治好的？”曹新建一家人頓時錯愕不已，作爲鄰居他們是知道之前張遠材母親病的有多重的。
李勝利把熱乎乎的附子餅拿給高源看：“這樣行嗎。”
“好啊！”李勝利頓時大怒，氣沖沖就往診所跑去。
“這是在幹啥？”曹新建兒子小聲問李勝利。
沈叢雲嘴角抽抽幾下，然後又把頭低下來，認真地摳起了指甲裡面的髒東西。
高源說：“曹排長本就是真寒假熱，沈叢雲初診誤治，開了寒涼的藥，所以加劇病情，成了戴陽危局。幸好，首方劑量很小，可要是剛纔他換了更強的寒涼藥，怕是曹排長馬上會變成垂危大症。”
李勝利立刻問：“你是說我拿來的那個附子餅？”
高源追到的時候，正好遇上了跑出來的劉三全，他道：“劉大夫，你回來了？”
沈叢雲臉色更難看了。
“啊？啊，啊，是是是。”劉三全含糊兩聲，然後飛快溜走了。
“兇險？”李勝利不懂。
高源點了點頭。
李勝利趕緊記下來。
高源道：“如果是熱證，之前那服藥就應該會有些效果，哪怕效果不明顯，只要方向沒錯，也不會惡化這麼嚴重。而曹同志明明服用了涼藥，反而暴病如此，這就證明用錯了。”
李勝利問：“你是說他害得我老班長變成這樣的？”
李勝利道：“這個我知道，這是僞裝潛入，伺機偷襲，插他腚眼！”
李勝利道：“張遠材的老母親你們知道吧？她那個病，市裡大醫院都沒弄好，還是高大夫給她治好的。”
然後，高源帶着李勝利回去了。
寫完之後，高源把方子交給曹新建兒子，又囑咐道：“煮好之後，要涼透了再用。”
高源說：“像這樣上焦假熱，下焦真寒的情況，服藥一般都是用熱藥冷服，冰冷的藥湯會騙過一片火熱的上焦，等到了胃裡再發揮出熱藥的功效，這就是反佐法。”
這一下，兩人看高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上焦起病爆急，臉頰如抹了豔裝，下肢卻是冰冷的。這在中醫上稱作戴陽證，也就是真寒假熱。然後我用了一個法子，去試試他到底是不是假熱。”
大家都緊張地看着曹新建。
“大夫，大夫同志，你快坐，快坐，”曹新建媳婦趕緊招呼高源，然後她又埋怨李勝利：“你說你，怎麼不早點說呀。”
李勝利張大着嘴，他這才明白過來，剛纔沈叢云爲什麼突然灰溜溜走了，他還以爲是沈叢雲不會治呢，合着是他害的曹新建變成這樣的。
“好，交給我了。”李勝利唰的一下又跑去人家廚房去了，曹新建媳婦也趕緊跟了上去。
很快，兩人回來。
打雜的何雨姑娘已經溜到門外來了，見高源來了，她縮了縮脖子，又往裡面指了指。
高源皺着眉頭，趕緊走進去，剛進門就看見李勝利指着沈叢雲的鼻子在罵。
“你不是說慢工出細活嗎？你不是說你一個鄉要巡診一個星期是爲了降低誤診率嗎？你不是說不跟我一樣嗎？好，原來你也會誤治啊！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還敢說你不是偷懶？你個老油子！”
沈叢雲還是低着腦袋，摳着指甲縫，裝作什麼都聽不見。
(本章完)